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
他坐在床上瞇著眼睛,兩秒后才反應過來,立刻清醒,“哪撿的?” “垃圾桶里?!?/br> 然后,鐘離錦身邊就多了這么一個啞巴。 他曾以為,這個啞巴會成為他和鐘離錦的弟弟,因為既然她把他撿回來了,那么他也只能支持她,可最后,平安只是鐘離錦的弟弟。這是他們第一次正式見面。 商寒之把人驅散,自己坐在一棵樹下,垂著眸看著攝像機里的相片,里面有很多相片,后面有很多張鐘離錦的相片,穿家居服的、穿裙子的、盛裝打扮的,看書的、吃飯的、大笑的、跟別人勾肩搭背佯裝打人的,有些白種人,有些黑種人,有些高,有些矮,有些胖,有些瘦,形形色色……全都與他無關。 風吹得滿山綠樹嘩啦直響,男人一身白袍坐在石頭上,他戴著無框眼鏡,遮住過于銳利清冷的眸,看起來斯文雋秀,他微微仰頭,脖頸到下巴蹦出優美的弧線,天空很藍,藍得刺目,讓他不由得微微瞇起漆黑無光的眸。 …… 事實證明,任何女人都可能在挑選衣服上耗費大把時間。 鐘離錦挑挑揀揀,把金安安的衣服全都翻了個遍,試了又試,然后卷走了她所有款式最好、料子最好、價格最貴的衣服,已經過了晚餐時間才拎著大袋小袋回到頂樓。 輸入密碼,鐘離錦開門,然后怔了下。 公寓里燈開著,商寒之一身家居服在客廳里,彎著腰看什么東西。 她還以為商寒之沒那么早回來呢,不過愣了下后,立即笑開快步跑下樓梯,跑到他面前,瞥了眼他手上的黑色攝像機,沒在意笑容燦爛地看著他,“商寒之?!?/br> 商寒之沒理她,鐘離錦竟然已經習以為常,興致沖沖地從自己一堆袋子里翻找出一袋,“我發現金安安那里不止有女裝還有男裝,有一套很適合你,你要不要試試?” 鐘離錦拿著衣服往商寒之身上比劃,忽然,被他一手揮了開,衣服從她手上脫離,摔到不遠處的地上。 鐘離錦滿眼錯愕。 商寒之面無表情地看著她,神色冰冷得可怕,他開口,幾乎咬牙切齒,“你都是這么隨意放肆的從別人生命里來來去去?鐘離錦……你懂得什么叫心痛嗎?” ☆、012 曾一起過 鐘離錦震驚地瞪著商寒之,然而他已收回目光,起身快步上樓。 室內一片寂靜,燈光白得晃眼。 鐘離錦腦子里都是方才商寒之的神情和那句話,只覺得心口壓了塊巨石般難受,呼吸都有些困難了起來。她坐在沙發上,漸漸收起雙腿抱住膝蓋,形成一個防備脆弱的姿勢。 攝像機被隨意地放置在桌面,商寒之被抽光了力氣般癱在椅子上,腦袋昂起,一只手覆蓋住面孔,脖頸弧線繃到極致。 這一夜無眠且煎熬。 天光微微亮,商寒之從樓上下來,鐘離錦的臉從膝蓋里抬起一點,有些血絲,烏黑凌亂的發間,更顯脆弱無助。 商寒之沒有看她,走進廚房拿了一瓶水便要上樓。 “商寒之?!辩婋x錦出聲喊住他,有些沙啞。 商寒之腳步一頓。 鐘離錦站起身,盯著他的背影,拳頭微微攥起,“我們……是不是在一起過?” 拿著水瓶的手驟然一緊,他本以為心疼痛久了也會麻木,可現實告訴他,并不是。他不想跟鐘離錦說太多,不愿意被她影響,不愿意暴露太多。 見商寒之不說話要離開,鐘離錦連忙伸手拉住他的手,可那被抓住的手忽然間,褪去所有溫度,冰冷得像尸體。他也驟然觸了電般的猛然抽回手,“別碰我!” 鐘離錦僵在原地,呆木地看著商寒之快步上樓,開門出去。 手上仿佛還留著那種冰冷的觸感,鐘離錦忽然就明白了,商寒之對她有著很森嚴的戒備,四肢是人體最誠實的部分,他的手驟然冰冷是因為血液忽然快速從軀干抽離流往心臟將其保護起來。