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
……這個盲婚啞嫁的年代,又不能自由戀愛,大部分時候,還不是看臉么,尤其魏瑾瑜的身份高貴,本就是世子,怎不讓人憧憬? 以致于在看到靖王世子魏瑾瑜之后,宋總管一直處于很恍惚的狀態,總覺得眼前的狀況讓他根本沒法理解。 尤其看到魏瑾瑜對待謝玉的姿態,若不是在京中見過那個眼高于頂的他,宋總管都沒法相信這就是那個人。 送走了宋總管,謝玉走進內室,笑吟吟道:“玉陽,那人好似認得你呢?!?/br> “那又如何,過去不過去,我已經早不在意了,”魏瑾瑜替謝玉打開妝盒,“如今這樣的生活我就覺得很幸福?!?/br> 當特別喜歡一個人的時候,只要和她在一起就是最大的幸事,其他都變得不那么重要。 魏瑾瑜現在給島上的孩子教書,他雖失憶,底子卻在,本身書讀得絕對比尋常秀才要好得多,是以讓他教書甚至有點大材小用,但不知道為何,失憶后的魏瑾瑜與之前完全不同,這個閑適安逸,溫雅親和的魏瑾瑜在孩子中很受歡迎。 ……當然,也和他本來就長得好不無關系。 但不管是什么時候,他看著謝玉的眼神永遠是這樣溫柔寵溺,明明知道這個女人比自己要強大太多,可是仍然忍不住將她擁在懷里好好保護,即便是不記得過去,這種感情卻絲毫不會打折。 正因為他的感情表達如此純粹,謝玉待他也親近了不少。 聽他這般說,遞過眉筆道:“可愿替我畫眉?” “不敢請耳,固所愿也?!蔽鸿ご蛉さ?,眼神口吻皆是開朗溫情。 謝玉帶著笑意,看著眼前這男子山川一般的眉峰,然后是春水一般的眼睛,任何美好的詞匯都可以套用在他的身上。 “看我做什么?”魏瑾瑜微笑道。 謝玉伸出手,摸著他的臉頰,言語溫柔,兩人之間的親密曖昧早就是常事,尋常夫妻成親數月之時,也當是蜜里調油的,他們也不例外,情|事上的*蝕骨,又或生活中的脈脈溫情,足以讓陌生的兩個人之間氤氳出一種別樣的濃情來。 “我只是感慨,我的夫君真是聰明呢?!敝x玉輕輕道。 魏瑾瑜已經細細給她畫好了眉,看著她那秀媚清麗的面容,溫熱的手離開了她的肩,一雙眼睛恢復清明,“你是什么時候發現的?” “發現什么?”謝玉漫不經心道。 魏瑾瑜蹙起眉,只是垂下嘴角,微微抬起下顎,與之前那個溫柔繾綣的魏瑾瑜即刻判若兩人。 “既然發現了,還說什么?”他轉過頭去,不看謝玉那雙足以勾魂攝魄的眼睛。 “發現你何時恢復的記憶嗎?”謝玉也不在意,側過頭去看他。 說句實話,不管是溫潤如玉的魏瑾瑜,還是現在這樣帶著點兒傲慢面如霜雪的魏瑾瑜,都帶著一股子別樣的風情。 聽到謝玉這樣說,魏瑾瑜的臉色陰沉下來,總算是確定謝玉果然已經知道。 謝玉站起來,不管魏瑾瑜這會兒僵硬的身體,摟住他的脖頸,湊到他的耳邊,溫熱的呼吸拂在他的頸側,“昨日里在床上還同我那般抵死纏|綿,這會兒卻做出這副樣子,何必?” 魏瑾瑜的手幾乎反射性甚至不受他自己控制地要去摟謝玉的腰,被他咬住唇死死忍住了,方才道:“你是何時發現的?” “至少我知道早在半個月前,你大概就已經恢復了記憶吧?”謝玉笑盈盈的,“結果這么長的時間,扮演我的‘玉陽’倒是很成功嘛?!?/br> 魏瑾瑜很想推開謝玉,但手掌放到她的身上還是做不出來這樣的事,他看著謝玉的面容,“你既然知道了,為什么不說?” “說什么?”謝玉抬頭看他,卻忽然吻了吻他的唇,輕輕摩挲著他的唇瓣,她笑聲歡愉,“為何要說呢,我覺得那之后,你在床上反而主動了不少,不錯嘛?!?/br> 魏瑾瑜僵硬地站著,面紅耳赤幾乎要成為一塊焦炭,“你這女人——怎可這樣……”直白到不知廉恥?然而,后面的話他根本沒辦法面對著她說出口來。 盡管再如何,他確實受不了哪怕在情|事上謝玉也要占據絕對的主動地位,這個“主動不少”確實是實情。 