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節
初時,大婆吳氏只是不想院子冷清,對戲子唱的什么倒不甚在意。但是,漸漸地,大婆也是真的好上了這一口,一天不聽就覺得渾身不爽利。 而戲子們里有那輕浮眼皮子短淺之輩也是有的,平日里出這高府,入那富家,見識了官宦府邸的奢華安逸,也見到深宅大院中夫人們的孤寂,有那相貌俊俏的難免心生綺念,盼著能做那入幕之賓,省去每日勞累奔波之苦。戲子們是唱念做打俱佳,一瞥一動俱是有情,再加上體壯貌美,稍一撩撥,有那丈夫常年駐守邊關的夫人便忍不住春心蕩漾。 后宅的夫人們最是八卦,尤其是這群新野里出來的,以前俱是村頭的粗婦,那村里光棍深夜踢破寡婦門,扒灰公爹的事情倒是沒少去著議論。聚會時常常隱晦提起關于那戲子們的種種風流。竇勇的大婆初次聽聞時面紅耳赤,但又忍不住去聽,那些個影影綽綽到了一群口無遮攔的婦人的嘴里,便是有形有影,色味俱全的了。甚至據說連沈后都養著幾個樂平公主替她物色的戲子呢! 說到底,還是竇勇盡忘了舊人,連納了兩名妾室后,如今又昏了頭的自降品階去了江南。她一個人空乏著守著宅子,每日的好飲好食入了肚里俱是化成了肥rou堆積在腰間,入了夜,想起那冤家時,更是輾轉反側著難以入眠。 每每想起白日里聽到了那些個假山涼亭里的風流韻事,更是隱隱地焦灼難耐。 若叫她學了那些個不守婦道的去養個戲子,卻是過不了心里的那道坎兒,畢竟那些個戲子出了這家,入那家,哪里會有不透風的墻??! 可是仔細一想,憑什么她要在府里侍奉婆婆,那冤家卻在千里之外左擁右抱? 吳氏心內也是憤憤,白日里拿了府里的那個新入門的妾室出氣??墒沁@個嬌滴滴的狐媚子竟是比那侯府里出身的隆珍都還嬌貴,只不過被吳氏當著府里仆役的面兒扯了外衫,命她只著一方肚兜跪在那烈日下三個時辰而已,那小娘皮一時蒙住了心智,也不知是被哪個替死鬼尋上了,竟然是想不開,拽著做衣服用的布料扯成了布條編成繩子,自己懸在了內屋的橫梁上。 等到侍女發現時,人老早就涼透了,那屎尿淋得滿地都是! 若是小宅的妾室死了,難免是要吃了官司的??墒歉]大將軍府里的家室,哪個敢去深問,那妾室的哥哥前來苦惱,便是尋了個拉纖的婆子從中說和,許了二千兩銀子給了那家,便一律對外稱那小妾是病死的。 只是這樣一來,府里到底是沾染了晦氣,吳氏便請了和尚前來開壇誦經,化解一下府里的戾氣。 請來的十多個和尚里,到時有一個看上去濃眉大眼的和尚,竟然也是新野里出來云游到此的僧人,用新野的方言誦讀著經文,也讓那吳氏聽了格外的順耳。 一問才知,這和尚原是從新野逃荒出來的,家里的爹娘俱是病死了,為了糊口也落發為僧。 這和尚原也是俗心未滅的,十誡里竟是有一半都是偷偷盡破了的。他偶爾也是借著傳經跟女香客弄出些眉目來,倒是很有些眼色,一看那吳氏曠了許久的模樣,又是打聽到那將軍府的男主人已經是一年有余未歸家了,心里便是有了主義。 那講解的經文也是漸漸從般若禪經一路過到了歡喜佛的雙修要義那里去了。 吳氏哪里被男人這般的撩撥過,便是干柴一點就著,加上心內覺得這和尚到底是比那戲子低調了些,若是遮掩得法,倒是省了外人的非議,便被那無良的和尚勾搭得一起修行了起來。 這和尚并不茹素,平日里沒少偷偷勒死那野狗來吃,脫了僧袍也是精壯的漢子,加上平日里積攢的花活,一時間竟是把吳氏弄得神魂顛倒,沉迷入了阿鼻地獄而不自知,沒少周濟著白花花的銀子與那和尚。 這和尚也是會哄人的,得趣時,甚至跪在地上捧起大婆那比一般漢子還要長上幾分的大腳,大贊此乃筍尖尖,長得細嫩精致。 