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節
而跟在朱桂芳后面,滿頭白發,走路一瘸一拐的老人,就是蘇錦鵬。 蘇錦鵬老了,再也沒了當年的意氣風華,也沒了做生意時的腦滿腸肥,看上去,只是一個被生活折磨,被這么多年牢獄之災磨平了棱角的可悲老人。 蘇今沒有上去相認的欲望,她只是看著這兩個曾經恨到骨子里的人,如陌生人一般走過她的身邊,漸漸走遠。但不知是否血脈相連,蘇錦鵬明明已經走遠了,卻忽然回過頭,看了過來。 蘇今冷漠的別過臉,走向另一面的出口。 蘇錦鵬愣了愣,朱桂芳又在催了,他喃喃道:“我好像,看到今今了?!敝旃鸱祭湫χf道:“得了吧,這么多年都杳無音訊,別是死在外頭了!”蘇錦鵬垂著頭,嘴唇翕動,沒有再說話。 看到曾經痛恨的人現在生活的這么窘迫,蘇今卻沒有覺得十分痛快,反而,有種難以言喻的復雜情緒。 她的情緒低落一直持續到江禹臣回來,不等他問,她就說:“我今天看到蘇錦鵬了,他過得挺不好的?!?/br> 江禹臣摸摸她的頭,問:“要我做什么嗎?” “不用,”蘇今深吸一口氣,“讓他用余生來贖罪吧!”mama雖然不是他推下樓的,卻因為他而死!他不值得原諒! 江禹臣把她摟在懷里,輕輕拍著她的背。如果有可能,他情愿她什么都不要想,做一只無憂無慮的小米蟲。 但是,怎么可能呢? 聶姿剛當上董事局主席,發布的第一份文件,就是解散“冰姿”團隊,停產一切有關“冰姿”的產品,包括那款潤膚露! “呵,這爆脾氣!”蘇今看到文件時,只能用佩服來形容了。接著又不無痛快的說,“不知道聶國昌什么心情?!?/br> 聶國昌的心情當然是生氣加心痛的,他的親生女兒,偏偏要和他作對,毀了他一輩子的心血。 父女倆如何爭吵的外人不知道,周女士只聽到書房里父女兩個爭鋒相對,卻又不敢相勸——聶姿恨自己,越勸只會越鬧得僵。 等到聶姿怒氣沖沖的出來,狠狠瞪她一眼之后離開,周女士才進書房看聶國昌。這一看就嚇一跳:聶國昌倒在地上,昏過去了。 送醫之后,醫生宣布:聶國昌中風偏癱,下半生只能在輪椅上度過了。周女士一邊感嘆自己命途多舛,一邊打電話給聶姿,帶著哭腔和不滿控訴道:“那畢竟是你爸爸,你怎么能把他氣成這樣呢!” 聶姿怒罵:“如果不是你,我們家會變成現在這樣嗎?別把責任都推到我頭上來,你才是那根攪屎棍!” 周女士被氣得直哆嗦,可是看著癱瘓在床的老情人,想想已經離了婚還在保外就醫的前夫,還有為了個□□就不認自己的兒子,只能硬著頭皮在醫院照顧。 兩廂都亂著,只有蘇今和江禹臣巋然不動。天氣轉暖,心情好時,兩人還一同去了香港參加蘇富比春拍會,拍了一件藝術藏品回來掛在客廳的墻上。還幫季云開的兒子梵梵帶了件平安扣,周五晚上一起吃晚飯時,把禮物送了出去。 梵梵已經上幼兒園,長得和江菲幾乎一模一樣,男孩子如此艷麗,倒是少見。 蘇今曾問江禹臣:“季云開的兒子叫季梵希,如果再生的話,叫什么好呢?”江禹臣沉思片刻,回答道:“還有思哲、瑪尼??!”蘇今笑噴。 吃完晚飯,兩家人準備回家,無巧不成書,蘇今電梯口遇到個熟人:張彤彤。 