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節
這等荒謬之言,滿府也就是他這個無狀的主子能說的出口了。 飛燕哪里肯讓魏總管抬到她的院子里,便是勉強壓著滿臉紅云道:“既然是殿下喜歡,自然是抬到他的屋子里去,我的屋子下,搬進去便是進門便要脫鞋了……” 這邊工匠正抬著大床,恰巧肖青進府,遠遠地瞧見飛燕立在那大床旁指揮著仆役抬起。頓時誤解真乃是飛燕親定的。 心里登時又是一緊,好個白露山的女賊首!竟是有這諸多的花樣,難怪將個殿下迷得神魂顛倒!若是這王府遲遲沒有正妃,豈不是任憑著她興風作浪了? 這廂肖青替主公愁眉不展,南麓公府內也是燈火通明。 因著鄧懷柔是漁夫出身,況且還養著水軍,便是依著淮南當地靠水吃飯的鄉民習俗,每到月初,便要供奉這府里著神婆請來的龍王。 在那南麓公府的祠堂里,一尊幾丈高的蛇王高高盤踞在底座之上。這蛇王頭頂魚鰭,生有兩爪騰空,正要從深淵之中沖出欲遨游天空,卻又低著頭俯瞰著跪在神案前的眾人,著地的雙爪中,一爪扣住一只金珠,一雙猙獰的眼里盡是有著說不出的殺氣。 這蛇神在當地的傳說里,乃是東海龍王觸犯天條與青蛇誕下的私養孩子,天生蛇相,為禍一方,天神震怒,派下天兵天將捉拿于他,卻是因為機緣巧合,讓他尋到了傳說中的龍門,一躍而過。躍到一半時被托塔李天王的塔底擊中,只有半天身子越過龍門,終成半龍半蛇相。后因龍王在天神面前苦苦求情,愿以自身一半的道行保住這妖孽一命,便被天神下令被寶塔鎮壓在淮南金水的湖沼之中。每當金水洪水涌動,當地人總是影傳看見那水中有青色的巨蛇若隱若現。 久而久之,民間便有了這半龍半蛇之妖每隔幾年便要在水中翻身的傳說。為了保佑那些靠水為生的人為了保佑平安便雕刻了那蛇妖的形象來供奉,香火承受的多了,妖也就成神了。 鄧懷柔不敬神佛,卻獨獨敬這蛇妖,也是因為他自覺自己與這蛇妖身份相似,皆是出身卑賤,不足言道。但若是一旦尋得了這跳過龍門的機遇,是妖是神,是王是寇,便是勝負成敗間,翻手一線天的事情了。 在鄧懷柔和衛宣氏的身后,是鄧府里的幾位妾室和她們所出的孩兒。皆是畢恭畢敬地跪拜上香,那白氏因著之前在獵場受了驚嚇,又身負重傷,本是起不來的,可是衛宣氏一句全府人等都要前來祭祀,楞是被幾個下人抬了過來。白氏初進府時對衛宣氏還有些不甚尊重,可是經過獵場受傷后,卻是再沒了驕橫跋扈之氣,也不知回了又領受了什么教訓,看著那衛宣氏的眼神都是如同見了圍場的老虎一般,怯怯地發抖。 ,上供完畢,鄧公便隨了衛宣氏去了她臥房。 也不待她說話,突然粗魯地將她擒住,按在了床榻上,扯了裙子便如饑渴的野獸一般行事。 那衛宣氏倒是乖柔得很,任憑他折騰了去。好半響,床榻的吱呀聲漸歇了,才慢慢摸著他的臉道:“鄧郎可是有了難心之時?” 鄧公望向衛宣氏,手指輕佻地沿著她的脖頸漸往下滑,慢慢語道:“今日傳來消息,驍王在人馬不多的情況下屢次派兵攔截了盜匪的襲擊,護持周邊的村莊,很是得了些百姓的歡心,已經有不少人投奔當兵了?!?/br> 衛宣氏淡淡道:“鄧郎可是有些擔心了?” 鄧懷柔皺著眉頭,冷笑了一聲說道:“驍王現在掌握了鹽場,手上再能收攏一批士兵,實力和威脅就不可同日而語了。不過,這里畢竟是我經營多年的大本營,縱然他實力再強,我亦不懼。只是他護衛士兵村莊這步棋實在是妙,驍王如此不循常規,以后如何就是個變數了。