吳氏這般被人摸住大腳,渾身都是酥軟無力,便是常常借著誦經研佛的借口,獨留下那和尚在佛堂之中,便是敲斷了木魚研破佛理的架勢。 只是這一來二去,難免是被家里仆役侍女們看在眼里,竇勇回來京城后,便聽得傳言,晚上便悄悄溜進自家府里,摸到臥室,將窗戶捅破一個窟窿向里望去。 只見那吳氏穿著睡袍,半躺在床上。床下站著一個和尚,竟然是身穿著他留在府里的練武服,戴著金盔,一副提槍上馬的架勢幾跨步來到了床邊,低下身子,頭往大婆的裙子里邊塞。頭盔將裙子撐的鼓起一個大包,而大婆在那大笑不止。 竇勇已經是無心再看下去,大喝一聲,踢開房門進到屋里一腳將那戲子踢開。然后對大婆說道:“好你個不守婦道的女子,今日居然被我捉jian在床,看你還有和話說。明日我便寫下休書,將你打發走?!?/br> 那大婆吳氏看見竇勇闖入,也是嚇得不輕。待聽到竇勇要寫下休書,到底是新野里出來的,哪里是會軟綿綿等著被清出府去的?索性把心一橫,跳將起來,說道:“你有什么資格休我。你去戰場時,便是我在奉養著你的老母,辛辛苦苦了這么多年,怎么你說休便休?不過是在府里研修下佛經而已,你個不佛理要義的,難道不知,方才高僧乃是在渡人不成! 竇勇一腳便是將那褲子尚未提好的和尚踹出了門去,氣得大罵:”哪個和尚鉆入裙內布道的?” 那吳氏也是沒白學了要義,竟是把那和尚勾搭她時的那些個粗鄙的民言拿來充數:“那南海觀音尚且曾經化身為娼戶,每日迎來送往,以rou。身渡人,高僧如何就不能rou身渡人?如今我也是朝廷的誥命夫人,便是要休離,也得請了皇帝的圣旨,你竟是在我的頭上胡亂地扣著屎盆子,走!上娘那說理去?!?/br> 吳氏與竇勇多年的夫妻,如何不知他的軟肋在哪,便是尋了空子,便一路甩著腳丫子飛跑了出去,入了竇勇老母的房間便是嚎啕大哭。 那老夫人依然是略有些糊涂了,加上耳背,只當是他倆又是尋常的吵架,便是拽著竇勇的衣襟一陣顫顫巍巍的破口大罵,直說他有出息了,竟是想著休妻,何不干脆將娘親也休了,換個干凈整齊的來! 那竇勇也是實在跟老娘夾雜不輕,便是沖著吳氏惡狠狠地聊下了一句:“你且等著!”便悻悻地出了府,本來是準備再停留段時間,去皇帝那請旨,休了這吳氏,卻不曾想驍王那邊急缺人手,催他回來。 原本,竇勇還準備著將這消息告訴與隆珍,沒想到,她老早便悄悄地又走了。 飛燕聽了竇勇的這般言語,當真是覺得胸口憋著一股氣,她這下可算是明白了隆珍為何要走了。這等混不吝的家事,也只有這位大齊新貴的府宅里才能鬧得出來吧? 第116章 驍王急于要竇勇回來也是有緣由的,鄧氏派出去的人馬現在已經到了北地,估計不久便要無功而返了。鄧懷柔那廝心性向來陰毒,若是知悉上當,怎么會善罷甘休,必然是要生出禍端來的。所以,便是要竇勇快些回來,開始布防淮南,另外最重要的是南蠻的伯夷國女王大壽,與伯夷國較好的南疆使節還有大齊官吏都是攜著家眷前去祝賀的。驍王之所以開通商路也是為了交好南夷以制衡鄧懷柔,所以伯夷女王大壽倒是不能忽略,但是大齊乃大國,沒有本末倒置,皇子為蠻夷之國祝壽的道理。 而鄧懷柔身為公侯也是若此。因著伯夷國以女為尊。鄧懷柔那邊是衛宣氏親自前往祝壽,而驍王這邊也理應讓王妃前往。因著驍王一直沒有冊立正妃,所以這個外交重任自然便是落到尉遲飛燕的頭上,可是驍王的意思卻是由肖青代為出面即好。 不過飛燕卻是親自向驍王請命前往伯夷國。 飛燕以前在看淮南圖志時,曾經看到過關于這個與淮南一水之隔女權極盛的藩地圖志。此地兒女知母而不知父,女人身份極高,以農耕為主,當地盛產的稻米入鍋烹煮香氣四溢。 而在淮南鬧著饑荒的時候,鄧懷柔正是因為有著伯夷國糧倉的支持而有恃無恐。