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節
緊緊閉著的眼睛緩緩睜開,映入視野的是尚且帶著一絲清明理智的何鴻雪,不完全是被藥物控制,和對方對視的一瞬間銘塵就知道何鴻雪是故意的。 銘塵曾經和何文瀚說過,每一個人都有他自己的私心。 何文宣是這樣,何鴻雪原來也是這樣。 銘塵心里有一個疑問。 何鴻雪,你是什么時候愛上我的? “銘塵?” 該來的還是會來,只是這時候卻顯得尤為尷尬。 這就是你想要得到的嗎,銘塵?泰瑞爾? 緊緊抱著何鴻雪的肩膀,跨坐在男人身上的銘塵看到了站在門口的何文宣,那個溫柔又細膩的年輕男人,臉上的表情從擔憂和緊張明顯轉變成了震驚和無法掩飾的心碎。 真是夠尷尬的。 身體猛地一顫,銘塵悶哼了一聲整個人軟了下去。 大口大口地喘著氣,整個人都被掏空了一樣虛弱無力地看著天花板,單純的生理上的快感在消失以后只有讓人想要干嘔的惡心感,而他也真的這么做了。 趴在床邊一陣干嘔,銘塵想這會兒何鴻雪的表情一定很精彩,因為這個男人搭在他肩膀上的手突然僵了一下。 但很快的,何鴻雪還是用干凈的被褥把他給包裹了起來。 終于舍得把他帶出去了? 銘塵有些頭暈和難受,他大機知道自己被何鴻雪給抱了起來,這個何家的大當家似乎沒有把他還給何文宣的打算,徑直抱著他就要離開房間。 身體突然顫料了一下,這股力量來自外界并不是他本身,銘塵微微睜開眼,一絲猩紅滴落在他眼前,他抬頭看了眼,何鴻雪的嘴角破了皮,這用力的一拳不用說也知道是誰打的。 銘塵并不是很想看何文宣此時此刻的表情,對于這個溫柔細膩的男人,他不會否認自己對何文宣的感情。 “你們打夠了沒有?要打滾到一邊去打,也不看看銘塵現在的樣子?!?/br> 趕來的何文瀚沖了過來一把推開了渾身都是火藥味的何鴻雪和何文宣,干腕把銘塵給抱了過來。 四個人,這下子都來齊了。 藥物的副作用,干嘔,犯惡心,身體乏力。 “你確定不需要我陪著?”何文瀚坐在床邊,拿著一塊柔軟的干毛巾給躺靠在床上臉色不佳的男人擦著濕淋淋的頭發。 “我只想一個人待著?!笔掷镂罩槐组_水,銘塵低頭喝了幾口,小布萊克到底是用了什么劣質的催情劑,副作用這么大,到現在都惡心得難受。 靜靜地看著銘塵,何文瀚突然冒出來一句:“何鴻雪喜歡你?!?/br> “你說得對,每一個人都是自私的,我以為何鴻雪和何文宣的關系更好,畢竟他們兩個人從小到大都是互為信任的關系,但是看看剛才發生的那些事情,何鴻雪從沒有把我放在心上,對何文宣也是一樣?!?/br> 驀地一聲冷笑,何文瀚輕輕拍了拍銘塵的肩膀:“他很虛偽不是嗎?如果從一開始就喜歡你,這幾年的折騰算什么,當初又何必答應何文宣,說到底他可能并不是真的喜歡你,只是喜歡從他人手里奪走摯愛以此來顯示他在何家絕對的威望……” “我和何文宣并沒有任何區別,何鴻雪可真是一個……冷酷的男人?!?/br> 輕輕在銘塵的頭發上落下一吻,何文瀚看著一直低著頭不說話的男人,放溫柔了聲音:“好休息,一切都會好的?!?/br> “不會了?!鄙n白的臉上浮起一絲慘淡的笑容,是真是假都有些分不清了,銘塵緩緩把手里的水杯放到了一旁,他就像是一把刀,一刀一刀地把曾經緊密連在一起的三兄弟切割成能把人劃傷的碎片。 所謂的兄弟情已經四分五裂。 “我把何文宣叫進來?” “我不想見他?!?/br> 他和何文宣也回不到過去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愛與欺騙(一) 陰冷冷的天,灰壓壓的云。 烏鴉鳴叫著撲騰著黑色的翅膀劃過慘白的天空,泛黃的樹葉斷裂開旋轉著飄落到清澈的水面上。 “先生?” 依云輕輕推開了房間的門,她往后看了看,何文宣背靠在旁邊的墻壁上一言不發,在房門打開了一條縫隙的時候眼神憂郁地朝縫隙看了過去,眼底翻滾著無數壓抑的情緒。 銘塵不愿意見任何一個人,從回來的那一天以后就把自己鎖在了房間里,不是沒有人嘗試過進去,但除了依云以外無一例外被擋在了外面。 “我先進去,您看可以嗎?”依云小聲地對何文宣說道,眼睛瞪得大大得,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流露出幾分同情和心疼,這幾天只要有時間何文宣都會在門外邊守著,可是這個男人既不說話又沒有嘗試闖進房間里的打算,沉默的守護在門外。 銘塵難道會不知道何文宣一直在門外?他們都知道。 依云不是很了解大人們的感情,尤其是這些復雜的摻雜了愛與欺騙的情感,簡直濃稠復雜得像是巧克力和酒混合在一起,有甜密也有苦澀辛辣。 何文宣是一個很好的人,這個英俊溫柔體貼的男人也是真心愛著房間里的那個無情的人,有的時候依云也會覺得遺憾,她雖然年紀不大但在十二區里也見過各種各樣骯臟冷酷的男人,沒有一個像何文宣這么好。 “去吧?!秉c了點頭,何文宣的聲音很低也很微弱,整個人都被籠罩在了秋天般的怨緒里,似乎在一夜之間,包裹在身上幾十年完美的面具支離破碎,已經沒有了偽裝的力氣。 心里劃過一絲不忍,依云提著飯盒進了銘塵的房間,反手輕輕將房門關了起來。 “先生,今天有您最愛喝的湯?!?/br> 房間客廳里,依云將飯盒里的餐盤依次取出擺放好,沒有聽到任何動靜,她擺放好飯菜后像往常那樣到書房里找銘塵,書房大概是銘塵最愛待著的地方了。 書房的門半敞開著,才剛剛走到書房門口依云就聽到了銘塵的聲音。 那個男人穿著干凈的有些發白的襯衣,背對著房門站在書房的窗戶前不知道在看著什么。 “他還在外面?” 依云在門口停下了腳步,雙手交疊在身前輕聲道:“是的,先生?!?/br> 想了想,依云又開口小心翼翼的說道:“先生……何文宣已經在外面守了三天了,您確定不見他嗎?” “你想讓我見他?”平穩的語調里聽不出任何情緒,沒有外人所想象的脆弱更沒有傷痛。 銘塵就像是一張白紙,靜靜地站在那里,不知道是被掩蓋了顏色還是從來就沒有過顏色。 依云猶豫著最后還是大膽說了出來:“我只是覺得……他很喜歡你?!?/br> “所以呢?這個世界上喜歡我的人不只有他一個?!鞭D過身來,銘塵坐在了旁邊的黑色皮椅上,動作優雅地從抽屜里拿出了一個雪茄盒,熟練地拿出一根雪茄點燃,緩緩吐出一口煙霧。 回想起門外何文宣失魂落魄的樣子,看著眼前似乎全然不放在心上的銘塵,依云默默想,這樣會不會過于殘酷了呢? 同情是同情,然而她能信任的人仍然只有銘塵一個,也只會站在銘塵這一邊。 “艾莉怎么樣了?”那個抽雪茄的男人問道。 銘塵是會抽煙,也會喝酒,但平時基本不會主動去碰雪茄和酒,在依云的印象里銘塵抽煙的次數屈指可數。 “她在醫院里,一切都很好,艾莉是個非常聰明的女孩兒,她知道怎么做?!鳖D了一下,依云抿起嘴唇微笑著說道,“艾瑞克已經氣瘋了,他以為亞瑟真的膽子大到碰了他唯一的女兒,雖然亞瑟逃跑了,但是艾瑞克現在已經封鎖了所有離開三區的交通工具?!?/br> 一切都在計劃里。 屠戮了一個布萊克家族也會有第二個布萊克家族,如果當初不是癌癥來得快而突然,銘塵不會選擇那么快的讓布萊克家族給他陪葬。 亞瑟也是一樣,死了一個亞瑟也會有第二個亞瑟出現。 他了解亞瑟,亞瑟卻不知道他的存在,這就是銘塵現在最大的優勢,沒有人知道他是誰。 整個三區都亂了。 