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你知道什么叫神經功能不全嗎？你知道遲發腦病導致癡呆嗎？你知道做開顱手術之前她什么樣子嗎？你知道她九死一生，醒過來以后像個孩子那樣只知道哭泣，連話都說不出來……你看著那是一種什么樣的心情嗎？她全身多少處骨折你知道嗎？病危通知書都下了三次，你知道她連親人們都不認識了，心智難以恢復的時候都是怎么過來的嗎？康復期間她身體完全不能平衡，生活不能自理不能吃飯不能走路甚至不能開口說話……整個人都廢了……而這些，都因為你……”

    鄭宇的那些話言猶在耳，男人捏碎手里的煙，眼已赤紅。

    不過當時他并沒有說，還有一個孩子。

    顧云在幾乎在看見她們的第一眼，就認出了那個小不點，就是當時在趙進婚禮上見過的那個孩子，當時也沒太注意，此時她和青橙在一起，他幾乎立即認定，這就是他和青橙的孩子。那個在電話里面說不認識季青橙的孩子，他的孩子……不容置疑。

    電話接通得很快。

    他未語先痛。

    “喂~”

    “小朋友，小朋友……小朋友你好啊?！?/br>
    “你是誰呀？”

    “我是誰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真可愛，你是我見過最好的小姑娘?！?/br>
    “你認識我？”

    “當然，我和你mama是朋友?！?/br>
    電話里面的那個聲音很好聽，很好聽。

    很溫柔，很溫柔。

    季玖玖本來要掛掉的動作就緩了一緩：“哦，你找我mama嗎？”

    他小心翼翼地：“她在你旁邊嗎？”

    找她mama？小姑娘的聲音變得尖銳了起來：“你個壞蛋，還說是我mama的朋友，我mama才沒告訴過別人我的號碼，哼！”

    說著電話就被她掛掉了。

    玖玖把懷里的小熊放在枕邊，穿鞋下床，她探出頭看著廚房那抹忙碌的身影，果斷扔下手機，這就屁顛屁顛跑了過去：“mama！”

    青橙正在和鍋里的刀魚做斗爭，她一手舉著菜譜還在發惱，不是說只要把魚放鍋里炸就好了嗎？為什么這么的……

    熱油濺了出來，她趕緊吆喝了一聲：“玖玖，快出去！”

    當然，小家伙習慣了，早躲得遠遠地了：“mama，我在安全地帶！”|

    青橙也不知道魚到底熟了沒有，只好拿筷子戳了又戳，本著寧可多炸一會兒，也別叫魚不熟的精神，翻來覆去好幾次，這才關火。

    她剛要端盤子，忽然一股糊味到了鼻底，這才想起來另一個鍋里還有菜花，趕緊打開了蓋子。

    當然，是真的糊了。

    她回頭，抱歉地笑笑：“|玖玖，今天有你最愛吃的炸魚奧！”

    季玖玖在門口張望：“但是我聞到了糊味……”

    青橙干笑兩聲，趕緊又重新蓋上了鍋蓋：“快去洗手，我們要開飯了！”

    吃飯的時候，她給孩子挑好了魚rou，小家伙吃得津津有味，她卻毫無食欲。再這樣下去，還是不行，不如雇一個保姆阿姨，本來想和女兒單獨生活在一起，天天陪著她，為她洗衣做飯，能叫她更有安全感，不過現在看來，好像很困難。

    她雖然有很多事情都忘記了，但是她偏偏記得，那些菜味。

    不知道之前都是什么樣的生活，她吃過許許多多的美味，現在吃自己做的飯菜，就沒有一次滿意的。

    百般無聊地戳著米飯，她開始嘆息。

    不多一會兒，手機響了，拿起來一看，是程風的微信。

    他先發了個笑臉的表情，然后問她：吃飯了沒有。

    她索性放下碗筷，靠在了椅背上面，也給他回了個笑臉，然后：吃過了，你呢？

    程風：最近我們公司在研發一款新游戲，你想不想試試？

    游戲？

    青橙頓了下：不感興趣。

    他又發來一個抓狂的表情：你以前很喜歡的！

    她無語：……

    擺弄了一會兒手機，玖玖自己拿著睡衣就過來找她了，給女兒洗澡，臨睡前又給她講了兩個睡前故事，當然，小家伙對于太弱智的故事總是持懷疑態度。她給孩子講白雪公主的故事，剛講到吃毒蘋果，她就立即反問，說為什么要吃陌生人給的東西？并且非常非常義正言辭地說，壞人太多了，專騙小朋友，不能吃陌生人的東西，不能給陌生人開門，不能要陌生人的東西，都不能搭理陌生人。

    她很欣慰，又給小家伙講狐假虎威的故事，玖玖眨巴著大眼睛就說，小狐貍有什么好得意的，大家怕的是老虎，一個老虎是傻的，難道所有的老虎都是傻瓜嗎？

    季青橙很無語，她仔細回想了下，她小的時候，可能也聽過許多故事書，比玖玖還要大的時候，她自己也看過很多，但是從來就沒想過這樣的問題。關注點就不在一個腦回路上，她放下書，想對孩子說點什么，可惜小家伙已經自己閉上了眼睛。

    她只好在女兒的小臉蛋上面親了兩口。

    一夜無夢，其實在睡之前青橙想了很多很多，包括她那些模糊的記憶，小的時候都是爸爸愛給她講故事，那個男人高大的身影在她心里就像大山一樣，他武藝很厲害，廚藝也很棒，最喜歡做各種各樣的甜品和菜肴給她吃。