若是能幫助驍王拉攏住這個女國,那鄧懷柔無疑被卸去了半個羽翼,再也不能橫行了。 飛燕所說的道理,驍王都是懂的,可是他卻是緊抿著嘴道:“不準!”此時非常時期,若是那鄧懷柔對飛燕圖謀不軌,自己豈不是鞭長莫及? 飛燕卻說:“妾身去的乃是伯夷,那女王雖然是與鄧懷柔關系極好,卻也不會想著與大齊交惡,若是殿下您去了,倒是要擔心若是扣下了做了質子該是如何是好??墒俏乙粋€婦道人家,既不是正妃,又不是帶著品銜的官吏,他們難為我豈不是沒有半點的好處? 可是若王府不出家眷,難免會給那伯夷女王以二殿下不重視她伯夷國之感。所謂不入虎xue焉得虎子?若是這般顧忌,豈不是又是失了先機。 驍王蹙眉道:“若是燕兒有了閃失,得了先機又有何用?” 飛燕笑著撫平他額間的皺紋道:“這般英俊的殿下,燕兒哪里舍得出事?還請二殿下借口cao練加幫助當地百姓修補河堤,在伯夷國的一側駐扎精兵,若是燕兒真是遇到不測,也可以迅速過河接應不是? 驍王望著燕兒眼底的執拗,甚是絕對無奈。以前這姑娘剛入府時,他還因著她諸事不管而與她大吵一架,可是現在因著她太過能干而不顧及自己的安危,也是倍覺頭痛。 可是他知道這燕兒表面柔順,實際上自有一番主意,她此番會主張前去伯夷,一定是想到了什么應對之策,既然在打定主義要將她納入自己的府里時,便知道她并不是尋常女子,此時更是不能迫著他留在府宅里了。 驍王沉吟了好一會才慢慢地點了點頭道:”既然你已打定主意要去,那么本王倒是不會攔著你,只是你要明白到了那里莫要強求,萬事以先要考量進退的安危。 于是飛燕命問問魏總管精心選買了賀禮后,便由肖青與竇勇二人一路護送前往伯夷國賀禮去了。 這一路走得倒是順暢,沿著水路不久便來到了伯夷國的境內。 飛燕久在北地,可是到了淮南后便是領略的不同的風貌,有時也是心生感慨,天地之大,一方水土養育出與不一樣的人物。雖然只是一水之隔,可是過了江水便是另一番不用的民生了。 伯夷道路雖不寬敞,但用上好的黃砂墊道,道路兩旁俱是階梯形的水田,天地里務農的都是女子,各個身著短裙露出了大腿立在田間勞作,有的背著嬰孩也在彎腰勞作,當看到有華麗的馬車駛過,便直起腰笑望著那馬車輕紗后的貴婦人。 而那些男子倒是不多見,偶爾看見了卻是在樹蔭下撥動著琴弦對著田地里年青的女子唱著山歌,引得那些個年青女子抿嘴竊笑,或者是悠然地坐在竹樓下翹著二郎腿喝著荷葉清茶。 寶珠看了略有不解:隔著輕紗小聲問:“這里的男子怎么這般憊懶,竟是沒有一個干活的?” 飛燕小聲言道:“此地重女而輕男,女子乃是家里的頂梁柱,又是流行著走婚,男子往往居無定所,一人去吃百家飯,自然也是閑散著,只顧著磨練了風流技巧了……” “走婚?”寶珠聽得不求甚解,便是眨了眨眼,遲疑地重復道。 飛燕便是笑著揮手讓寶珠附耳過來,又悄悄地說:“便是哪家的姑娘看中了哪個男子,便入夜留門讓他來宿,直到懷了身孕為止,若是情投意合,倒是可以再共同地生活著幾年,不然的話,一般生下孩子后,那男子便要再去另一家走婚去了……” “……呀!”寶珠愣愣神,看那飛燕不像是開玩笑的模樣,才一時反應過來,臉蛋羞臊得通紅,想象著那走街串戶的情形,忍不住叫出了聲來。 “這……怎么可以這般的荒誕!怪不得叫做蠻夷之地,竟是未開化的!” 飛燕聽了這話又笑了笑,卻是提醒著寶珠注意:“所謂入鄉隨俗,此乃當地的民風,我們身為賓客不可多言妄議免得被人說嘴捏住了把柄,那可就是不好了?!?/br> 寶珠連忙點了點頭,可是心內卻還是有些恍惚,一時間再見這田地間的男男女女便是有些浮想聯翩,臉上的紅色便是再沒有褪去過,只是喃喃道:“怨不得二殿下不愿側妃來到此地,可是一不小心,便要學壞的……” 肖青騎在一旁的馬背上,也是深有感慨,他以前便是聽過這伯夷國匪夷所思的民風,此時再看,竟是嘆息道:“夜不閉戶……淳樸??!