然而,誰會將這種事堂而皇之地說出來? “我倒是猜得到,嗯,我這樣的女匪首若是知道你恢復了記憶,指不定就將你關在那島上了,這可怎么辦才好?”謝玉微微一笑,平日里她和魏瑾瑜確實是住在島上的,幾乎連雍州都很少來。 魏瑾瑜沒有吭聲。 他之前失憶,恢復記憶之后,卻并沒有喪失失憶這段期間的記憶,謝玉并未存心避著他,所以他也看到了謝玉手下這股勢力的冰山一角,而僅僅是這一角,就足以讓他驚心! 魏瑾瑜的性情或許不夠圓融,卻不是愚蠢的人,能在那種家庭中成長起來的,本來也沒什么真正的愚笨之輩,他是靖王之子,王室朝堂從小便接觸得到,更何況他家六個兄弟,卻分屬三個不同的母親,這會兒的靖王妃可是靖王的第二任繼妻了,魏瑾瑜雖是目下無塵的性子,實則內心十分通透,有些事他不過是不屑罷了,并非不懂。 若是謝玉想要阻攔他,他永遠不可能走出這偌大的江南! 所以,出于謹慎,他并沒有立刻說自己恢復記憶,而是仍然裝成那副對謝玉鐘情深愛的模樣—— 意外的是,并不難,面對著謝玉的時候,他以為會很難的事卻仿若天經地義。 仿佛他真的那般愛她,著實讓他迷惑又不安。 “我現在知道了,你并不是女匪首,”魏瑾瑜開口道,“原來你是謝家的小姐?!?/br> 關于那位謝明生的事,他也略有耳聞,甚至知道一些內情他,他的死并不是意外,而是京城內有人想要他死,自然就要逼著他一到江南就即刻去剿匪。 否則的話,以他的本事,當然不至于到江南剿個水匪就死于非命。 就不知道謝玉知不知道這個內情。 “謝家?”謝玉噗嗤一聲笑了,“若是靠著謝家,我們母子四人恐怕早就死在了江南,這十年來,京城何曾有人過問過我們?” 魏瑾瑜蹙起眉,“這是他們做得不對?!?/br> “哦,那又如何,你現在與我說這,到底有什么意義?”謝玉反而是有些奇怪他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魏瑾瑜垂下眼瞼,“……你畢竟,是與我拜堂成親的妻子?!彪m然拜的不是他家父母,可婚書媒妁俱全,即便是他,也無法否認這段婚姻。 謝玉奇道:“但當時你是入贅,難道你還想當真當我謝家的贅婿不成?” “當然不是!”魏瑾瑜大聲道。 “哦,你是想,我既是京城謝家的女兒,怕是勉強也配得上你這靖王世子的身份,”謝玉的口吻卻漸漸淡下來,“不如就認了我這個妻子,只不過不再是小姐與贅婿,而是丈夫與妻子,可是?” “難道不好嗎?”魏瑾瑜反問。 謝玉看著他的眼睛,“你還真是膽大呢,難道你還不知道我的本事嗎?若是你當真有這等心思,何不恢復了記憶就與我說,而是這時候才開口?”她一字一句道:“魏瑾瑜,你當真不怕我?” 然而,他卻沉默下來。 這個女子美得似妖如魔,那種吸引力讓人無法抗拒,可是,她的可怕同樣叫人難以忽視。 “你原本想的就是偷偷離開吧?而不是做什么夫妻,把我當做你的世子妃……不是嗎?”謝玉柔聲道。 魏瑾瑜啞然。 是的,他原本是這樣想的,尋一個機會能夠離開逃走,可是今天宋總管的來到,讓他的世界觀又一次受到了沖擊!這謝玉竟出身京城謝氏! “你還真是多想?!敝x玉說著,已經坐到了另一邊窗邊的塌上,留下一陣香風,只支著手看向窗外,露出一段玉白的手臂,“若是想離開,盡管走便好了,我并不會阻攔你?!?/br> 魏瑾瑜驚訝,將信將疑地看了她一眼。 謝玉似笑非笑,“還是說你覺得自己那般重要,我已經愛你愛到離不開的地步了?” 魏瑾瑜語塞,然而,他聽到這個話真的是十二分地不爽。 明明是他想著要離開她,情緒上不是不憋悶的,他根本就不想接受這段雖是他自己親口答應,卻著實讓他吐血的詭異婚姻,他甚至不想承認那個將謝玉當做所有,看得比自己還要重要的玉陽和他是同一個人。 可是在聽到謝玉答應放他走時,心中卻并沒有松一口氣。 