第29節
在互不相識的歲月,他曾在這片陌生的土地上相識了阿瀾,短暫的心動,卻銘記了希瑞爾的一生。這個世界有太多凌駕于愛情之上的事物,哪怕沒有斯蒂芬妮的原因,他和對方遲早都要分道揚鑣。 飛機之上,剛醒來不久的蘇傾瀾仰起頭,整個人放松的坐在椅子上。 極度的疲倦情況下,他做了一個久違的夢。 側過臉,他眼神平淡的注視著機艙的窗戶,外面漂浮的云朵層層積壓,就好像他此刻的心情,怎么都無法得到放晴。記憶里深藏著無數風風雨雨,每當走過一個城市,心底總會產生故地重游的感慨。 “怎么,心情不好嗎?” 閻晏伸了個懶腰,在開著飛機的時候也不忘關注其他幾人,所以他眼尖的發現了走神的蘇傾瀾。 “做了一個不愉的夢罷了?!?/br> 眉頭微蹙,蘇傾瀾遲疑了一下,到底是沒有隨便找個理由忽悠過去。太多的欺瞞和謊言只會造成友情的破碎,他知道這一點,但是以往習慣了沉默,如此吐露心情的情況還是第一回。 半響,沒有聽到預料之中的詢問,他揉了揉眉心,倍感奇怪的望了過去。結果……被三雙閃亮亮的眼睛嚇了一跳。 溫宇端起一杯茶走過去,順便把蘇傾瀾膝蓋上滑落的被子拉上去,笑瞇瞇的說道。 “難得聽你說起自己的事呢?!?/br> “是啊,話可不能說半截子,我們都等著你說完??!” 閔澤南趁機起哄,和閻晏一樣一臉期待,雖然這樣有窺探隱私的嫌疑,但能夠深入挖掘對方的心思,就有種莫大的滿足感。這也怪蘇傾瀾平時太過神秘,給人一舉一動都隱含深意的錯覺,才讓他們累積的好奇心爆棚。 蘇傾瀾僵硬的握住塞進手中的茶杯,一陣騎虎難下,他不是一個特別善于隱瞞的人,何況夢里包含了太多的秘密。 “我不知道從何說起……” “沒關系,那就從你印象最深的地方說起?!?/br> 對方越是含糊說辭,就越惹起興趣來了,這回連閻晏都嘿嘿笑了,恨不得一直轉頭去看那邊的情況,而不是握著cao作桿、關注著千律一遍的天空。 “看來你們是非要知道不可了?!?/br> 蘇傾瀾一噎,狹長的眼瞳危險的瞇起,敢情都想看自己的熱鬧。 “快要到返回上海了,再不說就來不及了?!?/br> 溫宇發揮他細心的本質,在問了閻晏行駛里程后,他擺出了一如既往的溫和神情,目光盯著蘇傾瀾。面癱的表情微碎,蘇傾瀾怎么會沒聽出其中的惡趣味,誰讓自己說話一向喜歡打太極。 “我夢到了過去的事情,看見了一個亦敵亦友的人?!?/br> 金色的頭發包裹在帽子下,碧色眸子的青年在荒野奔跑,看見外出獵守的小隊時,笑得爽朗而狼狽。而自己那時就在車隊之中,以一個靦腆的新手模樣看著這一幕,誰也不知道誰的身份,卻為了同一個目標而深入陌生的地方。 其實摒棄了恩怨的外因,他們應該……算朋友了吧。 蘇傾瀾恍然的發現自己已經坦然了,時隔十余載,他竟然能夠正視當年的事情了。不用去想那些后來發生的戰爭,也不用去想斯蒂芬妮帶來的災難,他記得自己曾為得到這么一個朋友而開心,記得聯手去獵殺喪尸時的快意。 “我和他相交不久,但志趣相投,奈何我們的目標相駁,他最終選擇背棄了我?!?/br> 用恨也無法形容斯蒂芬妮帶給他的傷痛,一度有段時間內,蘇傾瀾都是以報仇為目標,讓她給那個被毀了的城鎮賠命。手指壓在能夠感受著跳動的胸膛上,蘇傾瀾泛起了一絲苦笑,他最初的實力遠遠不足以比擬喪尸王,所以才會重傷瀕死,最后被一個女孩用歡心的方式救活。 第二次前去那個地方,他是帶著必殺的念頭而去,誰料到會出現希瑞爾這個攔路虎。世人皆以為希瑞爾因為這件事和他翻臉,卻不知斯蒂芬妮在恢復清醒后又來到了他的跟前,跪在地上泣不成聲。 原來到了意大利那邊后,斯蒂芬妮還是幾次被本能控制,犯下了身不由己的殺戮。 于是她明白了,繼續活下去只會增添哥哥的負擔,給貝盧斯科尼家族蒙上羞恥的痕跡。數月之后,這個明艷若人類的喪尸王找到了蘇傾瀾,為自己身上累累的罪孽低下了頭。 “那……你還把他當朋友?” 能感覺得到幾句話下的波瀾起伏,閔澤南看見旁邊的同伴都沉默了下來,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個敏感問題。 “他曾是我最好的朋友,現在則是我最想殺死的敵人?!?/br> 嗤笑一聲,蘇傾瀾瞬間打破了剛才懷念的氛圍,殺意的迸發讓機艙好似跌入了冰窟,冷得三人打了個哆嗦。核彈帶來的噩夢揮之不去,就算他已經重生了,這份人命堆積的血恨也無法忘記片刻。 “抱歉,到了上海再喊我吧,我想再休息一下?!?/br> 閉上眼,他不再想談及自己的夢,因為沉浸在過去只會磨滅了志氣。 “嗯,你先好好休息吧?!?/br> 溫宇的嘴唇微動,歉意卡在喉嚨里難受至極,但對方已經呼吸平穩的繼續去睡了。 ☆、第44章 回家之后 還沒有抵達上海的防空洞,沉睡中的蘇傾瀾驀然掙脫了睡眠。 他坐起身,黑色的眼瞳直視著飛機的下方,銳利得仿佛能穿透隔板,看到地面高樓聳立的城市。心臟在胸膛內砰砰的鼓動,他面色蒼白的用手掌貼在玻璃窗上,像是被什么吸引到了一樣,亦或是看見了什么奇妙的東西。 當年的那一幕,到底又出現了。 sh作為三大隕石掉落地帶,可謂是喪尸孕育的搖籃,兇險到了極點。 蘇傾瀾的力量來源于死亡,當他身處的死亡范圍越大,他獲得的力量就越恐怖,這也是他能夠在末世沙場中立足的原因。而這次,他又感覺到了一股隱隱潛伏的力量,它正在sh市中心盤旋著,即將充滿暴虐的破天而出。 “蘇傾瀾,你感覺到了什么?”拉動著cao縱桿,閻晏沒有按照計劃停落下去,而是沉著一張臉凝視著下方。 “我看到了整個城市都被陰翳籠罩,危險時時刻刻都會出現?!?/br> 手指撫住自己的雙眸,蘇傾瀾將死亡的力量匯聚到眼部,一道漆黑眸光從瞳仁深處擴散開來,將整個眼白一起變作了最深沉的黑暗。指縫張開,在他的視野當中,整個城市都充斥著極端的不詳,卻偏偏散發著誘人的味道,蠱惑著以死亡氣息為食的蘇傾瀾。 “……喪尸?”喉頭微動,溫宇沒有忘記那顆定時炸彈。 “不是,但也快了,因為這里已經出現小規模感染?!币崎_望向窗外的視線,蘇傾瀾的眸子暴露在空氣下,然而那不屬于人類的色彩只出現了一瞬便消失了。閔澤南不自在的移開了一下目光,他知道這不僅僅是恐懼,更是一種遇見了不可思議事物后的興奮。 漆黑的,覆蓋整個眼膜的色彩—— 這還是人類嗎? 亦或者說,未來的他們同樣有可能成為這類奇異而強大的存在。 為了時刻注意飛行線路,閻晏雖然察覺到了蘇傾瀾的怪異之處,但位置不好的他也來不及細想發生了什么,只能郁悶的對那面癱一般的少年說道:“那你為什么這么平靜,難道就不擔心一下這邊的家人?” “生與死,又不是我說的算?!碧K傾瀾坦然的看著飛機上的同伴們,并不希望他們把一切看得太好了??v然他是重生者又如何,病毒的擴散極快,他來到的時間段又太晚,即便讓親人搬離sh了,總有一天也需要他們獨自去面對這末世沙場。 “你們準備一下,接下來的事情不能出現半點紕漏?!?/br> 無視閔澤南還想反駁什么的表情,蘇傾瀾板正閻晏側過頭的腦袋,讓他專心致志的去看前面降落。溫宇笑呵呵的坐在蘇傾瀾旁邊,適當的調節幾人之間的氣氛,只是偶爾望著地面的目光略帶悵然。 他早已過了糾結黑暗和光明的年齡,戰場的經歷讓他變得依賴安定,少了幾分青年應有的沖勁。 就這樣吧,跟著他們能做什么是什么,不要分心、不要后悔。 夜晚。 sh市,郊區。 聽見門口傳來的腳步聲,棘一還沒來得及有所反應,自家大貓的一聲喵叫就驚動了整個一樓。 “給我回來!” 門發出嘎吱的聲響,發現大貓似乎要對推開門的人意圖行兇時,棘一嘴角抽了抽,把不甘心的大貓給喊了回來。門后,溫宇已經忍不住露出一絲笑意,走在最前面的蘇傾瀾挑了挑眉毛,自然明白是棘一養的貓又在鬧脾氣了。 從第一次嚇唬過大貓開始,往后每一次碰到蘇傾瀾,這只大貓都跟作死一樣的開始挑釁他。 “棘一,不用下床來?!?/br> 聞到房間里明顯的消毒水味道,蘇傾瀾的眼底閃過一道冷意,把口袋里的東西匆忙塞回去,他快步上前制止住了棘一的動作。