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節
可是剛睡了不到一個時辰,便聽到院子里又是傳來了馬蹄聲。過了一會,驍王竟然是去而復返,英俊的臉龐繃得緊緊的,眉宇間盡是陰云。 飛燕看了驍王的臉色,心里便是咯噔一下,默默吸了口氣盡量平和地問:“殿下,可是有事要告知燕兒?” 驍王坐到了飛燕的身旁,靜默了一會問道:“你可否修書一封,請隆珍帶著孩子入京一趟……” 飛燕聞言,不由得瞪大了眼兒,她的直覺告訴自己——竇勇出事了! 竇勇的確是出事了。 那日竇勇帶著一隊侍衛趕到樊城,立即尋找宣鳴的蹤跡,幾日后便查到很多線索。樊城最大的幾家藥店最近都有同一人來買過驍王所說的幾味解毒藥方的主藥,也有人看到過一個粉雕玉琢如觀音座下的童女似的女娃娃被長帽罩著頭的人抱著在入了夜的街上走過。 竇勇皺著眉,聽著侍衛們稟告這些時日的發現。依著他在淮南,京城和北疆同宣鳴打交道的經歷,他知道宣鳴這個人喜歡謀定而后動,行事縝密,絕不會隨意露出馬腳。他本以為要在這耗上一段不短的時日才能得到消息,沒想到幾日的功夫就發現了這許多痕跡??粗鴮傧聜兣d奮的目光,他直覺著這里有問題。 按下心中所思,他安排侍衛們換上普通衣服,打扮成商販,在宣鳴出沒頻繁的地方擺攤守株待兔。二日后,竇青突然得到報告,一個侍衛被殺。竇青連忙帶人趕去,發現侍衛被人用利刃刺中要害身亡。很快,他們便從旁邊的百姓中打聽到剛才有個身材壯碩的青衣人曾經與死了的侍衛看似親密的近身接觸過。順著百姓指點,竇青帶著侍衛們一路追蹤到了一戶農家,沖進去發現爐火上的砂鍋里正在熬煮著中藥,旁邊還有幾包尚未用盡的中藥,正是解毒的藥物。屋內炕上尚溫,一旁放著浴桶,浴桶里散發的味道也是莫名的熟悉……似乎是驍王在軍營里時浸泡之用的藥浴……顯而易見宣鳴也是走得匆忙。 竇勇帶來的侍衛中有一個曾經是獵戶,尤其擅長追蹤獵物。他在屋內仔細查看了一番,,又用手指捻起爐旁的藥渣拿到鼻邊聞了聞,然后出了院子,蹲在地上看了看痕跡,又在各個方向走了幾步,同時仰頭狠狠地吸著口氣,然后,他用手一指西面:“竇大人,對方有三人,一個是小小的腳印,估計是那個小女孩。他們向著西方逃去了?!?/br> 竇勇這幾天一直在研究樊城地形地勢,知道西面是鐵梁山,綿延百里,分別和三個郡縣接壤,一旦宣鳴逃進鐵梁山,再想抓住他就困難了,連忙帶人急追而去。 他們一路循蹤出了城,又奔跑了一會,臨近傍晚時,追到了一片小樹林前。 想到先前宣鳴如此明顯地暴露行蹤,竇勇命令侍衛們小心,以免有埋伏,然后帶頭沖進了小樹林。小樹林里一片昏暗,他們行了一陣,雜草漸密。一個侍衛腳下突然絆到一根絲線,周圍立刻有數十只短箭射來。原來這一片圍起了一片絲線,連著一排排。絲線斷裂,那些竹箭便射了出來。為了防止反光,被人發現,宣鳴特意將銀色的絲線都染成了烏黑色。幸好當初那冰蠶絲出產甚少,又是在峽谷中盡被燒毀了的,不然就是方才那一絆,眾人的腿腳就是要不保了。 侍衛們一直警惕著埋伏,見箭雨射來紛紛躲避,是以只有三五人被射倒??墒悄羌^不甚銳利,倒是只傷了皮rou,便是放心前行。 