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
蘇傾瀾被打得側過了頭,若非是譚毅扶著恐怕就摔倒在地了,此時的他哪里還像一個世界頂尖的強者,冷峻的容顏上只有愧疚和麻木,明明臉頰變得青腫了也仿佛毫無知覺。 “簡直胡鬧!這個世界上誰都可以任性,但你不可以!蘇傾瀾,看看你身旁的同伴,你有何臉面自殺謝罪!” “是我……沖動了……” “知道什么該做什么不該做就行,現在拿起你的傳訊工具,你的屬下還在等待你的命令!” 勉強恢復了冷靜,蘇傾瀾吐了出口里被咬破嘴唇后的血,眼神雖然還有些空茫,但腳步已經變得堅定起來。 站在門外的憲兵接到指示后關上大門離開。 “這一次的戰況我已經知曉,最高指揮官程岑將軍指揮不力,重罪難免……是以,格殺,給予厚葬?!?/br> 低沉的嗓音微微顫抖,拿著通訊話筒的蘇傾瀾閉上了眼,心里仿佛在滴血,當著幾個同伴的面……男子說完了這一席話。 房間里只剩下一片寂靜,任誰都知道這是拿程岑當做替罪羔羊,僅僅是因為……民心不能散,而蘇傾瀾的地位一旦動搖,只會造成內部沒有必要的爭端。 程岑的meimei在之后找到了蘇傾瀾,那個小姑娘又是哭得慘兮兮,說無言面對這場戰爭的慘敗,讓他收回對程岑家屬的a級待遇,蘇傾瀾不記得自己是怎么冷著一張臉呵斥她回去,只知道自己那天放下了公務,坐在房間里沉默了一整天。 戰場上瞬息萬變,縱然是自己判斷失誤,程岑何嘗又沒有錯。 這一次的教訓,讓蘇傾瀾失去了一名得意干將,也知道了什么是上位者的抉擇。 之后又發生了什么…… 希瑞爾用這場核戰下活著的士兵為誘餌,要求他親自去敵方勢力的地方和談,哪怕誰都知道這次的邀約絕對兇險萬分,可是身處在這個位置上的蘇傾瀾不能拒絕。因為失去了親人、友人的人都渴望著讓剩余人都安全回來,這是個真正的陽謀,所有人都知道的陷阱。 老師王暉干脆調動了自己給予他的特權,開啟了對內的防御罩,并且關閉了出去的門,這個睿智的老者給了所有人一個王不能出去的借口,事后在連衣冠冢都不算的戰士墓地自刎,從頭到尾蘇傾瀾都無法阻止,或者是無力去阻止。 那一天的景象依舊歷歷在目,明明都隔了怎么久的時間,回想起來依舊是如此難過。 怎么…… 又夢到了過去的經歷…… 陌生的女性聲音像隔著水一樣的障礙傳來,模模糊糊的聽得不真切,蘇傾瀾這時才想起自己不是力量耗盡了嗎,怎么還活著? “你這孩子……怎么哭了?!?/br> 誰的手指溫柔的撫摸著他的眼瞼,如此的令人眷戀,那種幾乎被摒棄的軟弱感情浮上心頭,溫熱的液體在臉頰慢慢滑落,原來是自己哭了啊。 蘇傾瀾只感覺身體僵硬無比,好似附身到一個木頭身上,手腳動彈不得。消毒水刺鼻的味道清晰可聞,在凝神思索后,他知道事情出乎預料了,要治療自己根本不會送人普通病房! 因自己身為頂級異能力者,普通藥物和醫療設備對他無效,每次受傷自然會有專門的醫療類異能力者出手救治,送到有消毒水的病房……這是想讓自己傷重身亡吧。 他用盡全力使自己能夠抬起了頭,耳邊似乎都聽到了頸椎嘎吱作響,在看到了對他說話的人后,蘇傾瀾的眼瞳猛然一縮。 女子陌生的容顏近在眼前,一身病服和蒼白的臉色無比證明著對方的身體不健康,她就這樣依靠在枕頭上,吃力的伸手擦拭自己的眼淚。