淳樸!若是生在此處,可真是掉進蜜窩了,也不知這伯夷國可還缺少男子?老子解甲歸田后來到此處倒是美得很!” 若是擱在以前,此番話語倒是能引起竇勇的共鳴,自然兄弟倆會互相調笑一番。 可是此時他正是因為“女禍”而心內煩亂,待得聽到“夜里留門”這一關節,一時間便想起京城宅院里留下的“大門縫”,又想起自己向皇帝請奏休妻的折子遞上去后,便沒了下文,倒是皇后過后寫了封書信,大概的意思是:那吳氏乃是新野出來的患難夫妻,豈有平白休離的道理,雖然吳氏太過沉迷佛經是她的不是,可是竇勇若是這般便輕易休妻,豈不是震撼了朝綱倫理的根本,要知道滿朝的新貴文武,有幾個不是泥腿子的出身,又有幾個沒有拿不出手的粗鄙發妻呢?可他們俱是家宅里妻妾安寧,憑什么你竇勇說休妻便休妻,這若是開了個頭,明日皇帝的書案上豈不是盡是休妻準備辭舊迎新的折子了? 那沈皇后乃是新野里出來的頭把悍婦,聽不得“休妻”二字,親筆寫下的書信便是夾槍帶棒地將那竇勇數落了一頓。不過畢竟是朝中的武將大員,該有的臉面還是也要給的,據說是皇后親自發的話,將鉆門縫的“野”和尚請到了高山上的寺廟抄錄經文,可惜腳下打滑,到了半山腰便不小心跌進了懸崖,摔死得甚是凄慘。 這也便是給那吳氏敲了碗邊兒,聽聽戲文的尚可,要將府宅子里鬧得烏煙瘴氣的,她們這些個丈夫不在身邊,賦閑在府里的誥命夫人們可是頭上還有個皇后管著呢! 竇勇這個憋氣,昨天在臨出發前找著驍王訴苦呢:“若是在新野,婆娘出了這丑事,便是直接一腳踹出門外。當了這朝廷的大員,自家婆娘的事情還要皇帝的親批了,這個大官兒當的是什么勁兒?天天便是頂著個綠帽子見人了不曾?二殿下,您選正妃時,可是要悠著點,不然可是請神容易送神難??!” 驍王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的愛將,只是淡淡說:“你這魯莽的性子再不改,終是有一天會害死你的,本王早先不知你的打算,你若跟來問問本王的意見,何至于將那一對堵在了房門里還休離不成的?” 所以這竇勇也是學想越憋著氣,加之不知道隆珍的下落,心緒更是煩亂。此時再聽說這里居然是半夜隨便串門兒,氣得臉兒都成了豬肝色,沖著樹蔭子下彈著琴的后生們大喝一聲:“可都是沒了正經事?就知道扯著脖兒跟個鳥兒叫似,都給老子清凈些!” 肖青原本是半開著玩笑,沒想到這竇勇卻平地一聲吼,便是連忙拍了拍那竇勇的后背,小聲說:“咱倆這趟差事可是重著呢!若是側妃有了閃失,還真別回大齊了。就在這樹下學著諂媚彈琴吧,敢越江一步,驍王都會活剝了我倆的皮rou?!?/br> 竇勇心知肖青所言不假,這才強忍著火氣,催馬趕到了隊伍的前頭查看路況。 恰巧在這時,另一輛車馬也從另一側的黃沙道向前行駛著。 高高的馬車上輕紗浮動,飛燕望了那馬車里的人一眼,登時渾身一緊繃。只見那人白衣黑發,發梢在頰邊輕撫,玉面朗目,眼波流轉,任誰看了都是不能忘的……這不正是那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妙閑道長嗎? 第117章 從那些跟隨在馬車旁的侍衛服飾來看,竟然是伯夷宮中的打扮。 他竟然是這般的從容大膽地馳騁在此地,也不知與伯夷一族是什么淵源,當真是有恃無恐了嗎? 似乎也是注意到了飛燕的目光,他的目光微微調轉,微笑著撩開了輕紗朝著驍王側妃含笑輕點了下頭,復又放下輕紗,然后那馬車便是如風一般快速地向前駛去。 