這幾年是我們的關鍵時候,我最擔心就是出現驍王這樣無法掌控的變數?!?/br> 衛宣氏笑道:“鄧郎言之有理,這驍王卻是有些本事。不過不管他手段如何,怎樣行事,這都是小道,改不了他行將覆滅的大勢?!?/br> 鄧公面露詫異,問道:“此言何出?” 衛宣氏道:“驍王看起來身份尊貴,當今的二殿下,霍氏皇族的尊貴皇種,但是正是他的身份注定他不得善終。 霍氏皇帝剛剛打下一片天下,春秋正盛,只想著多做幾年龍庭,當然要擔心他兩個兒子早早上位,將他趕了下去。太子軍功不盛,在武將中影響不大,皇帝是不擔心的。但是二殿下卻是戰績杳然,也甚得武將的愛戴,皇帝如何放得下心? 太子知道自己實是不如他這個二弟的,自然擔心自己的位置被搶了去。父疑子,兄疑弟,而皇后又不待見這個兒子。所以驍王才會被派到我們淮南,皇家掌控最弱的地方,目的就是讓他遠離京都,漸漸消弭他對軍隊對朝廷的影響。而從驍王單身匹馬到淮南,錢糧俱無來看,皇帝和太子不止讓他遠離朝廷,更想他自生自滅在這里。所以只要我們輕輕推一下,給皇帝一個借口,無需我們出手,皇帝和太子就會把霍氏皇族的大功者消滅?!?/br> 鄧公聽了,恍然大悟,面露喜色,摸著衛宣氏的手笑道:“吾有賢妻,更勝似精兵百萬。不知計將安出?” 衛宣氏笑道:“如今軍場演武就是一個好機會。屆時淮南高層都會到場,朝廷也派了特使。只要驍王不能按時到場,在淮南頭面人物面前丟了霍氏皇族和朝廷的臉,太子自然會借機參奏借機整治于他。我們再隨機應變,必然讓他翻不了身?!?/br> 兩人又密謀了一番,不久屋中傳出鄧公哈哈的大笑聲,一把將衛宣氏抱在懷里,不多時,便又傳來了床榻劇烈晃動搖曳的吱呀聲…… 前段時日盜賊被驍王的兵馬殺得嚇破了膽,不敢再來sao擾周邊。 驍王把兵馬集中起來正加緊訓練,為軍場演武做最后的準備。突然接到急報,前些時日他們幫助平定盜賊的一個村莊再次被強盜搶掠,而且這伙強盜比以往更加兇殘,殺人無數,還放火燒了整個村子。驍王大怒,剛要下令剿滅這伙強盜,消息傳來,又一個村莊被劫,村民死傷尤多。這邊兵馬還在整備正待派出,消息又接二連三傳來,一個下午就有三個村子被搶,一個村莊被屠。驍王將大部分兵馬分成幾個小隊派出,巡視周邊鄉村,自己帶領著一隊士兵趕往被搶的幾個村莊探查情況。肖青攔阻驍王,說道:“真正的盜賊懾于殿下的威風已經不敢來犯。這次幾個村莊遭盜賊搶劫,明顯是針對我們,也許有意引誘殿下。殿下千金之軀,怎可以身犯險?莫若由卑職前往?!?/br> 驍王敲了敲地圖道:“淮南有此實力者唯南麓公。既然鄧懷柔如此‘多禮’,本王又怎能不給些還禮?你們領兵守住村莊,莫讓這些‘亂匪’禍害更多百姓,本王去給鄧懷柔還份大禮?!?/br> 第70章 早在尉遲飛燕提醒他注意鄧懷柔以糧食控制淮南百姓時,他便派出了探子去打探鄧懷柔的糧倉多集中在哪里。同時從南方的番邦的運糧路線又是怎么周轉的。 對付惡狼便是要看準了喉嚨,給予它致命一擊,而若能截斷鄧懷柔的南方糧路,才能讓鄧公感同身受,一起體會一下淮南父老鄉親饑不果腹的苦楚。 既然拿定了截斷糧路的主意,接下來就是排兵布陣,安排良將。按理說,薛峰乃是最佳的人選,但是演兵在即,他乃是演兵時打頭陣的主力,一時倒是不宜安排其他事務擾亂心神。于是便派了肖青,挑選精兵良將,準備端了鄧懷柔吃飯的鐵鍋。 驍王的思路很明晰,在演兵前端了鄧懷柔的糧倉,達到擾亂軍心的目的。