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節
“一個有趣的問題?!碧袅颂裘?,何鴻雪單手撐著下巴,“階級和歧視存在于這個世界和這個社會的每一個角落,也存在每一個人的心里,不管你承認與否,穿梭在一區里的商業高管不會多看路邊掃地的工人一眼,而人們潛意識里更喜愛美好的人和事物?!?/br> “即使區與區之間的圍墻被推倒了,這個世界所固有的弱rou強食規則也不會被改變?!焙硒櫻┬★嬃艘豢诩t酒,看著銘塵問道,“你呢,你的看法是什么?” 是承認何鴻雪口中殘酷的現實,還是天真是認為推倒十二區之間的圍墻以后才是世界的真理? “你覺得我會怎么回答?”揚唇一笑,銘塵反問道,換句話說,你對我了解多少? 何鴻雪微微皺起眉頭來似乎是在認真思考,不過片刻之后他放棄似的搖了搖頭,坦誠地輕嘆道:“我不知道?!?/br> 何鴻雪看著銘塵,不僅僅是不知道銘塵會怎么回答,這個男人明明就在他的眼前卻像一團朦朧的白霧一樣,顯得格外不真實。 看不透銘塵的心,不知道這個男人的想法,當銘塵問出“你覺得我會怎么回答”的時候,何鴻雪的腦袋里瞬間浮現出一幅畫面,他成了一條游弋在大海中的饑腸轆轆的魚,而一個名為銘塵的男人坐在小船里,將一條魚餌輕輕拋在了海里,誘惑著他游過去。 他想知道銘塵的回答,就像魚想吃掉那條魚餌,即使魚餌的背后可能藏著一支尖銳鋒利的魚鉤。 “我的回答……我的回答……”重復呢喃著,銘塵將視線從窗外收了回來,他看著坐在他對面的男人,說話的聲音很平靜,很輕柔,也很自然。 “我的回答是,這個世界變成什么樣和我并沒有任何關系,不管是十二個區還是一個暢通無阻的世界?!便憠m的臉上掛著淺淺淡淡的微笑,何鴻雪卻從這個男人的眼里看到了對這個世界以至于對所有人的疏離感。 何鴻雪問道:“因為這個世界沒有讓你牽掛的人?” “除了你的家人以外,這個世界還有讓你牽掛的人嗎?”銘塵望著窗外,深邃卻清透的雙眸讓人想起北方最清冷的湖 ,我已經沒有家人了……” “現在沒有,不代表以后不會有?!?/br> “是嗎?”似乎對何鴻雪的這句話很感興趣,銘塵回過頭好奇的望著男人,“在你心里,以后誰會讓你在意?” “我的伴侶?!?/br> 銘塵的眼睛亮了一下,語氣里透著幾分疑惑:“伴侶?” 他是真的沒想到何鴻雪居然會回答出“伴侶”這兩個字。 “父母先一步離我而去,何文宣和何文瀚他們以后也會擁有屬于自己的家庭,唯一可以陪我走到最后的人不是只有另外一半了嗎?”何鴻雪認真的樣子看起來可不像是在開玩笑,只是這番話從何鴻雪口中說出來讓銘塵微微有些訝異。 他以為何鴻雪會是一個雖然冷酷卻格外看重親情的人,何文瀚和何文宣兩兄弟也應該是何鴻雪最為重視的人,就銘塵這段時間以來的觀察來看也確實如此。 何鴻雪的答案卻是另一半。 “我說的話很奇怪?你一直看著我?!?/br> “我只是……有些無法想象你未來的另一半會是什么樣子的?!?/br> “為什么這么講,我看起來不像是會愛上一個人的樣子?”眉眼都舒展開來,何鴻雪難得的笑得溫柔又帶了幾分狡黠,整個人都變得鮮活了起來,而不是像以前那樣只有刻板的冷漠印象。 愛嗎? 銘塵坦白說道:“說實話嗎?我其實很好奇你會不會愛上一個人,愛上了一個人以后又會是什么樣子的表現,”頓了一下,銘塵繼續問道,“你覺得你將來會愛上一個什么樣的人,是大方溫柔,還是活潑可愛?” “這么好奇?”何鴻雪笑著問道。 “如果不方便講的話……” “成熟而優雅?!焙硒櫻┛粗憠m,目光專注,一字一句的說道,“像一團出現在夢里的白色迷霧,看得到卻碰不到?!?/br> “姐弟戀?”銘塵笑了,這個家伙難道是因為從小缺失母愛所以才喜歡成熟的女人? 何鴻雪也笑了,他晃了晃透明器皿里的紅酒,酒杯湊到了唇邊,眼底閃過一絲光,沉聲道:“為什么不能是男人?” 這句話可真是……意味深長。 “總有一天,你身邊的人會擁有屬于他們自己的家庭,你的父母會離你而去,慢慢是只剩下自己一個人,選擇獨自承受孤獨,亦或者是擁有一個能陪自己天長地久的伴侶,你會怎么選?”何鴻雪問銘塵。 “陪自己天長地久的伴侶?”銘塵喃喃道,“首先也得能遇到這樣的一個人不是嗎?我有些驚訝,原本以為你會是一個很理智很冷酷的人,沒想到也會對愛情有憧憬?!?/br> “很理智,很冷酷,或許也只是因為沒有遇到那個讓自己失去理智與冷酷的人?!焙硒櫻┥钌羁戳艘谎坫憠m。 有些促狹地低頭避開了何鴻雪意味不明的眼神,銘塵問道:“如果有一天你遇到了那個你認為會成為你伴侶的人,你會怎么辦?” “不會再讓他……從我眼前消失?!?/br> 再? 真是一個值得玩味的字。 “何先生不允許我離開我們的車廂?!币涝瓢牍蛟诘厣系皖^整理行李,連續幾天的火車旅行終于快要到三區了,她回頭看著不知道是真的暈車還是假的暈車的男人,“先生,接下來要怎么做?” “什么也別做,好好度假休息?!?/br> 慵懶的男人半撐著下巴望著窗外,天空一碧如洗泛著迷人的藍,干干凈凈,沒有一絲雜質,仿佛一塊寶貴的藍寶石。 盡可能的享受現在難得的平靜,在今后很長的一段時間里,或許他會懷念火車旅途中這不長不短的五天。 “馬上就到三區了?!币粋€男人輕輕將門推開,溫柔的笑容讓人感覺到了一股涼爽的秋風,何文宣走向了銘塵,輕輕的抱住這個讓他心疼憐惜的男人,“回家的時候我們坐飛機,以后再也不坐火車了?!?/br> ……回家? 銘塵閉上眼睛靠在了何文宣的肩膀上,他從沒有家,又哪里來的回家呢。 火車窗外,是在此起彼伏的山巒中漸漸顯現城市風貌的三區。 第一百一十四章 多角關系(一) 有的人喜歡在拍賣會上設局,知道你喜歡一樣古董就會叫幾個托在拍賣會上和你競爭叫價,原本只是一般喜歡的古董也會因為旁人的競爭而為了一口氣花更高的價錢買下來,這大概就是很多人的普遍心理。 越是容易得到的就越是不會主動去珍惜,越是不容易得到的就越是想要得到。 依云站在火車車廂的貴族專用餐廳里,火車很快就要抵達三區了,聽說火車上的甜點非常好吃,她過來幫銘臣帶一些回去,等銘臣身體舒服了就能嘗一嘗這輛火車上的美味甜點。 幾個打扮年輕漂亮的年輕女子坐在餐廳里發出一陣陣風鈴般悅耳清脆的笑聲,她們身上佩戴著價值連城的名貴珠寶,每一條裙子都是裁縫師花了數月峰值出來的高級定制,仿佛一朵朵從雪里生長出來的花,名貴而嬌艷。 “不羨慕那些錦衣玉食的貴族小姐嗎?” 身邊突然出現的聲音把依云嚇了一跳,她猛地轉過身睜大了眼睛看著不知道什么時候出現的男人,依然是一襲黑色的軍裝,亞瑟站在一旁渾身透著冷漠。 “亞瑟將軍?!币涝七B忙低頭問好。 “你打算當一輩子隨從嗎?你的主人有愛他的人陪著他,而你老了以后卻依然孤身一人,這一生就那么過了,你喜歡這種生活嗎?亦或者是,你渴望富裕而自由的生活嗎?每天早上有人替你整理床鋪,幫你穿衣服……”亞瑟看著依云,低沉沙啞的聲音里每一字都透著誘惑。 亞瑟替依云描述著一個天堂般的生活,喜歡鋼琴嗎?那就去彈奏鋼琴,會有世界上最好的鋼琴老師親自教授;想要漂亮的衣服嗎?會有世界上最好的裁縫師替你縫制獨一無二的禮服;想要一個生日派對嗎?你想要的都會有… “對不起,我得回去了,亞瑟將軍再見?!蹦玫搅舜虬玫奶瘘c,依云懷抱著牛皮紙盒轉身就往銘臣他們的車廂跑。 亞瑟微微瞇了瞇眼睛大步跟在依云身后,烏黑的發,雪白的裙,火車光影中匆忙又慌亂的腳步,習慣了溫馴服從的寵物,偶爾的一只透著堅毅的小貓也頗為有趣。 “亞瑟將軍?!?/br> 一個人影突然出現擋住了亞瑟的去路,再抬頭看的時候依云已經沒有了蹤跡,眼底閃過不悅,亞瑟嘴角揚起一絲不流于表面的輕蔑冷笑。 “原來是銘臣啊,這幾天怎么一直呆在房間里,都沒有見到你?!?/br> 銘臣淺淺一笑,對亞瑟的冷漠注視視而不見,輕聲說道:“過去幾天稍微有點不舒服,”他望著窗外,“火車馬上到站了,出來透透氣?!?/br> “亞瑟將軍,我先回去了,希望我們以后還有再見面的機會?!便懗级Y貌的點了一下頭。 “為了一個小小的隨從寧愿去得罪一個將軍,何家的人很在意你,銘臣?!眮喩蝗徽f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話,語氣中透著的危險讓人想起了夜里帶毒的黑蝎子,隨時都會要了你的命。 “謝謝?!睋P唇一笑,銘臣直接轉身離開,平穩放松的步伐絲毫不受亞瑟威壓恐嚇的影響。 冷哼一聲,亞瑟轉身大步離開,他是一個有耐心也玩得起的人。 …… 車輪前進的速度漸漸放緩,位于山巒中的盆地城市映入眼簾。 一個不是那么現代都市化,卻美的安逸的三區休閑城市。 群山環繞,氣候溫暖而濕潤,空氣清新得像是被雨水洗刷過一樣,銘臣靠在車窗旁深深吸了一口氣,感嘆道:“好干凈的空氣,以后要是老了來這里養老估計也挺好的?!?/br> 干凈而寬敞的街道兩旁是一件件別有特色的小店,幾乎每一家的外面都擺放著顏色各異的花花草草,仿佛是被藝術家親手描繪的藝術之城,清新而文藝。 “好啊”何文宣順勢摟上了銘臣的腰,和男人一起看著窗外格外清新的城市夜景,他輕輕蹭了蹭銘臣的耳朵和脖子,低聲笑道:“喜歡這里的話,我們以后常來?!?/br> 一個箱子,兩個箱子,三個箱子… 整整兩車的行李都被卸了下來,一個一個的被拎進了他們在三區的住所。 深淺不一的湖水泛著不一樣的顏色,有綠的仿佛是貓眼石一樣的晶瑩剔透,有秋天般的楓紅浪漫,也有藍天般的澄凈如畫,水面上倒映著湖邊矮山的林木風光,即便是坐在湖邊發呆一整天也不會膩。 除了想來任性的何文翰以外,何鴻雪和何文宣還沒有在別墅里呆上一會兒就離開了,作為從一區來的大人物,不管再怎么低調也會有人發現何鴻雪他們的存在,與其讓拜訪的人來到別墅里打破寧靜,不如干脆去別墅之外的地方。 銘臣能理解嗎?他當然能理解 白色的畫紙,被水漾開的顏料,一筆一筆,勾勒出湖光山色。 “還有什么是你會但是我們都不知道的?”何文翰不知道什么時候站在了銘臣身后,這個年輕男人看著坐在湖邊畫畫的銘臣。 白襯衣黑褲子,赤著腳的銘臣并不介意偶爾被擦增在自己身上的彩色顏料,專心致志的,在畫紙上留下他眼前的風景。 “你猜?”男人微笑著簡單回了一句。 并沒有回頭,銘臣手里抬著顏料盤注意力仍集中在畫紙上,何文翰雖然對畫畫并不擅長,也沒有像何鴻雪那樣有收集名畫的習慣,但生在一區的貴族的環境里就算不了解也會被迫去接受各類信息,總之一句話,銘臣的畫并不是普通水平。 “我猜啊,這也太難了?!痹阢懗忌磉叡P腿坐了下來,何文翰看著被銘臣輕松握住的畫筆,說道,“你會烹飪下廚,會彈奏鋼琴,現在還會畫畫……我猜這個世界上肯定有你不會的事情?!?/br> 銘臣看了旁邊的何文翰一眼,一邊描繪著天空的顏色,一邊揚唇笑道:“哦?那你覺得這個世界上有什么事情是我永遠都學不會的?” 緩緩靠近了銘臣,何文翰看著男人陽光下格外纖長的一根根睫毛,在銘臣耳邊低語道:“殺人?!?/br> 繪畫的動作稍有停頓,銘臣偏頭望向了旁邊的何文翰:“……你殺過人嗎?” “如果我回答殺過,你會怕我嗎?” “如果有一天我殺了人,你會怕我嗎?”銘臣微笑著反問。 何文翰差一點就笑了出來,他怎么可能因為銘臣殺了人就怕這個男人,不過……還真是想象不出銘臣發狠地一面。 “你在勾引我,銘臣?!焙挝暮餐蝗徽f了一句。 “你總是那么自信嗎?何文翰?”畫筆輕輕在小水桶里劃了一下,銘臣繼續專注于他的畫。 緩緩地靠近,嘴唇幾乎要碰到銘臣的耳垂,沙啞低沉的聲音是令人多巴胺迅速上升的引誘,帶著淺笑的篤定語氣:“你不只是在勾引我,你還在引誘何鴻雪?!?/br> “聽起來我可真是個壞男人?!便懗紲\淺一笑,并沒有對何文翰的話做過多解釋,“那你打算怎么辦,是打算讓何鴻雪和何文宣發現我這個壞男人的本質,還是打算趁他們不在的時候把我丟到湖里弄死或者是……” “我可沒有在開玩笑?!?/br> 盡管語氣里帶著笑意,卻透著更多的嚴肅認真。 銘臣終于還是放下了畫筆望向何文翰:“所以你是真的認為我在勾引你們,挑撥你們兄弟之間的關系?” “還記得那天你和我聊天時說的話嗎?人的本質都是自私的,對自己愛的人寬容諒解,對恨的人恨不得扒皮拆骨,我們都是很普通的人,有自己的私欲,從來都不會是普度眾生的人,更何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