作者有話要說: 這文寫到現在,讓我有種騎虎難下的感覺! 想盡快完結,又不想爛尾,可不知道怎么把握了,糾結! ☆、第二十三章 張彤彤雖然說服韓昱讓自己回國,可是一回國就過上了籠中鳥的生活,韓昱請的兩個保姆,一個照顧孩子,另一個就是來監視她的。就連她出去見自己的mama,也要得到批準。而韓昱給她的錢,也只夠零用。她終于明白,繼續跟著韓昱,沒有出頭之日。 她想回到演藝圈,已經被經濟公司雪藏一年并解約,她只靠自己根本不可能!韓昱更加不允許!于是,她只好借著從前的關系,找到了正在籌集資金和演員拍電影的陳導演。 陳導演晚上有個飯局,張彤彤知道之后,把自己打扮的性感撩人就出門了。 即使是在孕期,多年的演員生涯也讓她嚴格的控制飲食,哪怕是生了孩子,她也沒有給孩子喂養母乳,所以很快就恢復了原先的身材。 在飯局上,陳導對她是又摸又親的極盡揩油,她心里犯惡心,面上還是得笑著逢迎??墒嵌歼@樣了,陳導還是沒有松口,飯局結束后,張彤彤手里就多了張房卡。 潛規則,她懂! 去洗手間補個妝,準備乘電梯去樓上的客房,卻如此不期然的,遇到了蘇今和江禹臣。 江禹臣一直無視她,她已習慣,可是蘇今眼里的蔑視,讓張彤彤覺得此時的自己,仿佛已被人扒光了所有衣服,供人嗤笑和唾罵。 兩座電梯同時抵達這一樓層,各自走進,一個上,一個下,就這么交錯開去。 張彤彤靠在電梯墻上,忽然想哭??墒钱旊娞莸竭_了客房的樓層,她卻重拾笑臉,繼續走上她痛恨卻又不得不走的路。 第二天,張彤彤上街掃貨。 結果,又遇到了蘇今。 蘇今是和江菲一起逛街的,也是江菲說前一陣兒太忙,沒空逛街,馬上都換季了,得去買幾身衣服穿。季云開立馬表示愿意幫老婆拎包,被江菲一句:“女人逛街,男人跟著干嘛!”給頂了回去,于是,便由蘇今陪著,順便一起買幾身春裝穿。 上街前,季云開鬼鬼祟祟的跟蘇今交代:“千萬別讓別有用心的人靠近我老婆,不管是男的還是女的??!尤其是女的,拜托了嫂子!” 蘇今腹誹他神經過敏,自己就是個女的,他倒也不怕! 可是逛了一圈下來,蘇今真不得不佩服季云開的預知能力——還真就讓她們碰上一位不大對勁的姑娘呢! 江菲看到那面帶哀怨,目光含淚的小姑娘就石化了。 蘇今順著她的目光看去,呀,好一朵出塵脫俗的白蓮花,恰似那不勝涼風的嬌羞??! 就是這姑娘的眼神不大對勁,怎么看向自己時,帶著股怨恨??! 白蓮花走到她們面前,指著蘇今,尖細的嗓子問江菲:“她是誰?你不是說你不喜歡女人嗎?那她到底是誰?” ??!蘇今明白了,這就是……連忙解釋:“我是她嫂子!” 白蓮花一聽,再看江菲的神色,立即換了副面孔,柔柔弱弱的打招呼:“嫂子好!” 蘇今忽然有種“季云開危矣”的感覺,看向江菲,江菲皺著眉,說:“嫂子,你先到咖啡廳等我會兒?!?/br> “好!”蘇今立馬沒義氣的跑路了,遇到這種情況,義氣無用,還是不摻和了!不過,她一進咖啡廳,就立馬打電話給江禹臣讓他來救場了。也不知道江禹臣是幸災樂禍還是什么,叫她先在咖啡廳等著,他回頭叫季云開去。 蘇今哪里知道以前江禹臣被季云開花式虐狗了好幾次,現在扳回一局,存心要他難堪呢! 