人人都知道白魔艾瑞克有多么疼愛他的女兒,如同珍寶一般棒在手心里的艾莉卻被何鴻雪他們發現在亞瑟的房間里,衣衫凌亂,被糟蹋過的布娃娃一樣沾著血跡。 這不符合邏輯,亞瑟雖然有糟蹋孩子的癖好但并不是一個蠢貨,他不可能會去碰艾瑞克的女兒艾莉。 何鴻雪站在醫院里,被艾瑞克的保鏢給攔在了外面,盡管當初是他救出的艾莉,但艾瑞克現在不會允許任何人見他受到傷害的女兒,何鴻雪根本沒有和艾莉對話的機會。 從目前收到的消息來看,艾莉似乎是受到了極大的傷害,不愿意見任何人也不愿意開口說一個字,這就沒辦法從艾莉口中得知艾莉是怎么會出現在亞瑟的房間里。 再一次無功而返,何鴻雪只能離開醫院。 進了??吭卺t院外的車子里,何鴻雪深吸一口氣沉聲道:“回去?!?/br> “還是沒能見到那小女孩?”何文瀚坐在何鴻雪的對面半瞇著眼睛。 “不只是沒能見到艾莉,連艾瑞克都見不到,那個家伙大概是瘋了,畢竟那是他連一根頭發都舍不得碰斷的女兒整個三區都在找亞瑟,誰知道艾瑞克一旦找到亞瑟會做出什么事情來?!焙硒櫻┩巴獾拇蠼?。 來的時候,這里是充滿文藝氣息的花園城市,繁花似錦,陽光燦爛,浪漫悠閑。 現在,大街上四處可見荷槍實彈的黑衣人,挨家挨戶搜查亞瑟的蹤跡,緊張恐慌的氣氛像無形的病毒在整個三區蔓延開來。 已經連續好幾天沒有出太陽了,整個三區一直都是冰冷陰郁的天氣,這股陰冷仿佛是要侵入到人的骨頭里一樣。 亞瑟難道沒有聯系過艾瑞克嗎?亞瑟當然有聯系過艾瑞克,也親口說明他根本沒有碰艾瑞克的女兒艾莉,更不知道那女孩為什么會出現在他房間里。 但這些都沒有用,艾莉身上的傷是最無法辯駁的證據,艾瑞克難道會去相信亞瑟而不是相信他的女兒? 即便這件事里漏洞百出,然而面對受傷的女兒,艾瑞克的理智早已經被丟到了天邊。 小布萊克也聯系不到,不知道那個家伙是和亞瑟在一起逃避艾瑞克的追捕還是去了哪里,何鴻雪他們現在既聯系不到小布萊克也不知道亞瑟的下落,艾瑞克關閉了整個三區和外界的聯系,即使一區覺察到不對勁也暫時進不到三區來。 他們正在親眼見證一場可能掀起巨大風浪的變故,何鴻雪無法掩蓋心里那一股強烈的直覺,亞瑟的這件事情并不簡單,是誰在幕后cao縱這一切。 泰瑞爾,是你嗎? 手指輕撫著嘴唇,何文瀚冷冷盯著正在出神的何鴻雪:“你那天明明可以控制住自己,為什么要對銘塵做那種事情?” 嘴角的傷還沒有完全好,直到現在何鴻雪都能嘗到被何文宣揍了一拳以后嘴里彌漫的鐵銹味兒,當了那么多年的兄弟,這還是他們兄弟之間頭一次打架。 后悔嗎?并沒有。 他從不做后悔的事情。 “想做就做了?!被卮鸬脡蛑卑?。 何文瀚忍不住噗地一聲笑了出來,如果是以前他大概會氣得發瘋,為銘塵,也為他們的兄弟情,可現在他除了冷笑以外也沒有其他什么太多的情緒了。 “想做就做?何鴻雪,什么時候你的感性也大于理性了”他還不了解何鴻雪是什么人嗎,何文瀚瞇起了眼睛,“等到別人把銘塵搶走了,等到銘塵愛上了其他人的時候你才發覺你喜歡那個男人,別告訴我是這個理由?!?/br> “理由是什么重要嗎?有一點你說得很對,我喜歡他,想要他?!?/br> 絲毫不覺得承認有什么羞愧的,何鴻雪大大方方的承認了他對銘塵的渴求。 “即使何文宣已經在和銘塵談結婚的事情?你應該知道你這么做的后果是什么,銘塵直到現在也沒有見何文宣?!?/br> 不僅僅是現在,即使是以后銘塵和何文宣再在一起也徹底恢復不到從前了。 看著何鴻雪平靜的臉龐,何文瀚驀地笑了起來,意味深長地沉聲道:“不愧是何鴻雪,任何想要的你都不會放棄,不會給任何人?!?/br> “竟爭是公平的,又是不公平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