只是宣鳴布置得陷阱分外陰毒,在原來陷阱的周圍的樹枝上,樹葉間又圍起了第二層的黑線,侍衛們跳開躲避箭雨時紛紛觸碰到第二層陷阱,又是一陣箭雨射來。好在竇勇挑選的都是精銳,身手了得,一陣懶驢打滾,一半的侍衛躲了過去,剩下的也只是受了輕傷而已,只是那傷口劃開,慢慢地散發出了一縷血味…… 竇勇和侍衛們剛剛站好,突然一個圓形的東西從遠處被拋了過來,砰的一聲摔到地上,碎成幾瓣,立時一團黑云從碎片中升騰起來。 就在這一瞬間,竇勇覺得渾身刺痛,耳邊是一陣嗡嗡聲,原來扔來的是個蜜蜂窩。 這一群被特殊飼養的蜜蜂見“家園”被毀,頓時陷入暴躁中,加之聞到了血腥味,立刻沖向最近的竇勇和一群侍衛。侍衛們身上立刻爬滿了蜜蜂,倒在地上便不再動彈。原來宣鳴捉了蜜蜂后,用蜂蜜調和毒藥,吸引蜜蜂吃食。蜜蜂趴到蜂蜜液上吸食時,尾刺上便沾染上了毒藥。宣鳴調的毒性適中,蜜蜂們一時半刻不會有事,但不久就會死去。每只蜜蜂毒性雖弱,但是匯集在一起的毒性卻甚是猛烈,每個侍衛全身都被蟄了無數下,紛紛中毒身亡。 唯有竇勇用腰刀掃風護住全身,蟄得比較少,還在勉強支持。這時,不遠處出現了三個人影,當中的正是宣鳴,而他懷中抱著的……竇勇不敢置信等瞪大了眼兒,那眉眼俱是先前在宮里見過的……那不正是安慶公主嗎? 竇勇有心喊出聲來,可是毒性慢慢擴散到了嗓子處,唯有拼盡全力往樹林外爬去,雖然及時滾入到小河邊,用爛泥裹身避開了毒蜂繼續侵襲,可是人便也是不省人事。 幸好竇勇的屬下尚有在城中打探消息的,來得略晚了些,及時躲避了毒蜂陣,當他發現竇勇時,竇將軍尚留存了一絲氣息。俯下了解毒丹藥后,倒是清醒了片刻,除了說出安慶就在宣鳴的手中外,他說出了下一句話便是:“隆珍何在……” 許是心內有著掛念,這一路竟是強自支撐地被運回了京城,可惜此時毒性走得太快,人到了京城,還沒來得及讓王府里的神醫診治,便咽下了最后一口氣。只是那人死的時候,眼睛卻還在睜著,床邊的被褥上,是用潰爛的手指寫下歪歪扭扭的“珍兒”二字。 竇勇識字不多,難得的是這兩個字寫得周正,當驍王來到床前來看自己愛將這最后一眼時,竟是一拳將床邊的青石柱擊得裂開了口子。 因著毒性蔓延的關系,竇勇要盡快下葬,可是他生前這最后的愿望卻是要看心愛的女人最后一眼。 愛將的遺愿,便是要越過刀山火海,驍王也要盡力滿足。 第177章 六日后,一輛馬車疾馳入京城,停在驍王府門口,隆珍抱著一個孩子下了馬車。 飛燕已經在竇府外等候。滿臉憔悴的隆珍看見飛燕,眼淚便不由自主地落了下來,那眼圈周圍都是紅腫的,可見這一路是哭著過來的。 那還在襁褓里的嬰孩小名俊哥兒,也是眼睛滾圓的樣子,懵懂無知壓根不知生身的父親早已經是與自己天人永隔,猶自含著小手指吐著泡泡。 飛燕此時懷著身孕,要避開白喪,又是礙著接了休書,無名無分不能陪著隆珍入府,不過好在魏總管也是一同前來,便是小聲囑咐了魏總管幾句,讓他陪著隆珍入府,自己則在胡同口的馬車里等候。 隆珍的性子向來是要強的,就算是這般的悲切,也甩來了一旁侍女攙扶的手,堅持一個人邁入了門檻,看著竇家朱紅色的大門,這是她曾經發誓,一輩子再也不進入了的府宅,可是如今竟然是兜轉了一圈兒又回來。 