反而覺得——好像他才是被拋棄的那一個。 ☆、第17章 離與不離 一有這種感覺,即刻委屈就鋪天蓋地朝他襲來。 魏瑾瑜抿了抿唇,并沒有說什么,他很想轉身就走,只要謝玉放他走,著實不算難,他看到宋總管了,也聽說新的江南巡撫已到,去找那位說一說,派人送他回京不是難事。 再不濟,還可以跟著謝家的人走。 然而,他不知道謝玉心中是什么打算,是不是要回京去。 氣悶地坐下來,好一會兒才心平氣和了。 好吧,他不想欺騙自己,在知道謝玉的身份之后,他的心底第一反應確實是高興—— 魏瑾瑜身為靖王世子,怎么都不可能娶個女水匪,然而換成謝家的小姐,卻再沒有多少問題。 可是,眼前的狀況是……他不再做那落水的無親無故的玉陽,而是做回靖王世子之后,謝玉似乎對他就失去了興趣。 這真是一個悲傷到讓他心都碎了的現實。 待到靈雨來敲門,告知謝氏兄弟回來了,謝玉才怡怡然地出門去了。 他們確實不在這里,卻并不是到楊大學士那里去念書了,兄弟倆本就書讀得不錯,早年楊大學士也確實教過他們幾年,但今日這話純粹是假話,早在宋總管來之前,他們就已經做好了決定,卻不可能說走就走,還有大量的工作需要事先安排好交接。 謝玉手下能人不少,且大多對她忠心耿耿,有些心思多的,她自然有特殊的約束手段,讓他們根本不敢有二心,絕大部分被她救下的年輕男女,大多還是很知恩圖報,這世道就是如此,到底還是老實人多一些。 且謝玉的管理方式本就借鑒了一些現代的東西,各個分舵各司其職,該做的事都職能都很清楚,更何況,她原就打算這一段時間要低調一些,這做起事來就更簡單了。 “阿姐,若是我們走了,明年的英雄會還辦嗎?” 謝玉語調從容,“辦啊,怎么不辦,反正這是民間活動,若是那位巡撫想管,也可讓他來,對了,借用一下那位老尚書的名義?!?/br> 三年前有位致仕來到江南的前戶部尚書,如今和謝玉的關系還算不錯,他家乃是江南大戶,若不是謝玉,早就被水匪抄了老底,這份恩情是極難回報的,說句實話,之前這位老尚書甚至想讓自家孫子娶謝玉——當然謝玉不可能答應。 謝文淵將所有的工作都寫了計劃書,姐弟三人討論到深夜,人事安排都盡量做到妥當無誤。 “先讓知容管著六連星島,他最穩重,也可服眾?!背酥x氏兄弟這兩個舵主,下面還有十二個分舵主,知容是其中年紀最長,也最穩重縝密的一個。 謝玉點頭,“讓桑琪任副手,他們二人足夠了?!?/br> 桑琪原也是個官眷,丈夫乃是江南一縣的父母官,然而脾氣耿直得罪了強龍寨,一家被屠妻子被擄,也是凄慘得很。她自己也原是官家出身,讀過書擅治家,乃是極佳的副手人選。 謝文博沉默了一會兒,忽然道:“阿姐,我們當真要去京城嗎?” “怎么,你害怕?”謝文淵側目看他。 “當然不是!”謝文博大聲道。 謝玉一下子笑出聲來,“那為何這般說?” 謝文博猶豫了一下,“這江南經營了這么多年,自然讓我安心,京城卻從未去過?!?/br> 謝氏兄弟兩人之中,看似謝文淵更加溫文爾雅一些,謝文博性情要稍顯開朗,兩兄弟相較武功也是謝文博稍高,但要說兩人之中誰拿主意,卻是謝文淵居多,謝玉也覺得謝文淵與她的性格相似一些,真要達到目的的時候,他可以不擇手段,但平日里隨性之時,偶爾也顯得相當溫柔心軟…… 不過,只要是大事,他從未出過任何差錯,比謝文博要縝密細心多了。 謝玉柔聲道:“沒有去過又有什么關系?都是一個道理,若是不聽話的……或軟或硬,或恐嚇或暴力,總能讓他們聽話的,不是嗎?” 謝文淵笑起來,“阿姐說的是?!?/br> 謝文博:“……” “對了,文淵回頭先把阿娘接過來,我讓工匠做的馬車都差不多了,張嬤嬤年紀大了,便讓他留在江南享福吧?!?/br> “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