棘一蒼白如紙的臉上面無表情,順從的點了點頭,他知道此時身體狀況相當不好,甚至到了病毒爆發的關鍵時刻。 被擋在后面的閻晏、閔澤南探出頭,趁著外面的月光才看清楚了棘一,頓時嚇了一跳。 才一個星期多沒見面,少年不僅整個人消瘦得厲害,皮膚都透著一股青白,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常年吸毒的家伙呢。 對于蘇傾瀾眼中的隱憂,棘一不是沒有發現,但他依然裝作沒事的模樣把床邊的書籍和本子挪開,讓出位置給回來的同伴。一旁的大貓撒嬌似的喵了一聲,緊隨其后的跳到床角,那雙在夜晚中發亮的豎瞳警惕的望了著他們,然后在棘一的腳邊縮成一團。 “好濃的消毒水味道?!遍愱倘嗔巳啾亲?,在棘一不方便開口的情況下,他率先點出了問題所在:“阿瀾,你確定和家里人說過棘一的病情?我記得棘一身患的病毒是不會通過空氣傳染的吧?!?/br> “棘一,我很抱歉,是我沒考慮周全?!?/br> 沒有躲避閻晏的質疑,坐在床邊的蘇傾瀾微微低下頭,在夜色中朦朧的面容多了一絲冷肅。 閔澤南用胳膊捅了捅一向油滑的溫宇,示意他來說幾句話。溫宇失笑了一下,這還是閔澤南第一次找自己幫忙,只不過有些話可不適合在此時講。他上前探了探棘一額頭的溫度,沖蘇傾瀾說道:“阿瀾,我們這么晚回來,伯父應該等著急了,你不妨先去見他再問問情況?” “恩?!庇行擂蔚狞c了點頭,蘇傾瀾把口袋里帶來的禮物放下,送給了棘一后便走了出去。 “意外的臉皮很薄呢?!?/br> 閻晏若有所思的瞥了眼門口,那點小動靜瞞不過溫宇也瞞不過他,這才弄得蘇傾瀾越發不好意思面對棘一,匆匆的離開了房間。心情備好的拿起禮物,棘一懶散的靠在床頭,雖然五感沒有以前靈敏,但察言觀色的水準還是讓他看出了原因。 “有誰在偷聽,是方伯父嗎?” “應該不是?!睖赜顡u了搖頭,立刻把聽到二人說話內容的閔澤南給郁悶了,他怎么聽不出門口有人??!閻晏斜視著閔澤南,毫不客氣的指著貓說道:“剛才那么響的貓叫,估計整棟別墅的人都醒了,我們當然會下意識的注意來什么人啊?!?/br> “警惕性差不是錯,以后改正就好?!?/br> 溫宇笑容無害的拍了拍閔澤南的肩膀,仿佛沒有看見對方僵硬的表情。 門外,一片黑暗。 隨手帶上門,蘇傾瀾冷漠的望向了樓梯的位置,足以夜視的眸子很快在毛毯上找到了還未消失的鞋印。 忽然,腳步聲從樓上慢悠悠的傳來,方啟提著一盞油燈站在樓梯的轉角處,了然的注意到兒子的目光??伤茉趺崔k,一邊是兒子,一邊是未來的妻子,所以他只能勸道:“別怪她了,女人總有那么點小心思?!?/br> “沒有下次?!?/br> 蘇傾瀾沉默的看了方啟半響,說出口的語氣已冷成渣。聽出了其中軟化的意思,方啟輕咳一聲,知道這是看在自己的面子上,他說道:“這么晚才回來,累了就先休息,有什么事明天再談吧?!?/br> “不,今晚先說清楚事情,我明天還要去市中心一趟?!?/br> 蘇傾瀾跨步走上樓梯,利落的用動作打斷了方啟的意思,他決不放心讓同伴繼續不明不白的受到歧視。 ☆、第45章 強強聯合 如果說朋友是冬日里暖心的烈酒,母親這個詞在他心里就像是微青的蘋果,帶著美好的童年回憶,一口咬下去卻酸甜得讓人心里難受。蘇傾瀾還記得自己回到過去的第一眼,病床上的母親永遠笑得溫柔,偏偏眼神明媚干凈得宛如二八少女,讓人不忍心毀了她最后的幸福。 這份幸福名為——家庭。 而第一個毀了女子幸福的是方啟,為了所謂的事業和妥協。 蘇傾瀾面無表情的注視著父親,再多的感慨在前世都隨著怨恨而消失,留下的是滿心的漠然。如今朋友的地位在心底遠勝這個父親,所以他不在乎那個女子天天出現在眼面前,只希望他們能妥善照顧自己的朋友。 “棘一體內的病毒到了最后的爆發階段,我希望他能得到最好的照顧,至于你的擔心是沒有必要的事情,我相信棘一能夠度過難關?!?/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