那人也是發了誓言再不相見的,如今便是一身戎裝,盔甲锃亮地躺在在了那棺槨里,一雙豹眼都是緊閉了的,這鐵打一般,永遠不肯安靜下來,總是粗聲說話的壯漢,這一刻就是那么安靜地躺著…… 在竇勇身邊時,隆珍滿心想到是竇勇的粗魯,自己的委屈,只想遠遠地逃離他??墒钦娴碾x開后,過了剛開始時的一段開心時間后,隆珍越來越想到竇勇,想到竇勇對她的好。尤其是肚里的孩子生產時,那種撕心裂肺的痛苦和恐懼,讓她不由自主地喊起了竇勇的名字。 孩子生下后,隆珍便一直猶豫著是否要讓竇勇知道,沒想到再見面時卻已是天人永隔。 ‘ 再多的恨意與不平,這一刻算是徹底的盡是被難以抑制的悲切夾裹住了,那心一時間全是空蕩一片了。隆珍再也忍不住,放聲痛哭,懷里的孩子也隨著哇哇地哭起來,一時間靈堂里充滿了女人和孩子的哭聲。 因著隆珍是驍王府派來的車馬護送而來。竇府的大夫人不好阻攔,可是竇勇的老母從隆珍抱著孩子入府那一刻起,眼睛便是沒有再移開,待到孩兒放聲痛哭,被隆珍身后的侍女接手了過去的時候,那小臉俱是露了出來。 老婦人便是直了眼兒,抖著手指著那嬰孩道:“勇兒回來了,回來了……” 也難怪竇勇的老母會這般去說,那孩子眉眼俱是肖似生父,簡直跟竇勇小時一般模樣,如今又是頭七,自然是覺得這兒子乃是借尸還魂,回轉了家中。 那竇家的大婆也是看到了那孩子,可是她的心里卻是另外一番盤算了。她與竇勇聚少離多,夫妻情分早就淡了,倒是沒有太過悲切,只是她乃朝廷親封的誥命夫人,一時死了漢子也是改嫁不得??墒窍ハ聼o所出,如今竇勇不在了,該是如何撐起這將軍府的門面,依著她的意思,是要過繼了竇勇堂哥的孩子過來??墒歉]老夫人素來與自己的叔子家不睦,想到自己兒子舍了性命拼來到榮華卻要給別人家的孩子平白享受,便是心內一百個不情愿。 所以在竇勇亡故后,大婆幾次提起這話茬,老太太都是腦袋猛搖,如今看到了隆珍抱來的孩子,這心內頓時便有了主張。 狐媚的小浪蹄子,不是主動地求去了嗎?竟然還是有本事勾搭竇勇那個死鬼,生下了這個孽子!不過這樣一來也好,到底是竇勇的骨rou,大齊忠良的遺孤,以后討要起朝廷的封賞更是便利些……更重要是,讓竇勇流落在外的骨rou認祖歸宗,她這賢婦的名聲也算是傳遍了京城了,以后就算在府里圈養些健壯的漢子,旁人也是不好言語,大家心照不宣。 小孽種還小,以后落到她的手里不是盡是可著自己的心意調教了?雖然是過繼的,也照樣要叫自己一聲“娘”。想到這里,大夫人倒是止住了竇勇去世后的彷徨無依之感,那眼睛便也是直直地緊盯著侍女懷里的嬰孩。 其實依著飛燕之意,是不想隆珍再在竇家拋頭露面的??墒亲约旱降撞皇钱斒轮?,加上竇勇到死都是念念不忘隆珍。驍王又是痛失愛將,心內也正是積郁之時,只求解了愛將的遺愿,而隆珍又是那般的悲切急著見竇勇最后一面,飛燕真是找不到時機,也不好說出心內的顧忌。 可是因著她此時懷有身孕,有了幾分當母親的細膩,對于孩兒的事情也是愈加敏感。在沒入府前,便是暗自囑咐了魏總管,留意著竇府里的情形,若是情勢不對,趕緊護送著隆珍母子出府。 魏總管是個老人精,當看見了竇母與大夫人的眼神時,心內登時明白了她們的心思。