    因為是最小的孩子，家里哥哥jiejie爸爸mama都寵愛她，包括現在她二十七了，還都為她cao著心，她感念那種家的感覺，破天荒地留在了玖玖的床上，小公主就在身邊，心里暖暖的。她以為她能做個美夢，可什么都沒有。

    她甚至還起晚了，醒過來的時候玖玖就窩在她懷里，她卷卷的半長發像海藻一樣鋪散著，甜美的睡顏看著就像是天使一樣。

    青橙摟緊了，叭叭地又親兩口：“玖玖~”

    小玖玖迷迷糊糊睜開眼睛，定定看了她一會兒：“mama，你昨天晚上一直摟著我睡的嗎？我是在做夢嗎？”

    青橙點著她的小鼻尖：“當然不是做夢啦?！?/br>
    小公主斜眼，一伸手拿起了枕邊的鬧鐘來，看了兩眼，送了她的面前來：“不過，mama快看，我們好像要遲到了?！?/br>
    哦天！

    真的要遲到了，她一下跳了起來：“玖玖快起來，我們得加快速度了！”

    小玖玖也趕緊下床，幸虧第二天要穿的衣服都在前一夜準備好了，為她節省了點時間。

    季青橙顧不上梳頭洗臉了，趕緊給孩子扎了個丸子頭，趁玖玖洗臉刷牙的空檔切了幾片面包，到陽臺又拿了一盒牛奶。

    好了，隨便套一條裙子，出門！

    關上房門，剛要走，又覺得不對，回身打開房門，季玖玖穿著幼兒園的校服裙子，背著書包已經穿好鞋了，正仰著臉幽怨地瞪她：“mama，你差點把我落下了?！?/br>
    青橙笑，趕緊把女兒領出了門。

    正好對面的房門打了開來，一個男人走了出來，他身后幾個搬家公司的人抬著沙發往出走，一抬眸，她怔了一怔。

    很明顯，他也很驚訝的樣子。

    竟然是昨天在餐廳遇見的那個莫名其妙男人，不等她反應，玖玖已經在拉她的手了：“mama快走，我遲到了！”

    季青橙趕緊抱孩子下樓，她力氣大，腳步也飛快。

    到了外面，二人站在路邊等出租車，沒過一分鐘，剛才樓上的那個男人已經從小區里面開車出來了。

    他開著一輛普通奔馳，這就停在了路邊。

    男人搖下車窗來：“上幼兒園嗎？我正好路過，送你們一程?！?/br>
    季青橙瞪眼看著他：“你正好路過？你知道玖玖幼兒園在哪里？”

    他頓住，隨即岔開話題：“她叫久久嗎？是永久的久嗎？”

    她牽著孩子的手，退后一步：“你怎么知道她名字的？”

    顧云在揉著額角：“你剛才說的……”

    青橙使勁張望，可還沒有出租的影子，她對男人擺著手：“總而言之謝謝你……”

    話還未說完，男人已經挑起了那雙好看的眉毛，他盡量用真自然地笑容面對著她：“季青橙，你不會是裝做不認識我吧？不至于吧？”

    她打量著他：“你認識我？”

    他推開車門下車：“我們不光是校友，還是關系很鐵的好哥們，你忘記了？”

    她目光停在他的俊臉上面：“額，我們是校友，還是好哥們？”

    他頓了下才點頭：“對，很要好、很要好的朋友，才想說真巧，剛一搬家就住在你家對門了，我聽嗯……聽說你出了車禍，有些東西不記得了是嗎？”

    仔細看著他眉眼，她愣住。

    男人的余光當中瞥見一輛出租車緩緩駛了過來，他推著她：“先上車再說，不是說要遲到了嗎？我先送你們去幼兒園?！?/br>
    青橙一直盯著他的眼睛，腳下一動，卻不想小玖玖使勁掙著拽她。

    她回頭，小家伙皺著眉頭：“mama我們不認識他，不要坐他的車?！?/br>
    顧云在強擠出來一個笑臉來：“叔……叔叔不是壞人，叔叔是你mama以前的朋友，當然其實也是你們家鄰居，我就住在你家對面的?！?/br>
    季玖玖才不相信：“mama，出租車來了?！?/br>
    出租車的確是過來了，不過青橙卻握緊了女兒的小手：“沒事，mama認識他?！?/br>
    然后真的上了車。

    她報出了幼兒園的地址，然后從包里拿出面包片和牛奶遞給玖玖，玖玖拿著牛奶翻來夫妻看了眼，也沒找到日期，又還給了她：“mama，姥姥說喝牛奶的時候要看看過期沒有?！?/br>
    季青橙翻過來一看，嘿，還真過期了！

    她煩躁地又塞回包里：“寶貝兒你先吃面包，喝點水?！?/br>
    玖玖嗯了聲，乖巧地吃著面包。

    顧云在在鏡子里面看見這一幕，抿住了唇。

    季青橙的目光也偶爾投射過來，不過一旦對上他的，就立即轉過了頭去。

    他‘專心’開著車：“對了，你和程風聯系上了？那還記得吳有麗嗎？當時我們幾個走得很近?！?/br>
    她仍舊打量著他。

    他裝不知道，繼續開車。

    一陣沉默以后，青橙忽然傾身抱住了前座，扭著頭看他的臉：“你真的是我以前的朋友？那你現在也得有二十八九了吧，結婚了嗎？有結婚對象嗎？”

    男人眸色深邃，偏過臉來看著她：“沒有?！?/br>
    女人笑，摸出一張名片來放在副駕駛上面：“那這個給你，以后用得上?！?/br>
    他拿起來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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