鄧懷柔的糧倉周圍皆是有重兵把守,一時靠近不得。 但是飛燕當初在魚生秋宴上糊弄南麓公的話倒是給了他些許靈感。肖青按著驍王繪制的地圖,率領精兵繞道潛入,將一處河道的堤壩挖通開來。 霜凍時節已過,雖然河面已經結冰,但冰面不厚,下面河水還未凍住。肖青這邊開鑿堤壩,結了冰的河面下則是暗潮涌動,不時傳來咔咔咔的冰塊破裂聲,而士兵也到處破開冰面。第三日,在肖青的一聲令喝下,一小段堤壩終于被完全挖開,轟隆一聲,一段時日以來一直被束縛在河道中的江水沖出堤壩的缺口發出震耳的呼嘯聲像憤怒的公牛一般沖向旁邊的平原。 平原上就是盤野糧倉,乃是淮南最重要的糧庫所在地。城墻上的守衛驚恐地看到河水洶涌而至再關閉城門時為時已晚,奔騰的河水沖破關了倉門,糧草卻無法幸免。糧倉的主管看著俱被泡在水里的糧草欲哭無淚,就算幾日后河水退去了,這泡了的糧食很快就會發霉變爛食用不得。 挖通了河道后,肖青無心觀看糧倉主管如何解救糧食,直接帶領這部精銳兵馬帶著炸藥走密林翻山路,秘密地來到鬼頭峽。九曲十八彎,灘險浪急,,兩側俱是數百米高的峭壁,綿延數百里,將南蠻和淮南之間一刀斬斷。為了將南蠻的糧食運輸到淮南,南麓公征調大量百姓,耗資無數,費時數載終于在鬼頭峽最狹窄之處建了一座可供馬車行走的木橋。南蠻的糧食通過這座木橋源源不斷地流入到淮南。 為了防止木橋被人破壞,南麓公在兩側都派駐了大量士兵把守。肖青到達鬼頭峽后,挑選了十幾名曾經以采藥為生善于攀爬山壁的士兵,晚上從峽底順著山壁偷偷爬上木橋,將大量炸藥堆放在木橋幾處關鍵所在,待天明時派了幾個神箭手從遠處用火箭射向炸藥,將木橋炸斷。 驍王給肖青下了密令來擾亂南麓公的軍心,自己這邊的軍心也要穩定。肖青出發的第二日,驍王便帶著自己的衛隊和大批的糧食去被劫的幾個村子救助,來安定軍心民心。 到了演兵之時,他與南麓公俱是派出手下良將指揮對抗,而薛峰與竇勇早已經將他精心排布的兵法爛熟于心,自己只需要在看臺上與朝中來使一同觀看便好。 所以在出發時,他特意留下了薛峰,竇勇,囑咐他們在演兵前的前三日再好好地cao練下新兵,務必在演兵時震撼一下淮南宵小的鼠膽。 只是如此一來,那新置的大床倒是要緩一緩才用了。 驍王未料到的是他早上剛離開軍營,傍晚一名新入的火頭兵去軍營旁的湖泊中挑水時扔下了一塊布條,而深夜這塊布條就被擺到了鄧懷柔的桌上。 鄧懷柔看過布條上的消息后,臉上露出一絲陰笑,“你若像烏龜一樣龜縮在在軍營中不出,我一時也拿你沒有辦法。但是既然你出來了,一早便擺好的“陷阱”倒是能用了。 驍王給每個被劫的村子送上大量的糧食,派人救治受傷的百姓,同時允諾必然消滅來犯的盜賊,這一路的親自督查,竟是引得附近村鎮的孩童紛紛傳唱盛贊驍王的童謠,一路奔跑跟隨。 就在督查的最后一日,驍王來到名為青殼寨的村子。這個村子建在一個天然的盆地中,比地面低上百米,村中只有一條山路通到地面。驍王安撫村民時還在想:好險峻的地方,倒是不宜久留。 送上糧食后驍王改變了先前都在村中住宿的習慣,準備當天就回到地面。驍王剛剛帶士兵走出村子,就聽到山路上傳來一陣驚天巨響,山石蹦碎,呼啦啦地順著山路滾落下來。 驍王連忙派幾名親兵探查出了什么事,過了一會,親兵回報山路上發生泥石流,將山路淹沒,至少要一天一夜才能將通往外面的山路挖通。驍王沉吟不語:“泥石流?