心內暗叫一聲不好,便時偷偷囑咐也一同入府的寶珠上前去扶著隆珍過來,盡早送了她們出府去。 寶珠貼在隆珍的耳邊低語了幾句,總算是讓隆珍止住了悲切,上了香,燒過了紙錢后,將她攙扶起來準備出府。 可就在這時,竇家的大婆卻是走了過來,命府里的管事攔住了他們:“珍姨娘,倒是好久不見,怎么這一會子,便是急著走?只為了你來送一送老爺,驍王竟是命令著等你祭拜過,老爺才能入土,如今頭七過了,老爺還未下葬,你便是且在府上多留幾日吧……呦,這孩兒活脫便是夫君的模樣,竟是幾個月了,自家的骨血怎么沒有往老太太跟前抱一抱呢?” 說著,便是伸手要去抱過那孩兒。隆珍自然是不讓的,便是往前一站攔住了大夫人,不卑不亢地說:“我與……竇將軍早已經是緣盡,當初我被放出府時,已經是明明白白,此番前來不過是故人相識一場,總是……總是給他……送行的,至于著孩兒,乃是我放出府后與他人所生,大夫人不必客氣,以后請叫我的名姓便可,’姨娘‘二字實在是不敢當!” 竇家大婆見隆珍死不承認,也只是冷笑一聲,方才離得遠,如今近處一看,愈加肯定這孩子乃是竇勇的種兒了,就那耳朵的耳廓處獨特的旋兒也是一模一樣的!就算隆珍改嫁給了竇勇的堂兄也是生不出這么肖似的來! 當下便是尖刻地道:“夫君尸骨未寒,你在他的棺槨前撒謊可是不怕夫君死不瞑目?我們竇家的孩兒,豈可流落在外?當然是要認祖歸宗……” 就在這時,老夫人再也是忍不住激動,便是撲將過來,要抱住自己兒子留下的這一滴骨血。 這婆媳二人俱是新野小民的做派,粗野起來禮數不通,哪里管這是不是靈堂,竟是一意要搶奪孩子,一時間孩子受了驚嚇,哇哇大哭。 隆珍雖然是大家閨秀出身,也是從竇府里歷練出來的,戰斗之力一脈相承,如今乃是保護自己的孩兒,更是指甲、牙齒一起上,扯了竇家大婆的衣領就是倆個耳光。 那魏總管攔擋在了前面也是被抓撓得帽斜鬢亂,直喊著:“哎呦喂,你們都是老奴的祖宗,都住了手吧,這老臉兒都要被撓成豆絲了……” 到底是在場守靈的一些竇勇的昔日同袍看不過眼,肖青領了幾個將軍上前將纏繞在一處的婦人們拉來,尋了這個空子,隆珍趕緊帶了孩兒出了竇府。 等到出來時,隆珍氣得渾身發抖,臉上的淚水倒是盡沒了。 “這一路上,我盡是悔意,后悔著當初懷了他的孩兒不聲不響地走了,讓他到死都沒有瞧上自己的孩兒一面,可是如今再踏入這府門里走一遭,便是什么后悔的都沒有了,若是重生一次,我還是要離開這人間的修羅場,絕不會讓我的孩兒落在那村婦的手里長大!” 飛燕看著隆珍的頰邊被抓撓得起了紅痕,心疼得連忙拿了隨身的潤膚膏脂替隆珍敷上。 “也是我這做meimei的該考慮不周,若是再跟二殿下進言幾句,安排你在竇將軍下葬時,與他單獨告別便好了……” 隆珍拉著飛燕的手,看著她大腹便便的樣子,眼睛竟然又是一紅:“你還有心思掛念著我,我都聽說了,那驍王可是往宗廟遞了休書?天殺的男人!你可是懷了孩子,他怎么忍心?” 飛燕心里一暖,輕拍著她的手:“jiejie你可真是cao心的命,都是什么時節了,還顧得上擔心我,你也看到了驍王也不是不管我的,meimei一切安好,你切莫擔心,只是竇府的二位夫人既然起了讓俊哥兒認祖歸宗的心思,jiejie你還是帶著孩子盡早離京了吧!” 