他在戒備她……甚至是恐懼? 為什么…… 鐘離錦有些茫然,又隱隱有些驚慌,她隱約明白,商寒之這樣的人……被怎么樣的傷害過才會這樣…… 可是,她失憶了,她一點也不知道自己做過什么事,可她明明這樣喜歡他,明明這樣喜歡他,即使失憶了也這樣喜歡他……她曾以為過去并不重要,可是很顯然,她錯了。她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一些關于和商寒之的過去,可是卻無從下手,因為她不知道還能找誰,她連自己具體是什么人都不知道。 在原地僵站了一會兒,鐘離錦走動起來,把地上的衣服撿起上樓去,隨便洗了個澡,把自己像只縮進殼里的烏龜一樣裹起來。 這一覺睡得浮浮沉沉渾渾噩噩,仿佛是半睡半醒,做了無數的夢,混雜在一起反而不知道都是些什么畫面,最終定格的竟是一顆半露在人體外的心臟,那人蒼白的面孔看著她激動扭曲的模樣。 鐘離錦驚醒,屋內黑得不見五指,她捂著胸口劇烈喘息,隨后掀開被子穿上拖鞋有些慌張地跑出去,她跑出公寓,走廊里感應燈亮起,映出她急切的身影,只有她拖鞋拍擊地面的聲音。 她想起來了,那個人認識她!那個被當成實驗*的男人認識她!她可以去問他,問他她是誰,干什么的,多多少少可以知道一些事,然后……然后她就距離那些真相更近一點了! …… 褚甄婷戰戰兢兢地抱著文件站在商寒之的辦公室門口,一旁是一臉沉思狀的周言默。 褚甄婷作為試用期員工自然除了分配給的工作之外還要做一些比較雜碎的事,她不久前就奉自己實驗組組長的命令把他們這段時間的研究報告送上來給商寒之,結果還沒進屋就聽到了周言默被商寒之罵得狗血淋頭。當然,商寒之罵人不是破口大罵的那種,而是語氣平靜得好像只是在問你吃飯沒有,平淡無起伏,可說出來的話真是讓人恨不得把腦袋塞進地洞里,或者去撞墻一了百了。 于是她沒敢進去,周言默出來后看了她一眼,也不走,就這么站在商寒之辦公室門口幾步遠沉思,好一會兒忽然問她:“你那個新朋友到底是什么人?” 褚甄婷怔了下,“你說阿錦???” “嗯哼?!?/br> “不知道……她自己都不知道,我又怎么知道?” 周言默摸著下巴,說真的,不是他敏感,而是實在是太明顯了,自從那個叫鐘離錦的女人出現后,商寒之看似和以前沒兩樣,但是作為一個跟他共事了將近七年的同事兼好友,他卻是看出了商寒之的不同之處,當然這并不算不好,至少他比以前有人氣多了,不再冷清安靜得像一潭死水。這太讓人好奇了……他還讓網絡部門斷掉了cot區域內與外界聯系的信號和網絡,讓cot里的人沒有辦法向外界傳遞任何一點信息,他想他有理由懷疑是因為商寒之不想讓cot外的任何人知道,鐘離錦在這里……奇了怪了,到底是什么人呢? 褚甄婷終于鼓起勇氣要把研究報告送進去給商寒之的時候,忽然被邊上一只胳膊伸了過來,一下子勾住她的脖子把她帶著走,眼見著離院長辦公室越來越遠,褚甄婷使勁拍她手,“干嘛你?” “我們去一趟地牢。我懷疑一件事,我們去確認一下?!彪m然說好奇心害死貓,但是他真的無法抵抗這樣的驚天大八卦的魅力,還有什么比荊棘皇冠集團創始人之一、全球頂尖研究所被稱為沒有感情的科學機器的首席科學家與他前女友的事更讓人好奇心癢的嗎?顯然沒有! “你懷疑什么事關我什么事?干嘛拉上我?”褚甄婷覺得這人莫名其妙,奈何人矮力不足,怎么抬都抬不開這只胳膊。 “因為你和鐘離小姐是朋友,如果我的懷疑被證實了,我們有可能被惱羞成怒的boss滅口,你在的話,能幫我擋上幾刀?!