侍者剛端上杯咖啡,還沒喝,蘇今就看到了拎著大包小包收獲豐富的張彤彤。 張彤彤還沒發現她,正手忙腳亂的接電話,電話是陳導打來的,告訴她那部戲的女一、女二、女三到女n的角色都定了,她這次是沒機會啦!不過,以后有機會再合作咯! “陳導,有話好商量嘛!不演女一,其他角色也都可以??!隨便什么……沒臺詞?沒臺詞也行??!只要露個臉,哎呀能在您的戲里露個臉……毀容的?喂?喂?陳導……”電話那頭已經掛了,張彤彤喊了半天也只聽得到忙音,若這里不是公眾場合,她真要破口大罵了! 等她悻悻然掛上電話,一抬頭,就看到蘇今似笑非笑的眼睛。 蘇今生了雙漂亮的眼睛,黑白分明,眸光清亮。即使過了這么多年,看上去還是一派清明。不像張彤彤的,床來床往,風塵氣重。 張彤彤一點也不想再看到蘇今! 她自認不比蘇今差,也足夠努力,可是兩人現在的生活,用“天壤之別”來形容,一點也不為過。 一個是首席設計師,豪門貴婦;一個是被雪藏的演員,暗里小三??墒沁@兩個人,偏偏從小一起長大,甚至在小時候,蘇今比她的境遇還要差很多。 張彤彤要怪,就去怪她不成器的父親,或是拔鳥無情的韓昱??墒撬嬲薜?,卻是蘇今。 人一旦開始嫉妒,心理就會扭曲,扭曲的連是非對錯都不分了。 蘇今未開口,張彤彤先說話了:“這么巧啊,蘇今,咱們好像很久沒見了吧?” “昨晚不是才見過?”蘇今依舊那副似笑非笑的樣子,怎么看怎么像嘲弄。 張彤彤哼道:“是嗎?我倒是沒在意,只記得上回見面是在片場,你讓韓昱打我來著?!?/br> 蘇今點點頭:“嗯,看來你被打得挺疼,到現在都記得呢!” 張彤彤咬牙瞪著她,說:“這輩子都不會忘!” 蘇今微微一笑,抿了口咖啡,眼神一轉,忽然變得犀利起來。說:“你怎么還在過這種日子?” “什么?”張彤彤一愣。 “掙扎了這么多年,你怎么還是過著這種,讓自己厭惡的生活呢?”好像真的很慘不忍睹似的,蘇今把目光瞥向窗外,口中的話卻沒說完?!白砸詾楹芘?,其實努力的還不夠以至于不成功,這也就罷了,至少努力的方向沒錯??墒?,有一種人,連方向都沒摸準,就拼了命的往上鉆營,你也就只配活成現在這樣了?!?/br> 張彤彤嘴唇發抖,臉頰上的rou也顫了兩顫,氣道:“你怎么知道我就不會成功了?韓昱要離婚了,他會娶我,你還不知道吧?” 真會自欺欺人,蘇今嗤笑,目光直直的盯著眼前這個面目全非的昔日閨蜜,一字一頓的說:“一日為三,終身是三?!笨吹剿樕暇实谋砬樽兓?,蘇今頓生快意,“你配不上自己的野心,也辜負了曾受過的苦難,所以你,注定是個盧瑟!” “你以為你就能好到哪里去嘛!”張彤彤的面具終于端不住,破碎了。她近乎歇斯底里的喊叫出來,引得咖啡店里的人紛紛側目。壓抑的太久,人總要找個發泄口,何況她對蘇今本就積郁過甚?!澳阋詾榻沓棘F在對你好,以后也會這樣嗎?最不可靠的就是男人了,何況,在他心里,他就真的沒嫌棄過你?他以前是沒女人的,那你呢?你配得上他嘛!” 蘇今的臉色徒然變得陰沉,她和江禹臣在一起之后,人生憾事就是沒把完整的自己交給他,張彤彤這句話,等于碰了她心底最不該碰的地方了。 張彤彤頓時笑起來,邊笑邊說:“原來你也是在意過的,他……”她的笑容忽然凝固,望向蘇今身后。 