發現蘇傾瀾醒來后,面容秀麗的女子望著他微微淺笑,猶如一朵快要凋零的牡丹,哪怕不復曾經的國色天香,依舊美艷絕倫。 “媽……” 心中微痛,蘇傾瀾在怔愣了一會兒后就認出了對方是誰,這也會是一個夢嗎? 隨后眼底的殺意泛動,哪怕精神還處于恍惚之中,蘇傾瀾還是分出了夢境和現實的差別,知道自己現在是清醒狀態,而他的母親早就死在了幾十年前,死在了末世開始之前。 是哪個異能力者,竟然敢拿母親來騙我! ☆、末世重生 “傾瀾,如果累了就回家去睡吧?!?/br> 蘇沫心疼的看著她的孩子每天下課就來醫院陪他,還有半年多就全國要高考了,哪怕學校有晚自習,他固執的寧愿請假也要按時送新鮮的湯食過來。 別人家的孩子哪個不是被爺爺奶奶當做寶貝一樣的關心著,可傾瀾卻沒有這種待遇了,想到那個經常帶著禮物來拜訪方家的女子,不禁胸口發悶。 清亮的黑瞳中倒映著少年的面容,她的笑容和關心沒有一絲做偽,趴在床沿的蘇傾瀾忽然不愿意打斷對方的話,就這樣靜靜的看著他逝去了幾十年的母親。 開發著人類潛力的異能力者通常記憶都很好,記憶深處的畫面浮現在腦海,他不會認錯的……這是他的血脈至親,對方眼中的人分明是少年時的自己。 暖暖的陽光從窗簾的一角照入,卻少了一份輻射帶來的刺痛感,呼吸著沒有任何塵土氣息的空氣,心中溢出如蜂蜜一樣的甜意,這是名為幸福的感覺嗎,蘇傾瀾的手指微微痙攣,對身體的cao控權開始回歸。 倘若這是記憶編織出的虛假場景,未免太過真實了,以他比擬超人的五感竟然發現不了破綻,如果有這么強大的異能力者他如何會沒有接收到相關情報。 其實他已經隱隱猜到了一個可能,只是這個可能實在是荒謬無比,哪怕是掌控了時間異能的強者也無法令時光倒流。 手指滑入褲子的口袋,果然碰到了一個金屬硬物,蘇傾瀾握在手中拿出來。八成新的翻蓋式手機被他打開,看到在末世中已經淪為報廢品的手機,莫名的有些懷念的滄桑,而熒光的手機屏幕上顯示出了時間。 周四,2012年11月18號。 是時間的奇跡……還是惡意的欺騙? 心漏了一拍,蘇傾瀾低垂著眼眸坐起身,掩藏了自己過于復雜的眼神,他現在要去證實自己的猜測了。女子的手隨著他的動作而放下,蘇傾瀾用手背擦拭了一下臉上的淚水,低聲說了一句就起身離開了這間病房。 “我出去一下?!?/br> 一個‘媽’字無聲的咽下,在沒有證實之前,蘇傾瀾的驕傲不允許他稱呼一個可能是冒牌貨的家伙為母親,那樣不僅是侮辱自己,還是在輕視自己的母親。 如果……如果真的是您,請讓游走在末世里的我再擁抱你一次好嗎。 走出了醫院的少年回過頭,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誰又會想到這里高樓聳立的醫院會成為當初他和喪尸的交戰點,何一點沒有過期的藥物都是末世的珍稀品,他就是在這里親手火化了母親快要變異的尸身。 蘇傾瀾行走的腳步很慢,脊梁挺得筆直,每次到一個交叉路就會停下來,好似歸來的旅者,滿身的風霜和疲憊,然后選擇一條似曾相識的路前行,哪怕選錯了也沒有關系,他終究會找到正確的路回去。 這里和重建后的上海市判若兩地,如此繁華和熱鬧的省會城市,讓蘇傾瀾都感到了陌生。也是……哪怕趕走了喪尸奪回了城市,昔日的盛世明珠已經找不回那份末世前的耀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