敝苎阅Z氣彬彬有禮,再加上一張英俊的臉,真真是一表人才,衣冠禽獸。 “……”去死吧!禽獸! …… 員工公寓區和醫學研究樓相隔一座山,從特定的路線跑步前往大概需要半個小時左右,如果走路則需要花費更長一點時間,然而其實這里的地勢很復雜,有很多條路,開辟出來也算是迷惑闖入者的一種方式,如果不是走過無數次并且記住一些特定路標的人,很容易迷路。 鐘離錦就迷路了,樹林里一片陰暗,只有些許月光叫人不至于伸手不見五指,她本就有些心神不定,滿心著急,只顧著往前走,忽然,背后一陣凌厲的風襲來,鐘離錦敏銳地側頭,一根悶棍卻已襲來。 ------題外話------ 二更在晚上~(≧▽≦)/~看我啥時候碼好,別催我么么噠 ☆、013 意外事故(二更) 那風急急刮向面部,鐘離錦條件反射極為快速,抬起胳膊擋住腦袋的一瞬那木棒就敲了過來,力氣太大,鐘離錦一下子被砸得后退一步摔倒在地,手臂似乎已經斷了,臉色瞬間蒼白起來。 然而根本不給她緩沖的時間,那在黑暗中看著極為強壯的身影又撲了過來。邊上恰好有個小坡,鐘離錦在他撲過來之際猛然抬腳踹了下,那人措不及防從坡上滾了下去,她連忙爬起來逃跑。她就穿了一件當睡衣穿的長t恤和商寒之那雙過大的拖鞋,一著急,才跑兩步,一只拖鞋從她的腳上摔出,可身后那人緊逼,她連回頭看一眼的功夫都沒有,忍著痛意用力往前跑。 可她哪里是一個明顯訓練過的男人的對手?掙扎著跑出樹林沒一會兒,就被撲倒在地,眼見著那男人壓在她身上,脖頸處猛然抵上一片鋒利的刀片,似乎要割她的喉,鐘離錦驚恐地瞪大眼,那人動作驟然頓住,盯著月光下鐘離錦蒼白脆弱又美得驚人的面容,還有因為掙扎而露在外面的香肩,眼里升起幽幽火光,刀子往身后褲腰上的刀鞘上一插,猛地一扯鐘離錦的衣服…… 夜色越發的深,一團烏云飄來,將月亮遮掩,本就黑的世界又是籠罩上一層紗。 商寒之不知不覺中停下手上的黑色鋼筆,盯著開著的電腦看,上面的紅點正在浴室內,他有些出神地盯著看了半小時,忽然發現那紅點好像有點不對勁,好像一直紋絲不動,眉頭微微蹙了蹙,打開竊聽器,安靜無聲。他立刻坐直了身軀,遠程cao控將監控器打開,映入眼簾的是空空的浴室和那幾件鐘離錦換下來丟在竹籃里的衣服——微型追蹤器和竊聽器裝在那幾件衣服的某兩個紐扣里。 整個公寓每個角落的監控器都打開,可怎么都找不到鐘離錦的身影。商寒之唇瓣緊抿,把監控記錄翻出來,看到鐘離錦就穿著一件寬松的長t恤和拖鞋換慌張張地跑出去的樣子,時間顯示是兩個小時以前,他立刻起身,一邊打電話一邊大步往外走。 cot的保全人員幾乎出動了大半,腹地的監控記錄都被翻找了一遍,最后只確定鐘離錦進了被標記為x—1的那座山中,后面山里的影像一片模糊,就像信號不好出現了滿屏雪花的電視機,看得人眼花卻找不到絲毫人影。 商寒之神色冰寒臉色鐵青地看著眼前臉色發白戰戰兢兢的值班員工,冷靜明確地向位于各個崗位上的保全隊伍下達命令,讓人把這位失職的員工先扣押起來后,把正在睡覺的兩個cot黑客大q和小k喊起來處理,便大步走出監控部門。 cot當初拿下這片土地的時候承諾過絕對不破壞這里的一棵樹一只草,他們一向守信,所以這些山的植被郁蔥茂盛,土壤肥沃,春天滿山翠綠和五顏六色的鮮花,秋天楓葉艷紅,果樹綴滿夠整個cot成員和他們的家屬們吃一個夏天都吃不完的果實,有溪流、有瀑布、有峽谷,如果不是被cot占了,指不定能開發成什么旅游勝地。 