怎可能自己剛進村,也沒有連日的雨水外面就恰好發生泥石流將自己堵在村里?自己出軍營時是算準了時日的,如果耽誤二一日,軍演就要錯過了?!彬斖趺H兵發出一只信鴿給軍營,告知自己被困青殼寨… 想到這,驍王的表情微冷,他倒是有些小看的鄧懷柔,看來他們倒是英雄所見略同,都是采用了戰前“攻心為上”之計!只是不知自己被困在這里的一日,外面又會發生些什么變數。 一會,一只信鴿從村中飛出,告知肖青自己被困在了青殼寨。 當驍王受阻的消息傳來時,已經是午夜之時,等待演兵的將士們早已經整裝待發來到了教場??啥际浅蓑斖跬?,原本一起出營的薛峰與竇勇也一同不見了。肖青像個無頭蒼蠅一般在軍帳里亂轉。 到了早晨,薛峰與竇勇俱已經找到——在大府郡最有名的青樓之內。兩位大齊名將喝得是“酩酊大醉”,被脫得干干凈凈,各自摟著兩位濃妝艷抹的窯姐兒蓋著大被通睡。 睡到日上三竿時,一個窯姐兒瞧著身邊的男人居然一宿都沒有翻轉過姿勢,睡得如同死去一般,略略一琢磨,登時嚇得魂兒都沒有,只穿了肚兜便跑出了房門尖著嗓子喚老鴇。 也不知是誰,竟然通知了官府,當官差前來時。有一個出入過軍營送過文函的差役立刻認出了薛峰。 驍家軍的兩位名將,眠宿花柳因著“用力過猛“而人事不省的消息一下子不脛而走。 當肖青聞訊趕到時,那青樓的方面門口已經是被青樓里的姐兒和客人圍得里三層外三層。肖青皺著眉頭看著他們的這副丑態,命人打來了井水,。竟然是用涼水都沒有潑醒!肖青抓了這青樓的老鴇子,將刀架在她的脖子上問:“他們倆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鴇子一臉的濃妝嚇得如同抖落的雪花,滿臉褶子亂顫地說道:“這位軍爺,老身的確是什么都不知道,昨兒一輛馬車將這二位軍爺送到了這兒,直接派拍了二百兩的銀票在桌子上,說是要包下這里最美的四位姑娘陪著??墒沁@二位被抬下來的時候,就是這般的人事不省了。當時老身這心內還被唬得嚇了一跳,也不知道這二位是不是斷了氣兒,還偷偷地摸了脈搏鼻息,還都是有的。那位送人來的大爺也只說他們是喝醉了,酒醒了身邊要是沒有姑娘陪著可是要惱的! 于是老身便安排了姑娘陪著……然后這大清早的,你們就來了老身真是什么都不知道??!軍爺饒命!” 簡直一派胡言,莫說薛峰和竇勇的酒量驚人,就算是喝醉了,怎么會這般樣子,明顯是二人在外飲酒吃飯時,中了不知名的奇毒! 肖青又命人拖著這老鴇還有青樓里的幾個龜爺院子里一頓好打,有幾個甚至當場失禁,再分別提審,說得也是一樣的話??梢娝麄兪钱斦媸裁炊疾恢?。 可是肖青卻明白,這設下圈套的人,當真是歹毒得殺人不見血,他雖然可以輕而易舉地要了這二位將軍的性命,可是朝廷中立下赫赫戰功的武將被殺,皇帝必定會派人嚴查。 倒不如在演兵之前,讓驍王的一對左膀右臂齊齊地設計入了妓院。因為眠宿花柳之地,喝得酩酊大醉而不能及時到達教場演兵。這樣的污點便是抽盡了金水的波濤也是難以洗刷干凈的。 想出這計策的人,是何等狡詐陰險?就算留下了薛峰與竇勇的性命,這二位的軍旅仕途也算是走到了頭,而且連帶著驍王也犯下了治下無方之罪,連帶著受了牽連。 肖青命人用棉被裹住昏睡不醒的二人出了青樓,心里卻如同干柴被潑了熱油一般,煎熬得不行——還有一個時辰便要演兵了……朝中皇帝親派下來的督軍及大臣,還有各個郡縣的武官節度使,甚至臨近番邦的使臣俱已經準備去教場觀演,可是現在驍王被困在了峻嶺之中一時不能脫身,這哼哈二將又是如今這幅廢人模樣,只有他一人,該是如何撐住接下來的局面? 