江禹臣正推門走進咖啡廳,眼神迅速捕捉到蘇今的背影,及至走到她身邊,才發現她渾身僵硬,臉色很不好?!霸趺戳??”他扶著她的肩膀,再抬頭,看到張彤彤,頓時擰起了眉頭。 張彤彤抿緊了嘴唇,卻是不服輸的模樣。 兩個女人斗嘴罷了,沒必要讓男人摻和進來。蘇今冷冷一笑,挽著江禹臣的手臂,以勝利者的姿勢看著她,說:“我和我丈夫之間的感情,你一個從未被人愛過,婚姻如浮萍遙不可知的女人,怎么會了解呢?” 從未被人真心對待過,這也是張彤彤心底最不可觸及的痛楚。 江禹臣和蘇今攜手離去的背影,刺痛了她的雙眼——她唯二動過心的兩個人,都對她不屑一顧,反對蘇今死心塌地。 “有什么了不起的,不過是被人穿過的破……”最后一個字還沒吐出去,就見江禹臣忽然轉過頭來,狠厲的眼神猛地殺到她面龐上,她怕說出那個字,連小命都會不保。 江禹臣戾氣盡顯,張彤彤嚇得失了聲,她才知道江禹臣的目光可以這么駭人,以前的冷漠竟都不算什么了。 蘇今一捏江禹臣的手:“走?!倍嗔魺o益,她竟然不怕死的非要犯到他們手里,就別怪他們不客氣! 兩人一路無言到家,才進門,江禹臣就把蘇今擁在懷里。一遍又一遍的撫摸著她的脊背,低聲說道:“不要難過,我從未在意過那些,我比誰都清楚,你是個好女孩?!?/br> 本來蘇今并不難過的,他這樣一說,反到招出她的眼淚來。她眨眨眼,化去淚光,帶著鼻音說:“我沒難過,你別小看我?!彼銎痤^,眼神變得堅定,“的確,我曾看走眼,遭遇了背叛,活得狼狽不堪。但是,沒關系,除了生死,其余都是小事。只要我還活著,從哪里跌倒,我就能從哪里爬起來!并且要爬到最高、最閃亮的地方,亮瞎那些盧瑟的狗眼!” 江禹臣笑了起來,溫柔的啄著她的小嘴,把她親的閉眼享受時,他卻又嘆了口氣:“唉,過陣子恐怕會忙起來了?!?/br> 蘇今“嗯”了一聲,明白他的意思,躊躇道:“我若做了什么激進的事……” 他又開始親她,并說:“你想做什么,盡管放手去做吧!” 你想要什么,我都會給你。 你想做什么,我都會放手讓你做。 沒有比這更動人的情話了。 兩人依偎了一會兒,蘇今忽然“哎呀”了一聲,慘叫道:“我把江菲給忘了!”江禹臣忍著笑,說:“沒事,季云開已經趕過去了?!?/br> 季云開趕到現場的時候,白蓮花正抱著江菲的腰,靠在她懷里嚶嚶的哭。江菲雙手無措的張開,推又推不動,又不能對個女孩子使用暴力,臉上的表情是強忍的無奈。 季云開一看這場景,火氣蹭蹭直往上冒,大步跨到兩人跟前,怒吼一聲:“放開我老婆!”手上用力揪著白蓮花的胳膊往外一推,這力氣頂多推她個踉蹌,白蓮花倒好,順勢往后一倒,跌坐在地。 江菲回頭看季云開:“下手這么狠?” 季云開冤死了,指著白蓮花說:“她裝得!” 白蓮花邊爬起來邊說:“菲菲姐,你別怪季官,是我自己不小心?!笨墒桥懒藥状尉谷粵]爬起來! 季云開氣得鼻子都要歪了,擼袖子上前:“你還裝是吧!”白蓮花嚇得驚叫連連,直往后躲,來來往往的人都指指點點的,議論季云開欺負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