此時夜色將這里籠罩,白日里再美的景色,在此時都顯得有些危險起來。 一束束手電筒強光在各山各林間掃動,陣陣腳步聲響起,搜遍每一個角落。 商寒之拿著手電筒腳步停頓,蹲下身撿起地面的一只拖鞋,很熟悉,是他的,直到被鐘離錦拿去穿。他站起身,腳步不由得越發的快。 “鐘離錦!” “鐘離錦!” 商寒之從來沒有一刻像現在這樣,覺得cot的占地面積這么這么大,這些山這樣這樣的高,以至于他才這么會兒時間就覺得口干舌燥,咽喉火辣辣的不舒服,他不停地通過對講機催促大q小k快點把監控系統修理好,搞得本來沒覺得這有多難的頂級黑客緊張得額頭唰唰冒出了汗,動作一快再快,那個失蹤的女人到底是誰啊,難道是總統的女兒?等等,就算是總統的女兒,老大也沒必要這么著急吧? cot的黑客不是蓋的,在商寒之的催促下很快修好了系統,然而卻在重新啟動之際,“砰”的一聲悶響,監控室的燈滅了,剛剛啟動的電腦也因為斷電而關閉了。 幾乎進入黎明前最黑暗的時段,月亮被云遮掩,山里漆黑得伸手不見五指。 商寒之喘得厲害,幾乎忍不住要把整個cot的人都喊起來找人的時候,手電筒終于掃到了一點蹤跡。 草叢有被什么壓過和從上方拖過的痕跡,還沾著些許血跡,他沿著痕跡快步往前,然后……腳步頓住。 她就在那光束之中,以防備的毫無安全感的抱著雙膝的姿勢坐在地面,烏黑的發凌亂毛糙的將她整個人都籠罩起來,草長得挺高,幾乎將她埋住。 商寒之驟然松了一口氣,隨之而來的是不受控制沖上心頭的由各種愛恨情仇交織成的情緒,怨恨這個女人,怨恨不受控制的自己,怨恨她的肆意來去,一次次攪亂他的平靜生活,胸口像是堵了一團棉花,悶得叫人似要窒息。 “鐘離錦!”他快步走過去,一下子扯住她的手臂將人拉起來,“你——” 啞然失聲。 商寒之瞳孔受到刺激地驟然縮小,心臟驟然被什么東西扎進去攪了攪般的痛。 她幾乎衣不蔽體,手臂雙腿都是被石頭或樹枝劃出來的傷,臉上有被打過的痕跡,嘴角還帶著血,從頸側到雙肩,青紅交錯的痕跡滿布,美麗的桃花眼眼眶通紅,幾近麻木地看著他。 ------題外話------ 感謝13692332377、愛的漂流瓶、青絲已成白發成為我的貢士,么么噠(づ ̄3 ̄)づ╭?~ 然后,二更奉上,另外,這是寵文這是寵文這是寵文!阿錦沒事!明天就開始寵,萌噠噠走起,別抽我,要給博士下一劑猛藥啊~(≧▽≦)/~ ☆、014 幸好幸好 商寒之被這一切刺痛,劇痛過后又突然有些恍惚,懷疑這一切不是真的,這不過是他又做的一場荒謬的夢,就像他們分開后,他因為太多太多的恨而做過的一場場關于她的那些荒唐的夢一樣。 如果這不是夢,鐘離錦怎么會受到這樣的傷害?她是怎么樣的女人?高高在上的身份,囂張肆意的性子,天才的頭腦,鐵石般的心腸,從來只有她傷害別人,沒有別人能傷害得了她一絲一毫,即使被綁架,她也可以利用一切跟綁匪談妥條件然后毫發無損的從他們手上逃脫。 所以,現在傷痕累累被那樣對待傷害過的鐘離錦,怎么會是真的? 可是如果真的是夢……他怎會…… 向來沉靜的眼眸像瞬間滿布陰云即將狂風暴雨的海面,巨石壓在胸口般令他呼吸時費勁到胸口劇烈起伏,可是最終他一句話也沒有說出來。 商寒之脫下白袍想要將她裹起來,鐘離錦卻猛然推開他,“不用你管!” 她瞪著他,眼眶通紅,里面滿是倔強和遷怒的恨意,整個人都在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