就在他在軍營里急得團團轉時,有衛兵前來通報:“肖將軍,側妃帶著侍女來到了軍營,正候在驍王的主帥帳中要見您……” 話音未落,肖青氣得一瞪眼:“主帥的軍帳是婦人徜徉的深宅后院嗎?沒有軍令,你怎么敢放她入內?” “肖將軍,莫要怪他,是我主動要求去的?!本驮谶@時,飛燕只帶了寶珠,立在了軍帳的門口。她的身上罩了一身黑色的貂絨斗篷,將大大的帽子罩在了頭上遮住了眉眼,在漆黑的夜色里,若是不仔細看,竟是看不出她的身影。 肖青微微皺起了眉,不卑不亢地沖她一施禮:“此乃軍營,末將實在是礙著軍規條款,加之明日一早的演兵,不能好好的款待側妃,驍王因著有事耽擱,最早也得明日日落時回轉,還請側妃盡早回府吧!” 第71章 肖青的話語甚是不恭敬,不過飛燕卻并沒有在言語上太多計較。她只是緊盯著肖青的眼睛問道:“二殿下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就在肖青想要張嘴的時候,飛燕又一字一句地說道:“還請肖將軍莫要敷衍,此次軍演如此重要,二殿下怎么可能不參加?你可知若是他此次演兵失利,會造成何等嚴重的后果?” 肖青原是打算將她敷衍打發回王府的,可是聽到了飛燕最后語重心長的幾句,竟是一時有些難以張口。 到最后他終于咬了咬牙道:“驍王早巡視村寨時,因著道路土方塌陷,被困在了青殼寨……而演兵的主帥薛峰又與竇勇將軍在青樓里昏迷不醒……待到天亮時,演兵場上將無主帥……” 飛燕聞言,心里一沉,緩緩坐到了身后的椅子上,雖然她一直心知驍王一定是遭遇到了變故,可是聽到肖青說出實情,還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氣。 肖青雖然是位猛將,卻并無帥才,若是由他主導演兵,結果真是不大讓人安心起來。飛燕靜靜地坐了一會開口道:“肖將軍,驍王演兵時的陣法變化旗語,你可知道?” 肖青悶悶地說:“末將一直在一旁瞭陣,自然是知曉的。不知側妃有何打算?” 飛燕慢慢地抬起頭:“打算是有的,就是不知道肖將軍肯不肯配合了……” 雖然軍營主帳里亂成了一團,可是演兵的時辰已到,幾十支長角還是依著時辰轟鳴響起。 教場的高臺前已經是人頭攢動,前來觀看演兵的封疆大吏,朝中督軍,還有邊疆的一些外邦使臣俱已經登上了看臺。 只見偌大的教場之上,早已經用木架壘砌起兩座高高的木臺。兩座木臺相隔甚遠,乃是模擬著兩座城池。 陸戰演兵的第一局便是攻占城池。以先攻下城池者為勝。 驍王這邊只能是肖青出陣,他坐在木臺之后的帥臺之上,在他的椅子后面,則垂掛著一面錦布。 南麓公那邊也派出了一員大將應戰。而南麓公則安坐在他那一方的木臺之后,看著驍王陣營那略顯空蕩的帥臺露出了一抹陰笑。而衛宣氏則與淮南當地的眾多高門女眷一起坐在一旁的觀演看臺上,她坐下來時,瞄了一眼身旁空蕩蕩的位置,不動聲色地問:“驍王府的側妃是到了哪里了?” 一旁的夫人們許是剛剛便議論過了,此時倒是有些巴結著南麓公夫人的意味,用絹帕捂著嘴偷笑著說:“聽說是病了,不宜受風,就不來觀禮了。不過側妃不來也適合是能理解的,聽說那驍王被困在了青殼寨,手下的兩員大將又是在演兵前夕醉臥在了青樓人事不省……這演兵的結果倒是不言而喻了,來了也沒什么可看的不是……”說完,那婦人便與身旁的貴婦們笑成了一團。 