當飛燕的馬車來到了驛館時,便看到新建的驛館前已經停了幾十輛各色的豪華馬車。 因著驍王倡導商路的緣故,伯夷也成為來南方商賈前往淮南行經的咽喉要路。這個新建的驛館便是由驍王舍出錢銀資助著伯夷國興建的。 這棟三層隱隱帶著漢庭風格的建筑,與周圍低矮的竹樓形成了鮮明的反差。以前大齊官吏以本官自居,不屑于與伯夷這樣民風怪誕的番邦交好??墒亲詮尿斖鮼淼酱颂幒?,老早便開始積極地與這些番邦接觸了。飛燕自從過江之后,沿途一直備受伯夷的禮遇便是明證。 可是就算是如此,他還是不放心自己獨自前來,想到這飛燕不由得心內一甜,如今要在這伯夷國內呆上兩日,如今只是分開半日,心內就開始微微思念了。 就在這時,衛宣氏下了馬車,抬眼正看見了飛燕,不由得凝神望了過去。 此時已經是入了春,卸去了厚重的冬裝,飛燕那一身的輕紗羅裙裹襯得身材特別的窈窕,秀發被梳成了別致的掩月墜鬢,只帶了一支嵌著大顆珍珠的斜尾釵,通身上下也只剩下腕子上還套著只溫潤的玉鐲子,卻是在一群插著滿頭鮮花的伯夷侍女里顯得分外的雅致,那白嫩的肌膚在如墨秀發的映襯下顯得愈加吹彈可破。 她下車時,一眼便可能到了衛宣氏的馬車上一同下來的阿與公主。 她也不知又是什么時候回轉的淮南,倒是一副與衛宣氏打得火熱的樣子。 看來這樊景雖然投效了大齊,卻依然是野心不小,交結南北,定北侯夫人忙碌得很。 阿與見了飛燕,眼底微微一暗,再不復以前強作笑臉的柔弱模樣。只遠遠站著,竟是連施禮打招呼的面上功夫都懶得去做了。 不過衛宣氏倒是親切如昔:“meimei倒是吃了什么滋補的?幾日不見又靈秀了幾分,可真讓人錯不開眼兒了?!毙l宣氏親切地拉著飛燕的手,笑著說道,“想到來此處,可以得見到meimei便是心內歡喜得很,一會得了空子,我們一同飲茶可好?呀,這釵可是有些歪了!”說著便是伸手準備幫飛燕扶正。 飛燕含笑微微側身,躲過了她伸來的手,又謝過了衛宣氏的邀約,只推說自己有些暈船,便是先回自己的房中休息去了。 衛宣氏撲了空的手在半空中微微僵了一下。臉上的笑意漸漸散去,冷冷地看著飛燕的背影…… 這驛館名曰“瞻月樓”,最好的客房分別在東西兩角的兩座獨立的小樓,由飛燕和衛宣氏分別住下。這其實也代表了伯夷女王的態度,便是對驍王與南麓公一碗水端平,兩廂交好誰也不偏頗之意。 飛燕隨行的侍女帶了十名,個個都是府里手巧心細的,由寶珠帶領著先巡視打掃了這樓梯下上,又將從王府里帶來的錦被帷幔布置掛在那側妃的臥房之內,慣看的書籍碼在了桌案邊,再在那地上鋪上一層一指厚的西域進貢厚絨駝毯。 這是驍王早臨行前特意囑咐著魏總管給帶上的,伯夷這里水汽甚大,飛燕又是天生體寒,倒是怕呆上這幾日手腳受了風寒,所以多備了防寒之物。 等到一人多高的仙鶴引頸的香爐燃著上好的豆蔻沉香時,寶珠這才請側妃上樓梳洗一下,然后稍作休息。 飛燕洗了手臉,換了寬大的便袍,然后推開窗戶憑欄遠眺,這瞻月樓外的美景當真是美不勝收。 成片泛著白光的水田連接遠山,而遠山之外卻是沉下的重重白色霧靄,一對白鷺展翅高飛,劃開了天際。 收眼近觀,在瞻月樓之下是一處狀如金蟬的小譚,旁邊建有亭臺樓閣倒是打發時間的好去處。 而此時這亭子已經被人占去,石案上擺著一架古琴,琴弦輕撥,清淡若虛的音色彌散在空中,竟是有種身居幽山之感,當真是幾分飄然灑脫,天人合一的道家禪意。 飛燕閉眼傾聽了一會,猶自微微佩服。都說音如心境,從音色里往往能聽出那彈琴者的品性。就好比驍王也是彈得一手好琴,可是那琴音卻太過陽剛,就算是纏綿悱惻之音,也是情深里帶著勢不可擋的霸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