提起這話茬,隆珍又是氣得渾身發抖:“我當初乃是被竇勇這冤家強搶入府的,他竇府沒出一份的銀子,我也沒有賣了身契與他竇家!那妾室的成禮都沒有一個過場,后來乃是竇勇跟戶籍司部打了招呼,才把我入了他們竇家的戶籍。我不虧欠他們竇家一分一毫!倒是他們家里竟是對不住我的。 如今我是被竇勇親自點頭,文書俱全放出府的,俊哥兒也是我在府外所生,她竇家好大的臉面,別人的孩兒怎么便是說抱便抱了?難道大齊的王法俱是給了這些個功臣的正室所寫,竟是不顧人倫綱常了?” 飛燕微嘆了口氣,并未接言。她作為旁觀者,自然是比隆珍看得明白,那竇夫人雖然粗鄙,卻是朝廷冊封的正經的誥命夫人,加之與沈后都是從新野里出來的。大齊貴胄里,正室是新野出身的不少,在高門女眷里一向是自成一派,心齊得不得了,個個拎出來都是誥命封號加身,就算是皇上皇后也是要對這些功臣之妻禮遇三分的。 如今竇勇為國捐軀,府里卻沒有能繼承正統的嫡子,就算是皇上也是會同情著竇家老夫人的喪子之痛,只要竇家老夫人出面進言,再確認了是竇勇的骨rou無疑,自然是會親自下旨讓俊哥兒認祖歸宗,過繼到竇家大婆的名下的,撐起竇家的門戶。 確認骨血本是件費氣力的事情,若是俊哥兒多像些隆珍,倒是也好說,只要一口咬死乃是同他人所生便好??善@孩子卻是跟父親一個模樣,明眼人一看便是心知肚明,可是怎么抵賴??! 想到這里,飛燕心內就是生出了一團火氣。直覺這事兒是要找驍王商量的。 隆珍一時也是離不得京城,便是與飛燕一起去了京郊的端木府里落腳。幸好這端木的院落經過改建,變大了不少,房間一時還算夠用。 端木夫人也是從飛燕的口里聽了著隆珍的遭遇,心內唏噓,同情之心頓起,便是熱情招待著隆珍,安頓著她們母子二人歇息在了院東的廂房里。 飛燕問過了魏總管,知道驍王這幾日加緊派人追查著拿宣鳴的下落,因著竇勇的緣故,一直無蹤無影的安慶總算是得了些線索,雖然依著目前得到的訊息看,安慶身種劇毒,比驍王當時的情形還要危急,可是畢竟知道她還活著,那晉王不知是何打算,看起來是在全力救治著小公主,那藥方的路數也算是對的,從這點看,還是叫人暫時心安于公主的境遇。 只是這樣一來,驍王的事務便是更加繁重,飛燕就算不聞朝堂之事,也能從驍王愈來愈晚地來端木府看望自己中,隱約感覺到朝中的風起云涌。 今天也是如此,已經有幾日沒來的驍王又是夜半闌珊才到了府上。 飛燕一早便讓寶珠備好了驍王慣用的藥浴泡足的玉盆,里面的藥汁溫度也是調配得真好。待得驍王吃了宵夜,歇息一會后,真好可以洗漱泡腳。 飛燕心里一直在想著怎么該跟驍王提起那隆珍的事情,請他去竇府斡旋,免得事情鬧到了皇上那里??墒菦]想到,驍王竟然是主動提及了此事,開口到道:“肖青同本王講了發生在竇府里的事情,那竇夫人起了性子的確是胡攪蠻纏些,但是也是有情可原。竇勇這一走,竇家的家譜之中可算是沒有嫡子支撐門戶了……所以本王想著,還是希望那隆珍的孩子可以認祖歸宗,也算是本王能為竇勇做的最后一番心意了?!?/br> 飛燕聽了這話,竟是詫異地抬起頭來,可是當她看到驍王那張略顯疲憊卻很平靜的臉時,馬上意識到驍王這話不是與她打商量,而是一早便決定了的。 