衛宣氏沒有接話,而是將目光移到了對面的帥臺之上,笑得矜持而拘禮…… 其實不光是女眷的觀禮臺上竊竊私語議論紛紛。在眾多封疆大吏云集的觀禮臺上也不時有人在交頭接耳,實在是因為驍家軍昨日爆出的丑聞太過震撼,演兵前夕居然還有閑心去逛妓院眠宿花柳,這樣的酒囊飯袋又能帶出怎樣的鋼鐵精兵? 驍王的部下雖然個個驍勇善戰為大齊的天下立下了汗馬功勞,但正所謂溫柔鄉英雄冢,這些昔日的猛將也是在太平盛世里安享慣了舒適安逸,再不復以前的勇猛野性。 此次演兵,當真能如皇上希望那般給南麓公一記當頭棒喝嗎?眾人的心里都是沒了底的。便是各懷著心事,有的等著看驍王的笑話,有的略帶惋惜的暗地里搖頭。 此時,幾片烏云不期而至,遮擋住了當頭烈日,一場風雨即將來襲。 第一場對陣,雙方中規中矩,都是按照傳統的三段式排兵布陣,槍盾兵在前做先鋒,步兵在中間接應,弓箭手在后。 肖青命令幾方三個方陣緩慢向前移動,而對對方則按兵不動,做出了防守的姿態。肖青將己方的方陣移動到對方弓箭手射程外,整隊完畢后,槍盾兵將長槍直舉在前,像敵方發起了沖鋒。李進連忙命令槍盾兵防守,步兵上前支援,弓箭手放箭。 在場觀看演習的官吏中有不少是出身于沙場之上,皆是看門道的內行,只看那對陣的士兵的排布陣型,敏捷的動作,便能看出在戰力上驍王的軍隊明顯強過南麓公一大截,那是無論嚴寒酷暑,毫不間歇才捶打出來的過硬的鋼兵,只見驍王的陣列步步緊逼,將南麓公的軍隊壓得節節后退。 肖青面露微笑,以為穩cao勝券時,突然他身后的那面錦布里傳來了輕柔的女聲:“肖將軍,我在后面沒有看清你能看清敵人變陣之后那些個盾牌是何物嗎?” 原來坐在布簾之后的正是尉遲飛燕。這也是昨天她終于說動肖青,與她達成妥協的結果。讓肖青出面進行軍演,而她則在身后扮演驍王。若是換了旁人定然不會同意一個女子上臺,但是肖青深知這個看起來柔軟的女子是何等樣人。他雖然對這個女賊首滿心的戒備,但能讓當年都驍王接連吃下敗仗的豈是平庸之輩? 眼下,滿軍營沒有可以使用的帥才,便只能死馬當作活馬醫。再壞的結果也不過是一個敗字,不可能再壞到哪里去。于是便同意側妃皇上了驍王軍營中的服侍,由一個親兵掩護著登到了帥臺之上,便“垂簾觀演”,倒也不會引起旁人的疑心。 飛燕不說,肖青還沒有留意。但聽聞了飛燕的話后,展目遠望,果然見到鄧軍后方的士兵推著幾面奇怪的“盾”,急速地朝陣前移動過來。當鄧軍的軍陣如分浪潮水一般一分為二時,那幾十面怪異的圓盾便立在了軍陣之前。當一陣牛角聲吹起時,三名士兵為一組,突然閃入了圓盾之中。兩面圓盾也不知怎的,咔嚓一聲就變成了一顆盾球。又是咔噠一聲,盾球前面伸出了鋒利的尖刃。盾球里的士兵踩踏著盾球,cao縱著前進,沖入了驍家軍的陣列之中。驍家軍的裝備雖然精良,但普通的盾牌怎么抵得過這怪異的碾壓利器。原本這演兵乃是沙盤與士兵陣列的集合,以演為主,不求傷人。只是如今這怪異的鐵球與鋼刃,雖然沒有開刃,但是一上陣便是刮傷了驍家軍無數。雖然明令禁止軍演不準傷人,但是被鐵球碾壓得惱了就不管不顧起來,拿起了刀槍使勁戳那鐵球??墒氰F球如同銅墻鐵壁一般,奈何不得。鐵球從驍家軍士兵的身上碾過,有些士兵當場口噴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