她騰地從一旁的軟椅上站了起來:“殿下,這怎么行?那孩兒是隆珍的命根子,怎么離得了??!” “好好說話,怎么站起得這么急?仔細了身子……本王也不是讓她就離了自己的孩兒,大可母子一同歸府,名義上雖然是過繼到了竇夫人的名下,但是教養孩兒的還是她這個生身的母親,不是兩全其美嗎?” 驍王見飛燕發急的樣子,有些不悅的微皺下眉頭,可是依然耐著性子解釋道。 若不是驍王說的得太過認真,飛燕是想要笑的。這男子與女子的思路到底是有不同的,這般都讓做母親撕心裂肺的事情,到了他的嘴里居然是這般子的輕描淡寫。 “可是……” “不要再說了,本王心意已決,自然是會尋了機會勸說那隆珍的,你如今懷著身孕,這等子cao心的事情,還是莫要攪合其中,本王已經為隆珍另外準備了住處,明日便讓她搬過去,她愿意也好,不愿也罷,燕兒也不必夾在其中為難?!?/br> 二人自從心意相通一來,很少有意見相左之時,偶爾就算有,大多數時候也是飛燕順了驍王的意思。這個男人看似待她隨和體貼,其實那骨子里到底是個拿定主意便是更改不了的大男人。 想一想,當初二人初次相逢事時,他不管不顧威逼利誘地迫著自己嫁給了他,便是可見一斑。 而如今,他再次顯露出這強硬的一面,可是這次飛燕卻是不想,也不了能退讓了。 第178章 想到這里,飛燕將涌上來的話壓了壓,穩了穩心神道:“殿下的意思自然是成全了竇將軍最后的這點子念想,可是殿下可否想過,那竇勇生前尚在時,竇夫人且是容不下隆珍,如今她帶著個襁褓里的嬰孩,再無仗恃,以后可是怎么在竇家立足?” 驍王命寶珠撤下了足浴的盆子,因著出汗換了身干爽的衣服后,道:“本王自然是會維護了竇家這一點之骨血的周全,燕兒時候不早了,快些更衣休息吧……” 可是往日里甚是柔順的小女子,今日卻是要刨根問底:“隆珍jiejie她已然是不愿意歸入竇府了,殿下又是如何強拂人意?就算竇將軍尚在人世,他會這般強迫著……” “那孩子是竇勇的骨rou,不認祖歸宗,難不成還要隨著隆珍改嫁成了別家的孩子?竇勇若是活著,那女人愛是怎么胡鬧卻由著她??墒侨缃窀]勇尸骨未寒,她便是這樣的不懂事?” 隆珍此時的苦楚,飛燕是感同身受的,想當初那程無雙攜了圣旨入府時,自己及時出府,尚且是避之不及,那隆珍身在將軍府里是怎樣的煎熬可以想見。 可是現在,驍王心疼竇勇的心思全是化成了讓隆珍母子歸府的念頭,細細想來,許是讓自己叫來了隆珍時,便有了這樣的念頭,當真是用心可惡,讓人又氣又急…… 于是有慢慢地說道:“隆珍依已然是與竇勇和離放出了府門去的,至此以后再無干系,她若不愿,你堂堂大齊的皇子也是沒個資格……” 就在這時,驍王又是言道:“按理,他一個非婚生的私孩子,一輩子都是見不得臺面的,如今能是體面歸府,繼承了嫡子之位,她這個做母親的,怎么就不為自己的孩子考量一番?她是糊涂,你也跟著糊涂?” 聽到這,飛燕心內的火氣騰得一下兒便是起來了! 那話也是懶得再梳理柔順,便是生硬地吐了出來:如今民女也是被放出了王府的,這肚子里的孩兒也是跟殿下毫無干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