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
她已然看出,這個失憶的魏瑾瑜對她根本就是一見鐘情言聽計從好嗎? 只是愛情這種東西并不可靠,倒是會叫人變傻是真的,例如現在的魏瑾瑜。 謝玉笑盈盈地看著他,眼神卻相當沉靜清冷,并不見多少情緒的波動。 劉氏也是驚喜,幾步走出來握住謝玉的手,“玉兒,你、你肯成親了?” 謝玉微笑,平靜地道:“是啊?!?/br> 這世上婚姻講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謝玉父親已去世,家族在這里千里之外,劉氏本就懦弱,才讓她逍遙至今,否則,不管怎么說都需得花點心思時間的,不比現在恣意。 有劉氏這樣的母親,未必不是好事,像謝玉這般完全沒法受人桎梏的性格,若是碰上一個性格強勢的母親,那才叫一個麻煩,劉氏軟弱,卻全然要依靠謝玉,省去了謝玉許多麻煩的同時,對謝玉也是真心的疼愛,是以謝玉才會將她照顧得十分周到,并不完全逆了她的意愿。 下方的拳賽卻已經一場終了,熱烈的歡呼聲中,到底還是那身強體壯的水匪勝了。 謝玉看過去,漫不經心道:“看來他們還是很有力氣的,是不是吃得太多了?” 六連星島上的水匪并不能全然吃飽,食量都是有控制的。 謝文博還想勸阻她的話就這么噎在喉嚨里,憋著一口氣道:“這家伙叫侯三,是在三號島上的,每日有許多送往三號島的牲畜飼料,就怕這些個家伙暗地里留下了一些?!?/br> 他們給的牲畜飼料絕大部分是釀造啤酒之后產生的廢料,人卻也不是不能吃。 不過,他們即便是吃,也不能吃太多,牲畜要是養瘦了達不到標準,他們連今天的英雄會都參加不了。 “回頭查一查?!敝x玉道。 謝文博應下來,又看了一眼安靜坐著的魏瑾瑜,到底還是想開口,可迎著謝玉那雙看似溫柔的眼睛,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他家jiejie積威甚重,他不敢說??!qaq “小博,”謝玉親昵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要把活兒都交給你哥,趕緊下去吧!” 劉氏也溫柔道:“嗯,我們這里不用陪著,去吧?!彪m然謝氏兄弟年紀不大,但是在劉氏的心里,男孩兒才該是家庭的頂梁柱,這會兒謝玉讓謝文博去干活兒她自然覺得十分贊同。 謝文博覺得自己的肩膀一陣疼,謝玉看似輕飄飄的力道,實際上……不甘心地又瞪了一眼那個小白臉,他才轉身走了,決定和自己的兄弟商量一下怎么阻止jiejie這荒謬的想法。 雖然他覺得……能阻止的可能性極小,他姐那是什么人啊,根本就是說一不二的好嗎? “小博?!?/br> “嗯?” “那個阿秀怎么處置了?” 試圖逃跑的水匪都是一樣的下場,不過是個死字,反正他們手頭上犯下的罪孽足夠他們死好幾次了,但是這次讓謝玉意外的是有玉陽十二塢的人幫助他們跑。 “阿淵廢了她的武功,把她扔出了江南,勒令不準在江南再看到她?!?/br> 謝玉輕笑起來,“阿淵還是這樣心軟?!?/br> “……阿姐?!?/br> “嗯?” “你真的要……與他成親嗎?” “是啊?!?/br> “就這種弱雞——”謝文博認真道,“你就不怕阿淵打斷他的手腳嗎?” 窗邊的魏瑾瑜忍不住打了個寒顫,他總覺得這樣貌俊麗的少年并不是開玩笑。 謝玉卻笑起來,笑聲很清脆。 啊,她的弟弟還真是可愛,不是嗎? 魏瑾瑜:…… 可愛什么??!t^t ☆、第11章 大婚前夕 比起謝玉以及謝玉身邊這些人,魏瑾瑜確實“柔弱”到不夠看。 在玉陽十二塢所有人的眼中,謝玉太強大,位置也太高,使得謝文博明知道魏瑾瑜是靖王世子,仍然覺得這家伙太“弱”根本配不上自家阿姐。 當然,最大的原因還在于……他們覺得魏瑾瑜這樣的,根本不可能乖乖呆在阿姐身邊。 只是這個想法是不是有點問題? 呃,阿姐明明是個女人啊…… 然而,玉陽十二塢上下,幾乎沒有人能真正將謝玉當做女人看,她美得足以讓男人神魂顛倒,可是塢中這么多的少年青年,絕大部分看到她的時候除了尊敬大概就是純粹出于對恩人或者強者的仰慕,壓根兒不帶什么男女之情,倒不是所有人都這樣,也有那么幾個明顯對她有些意思,但是恐怕終其一生他們都不敢說出口。 謝氏兄弟覺得魏瑾瑜不會是安分的人,玉陽十二塢的其他人直到謝玉傳令下去說要成親了才驚覺——臥槽,我們大龍頭是個女人??! ……這么多年來,還真是早就忘了這一點…… 魏瑾琮他們聽到江南王即將大婚的消息時,已經從客舍搬了出來,在雍州還算繁華的東街租了一個小院子,他們出來的時候雖帶了些金銀,但客舍的價格實在不便宜,若是要在這里住一陣子的話,就怕后繼無力,是以奚寧安提出這個建議之后,他們立刻同意了。 這天清早是奚寧安去的“市場”,他幾乎每天都要出去逛一圈,與其說是做事或者打聽消息,更多的,還是出于對這個詭異江南的好奇心。 “江南王要大婚了?”奚寧安無比驚訝。 賣蔬菜的大嬸笑起來,“是??!哎,這一把送你!”看得出來,她的心情格外好。 奚寧安的心卻有些沉,不為其他,他看到現在這江南的模樣,想象中的江南王應當至少已有而立之年吧?畢竟聽聞“他”治理江南已有多年了,怕是年近不惑才是比較正常的年齡,可是心在,百姓們都在興高采烈地討論江南王要大婚了! “哎,到時候,大家都可以去看呢!知道天水臺嗎?” “怎會不知道!若沒有神仙之力,怎可能建得出天水臺!” “到時候準得去瞧瞧?!?/br> “是啊,我們江南王啊自然無所不能……” “……” 奚寧安麻木地聽著,終于忍不住問:“不知江南王今年貴庚?” 那百姓不悅道:“你怎如此無禮,我們江南王的年紀怎可隨便打探?” 奚寧安:“……” 在他的心中,江南王乃是個十分神秘的形象,這些百姓其實也很少提及“他”,一提起來口吻都是充滿了恭敬。自從在所謂的英雄會上見到被打得相當狼狽的死士之后,奚寧安心中的不安就已經累積到了極致—— 中原腹地從不將江南放在眼中,就因江南雖富庶,百姓卻多羸弱,魚米之鄉,經商者眾,戰略上幾乎可以說從不重要,也是因風氣的問題,自南往北的戰爭,少有能成功的,南人體弱畏寒,是最不善戰的類型,現如今的江南,卻尚武之風盛行,百姓強健,這江南王已有了一呼百應之勢,即便是那些水匪,恐怕一聲令下都會為“他”誓死效力。 多么可怕! 即便將這原本視為匪患的江南王看得極高,任奚寧安如何想象,都無法想象這只是一個尋常出身的人。 回去之后,便聽到魏瑾琮的笑聲,比起之前數月的逃亡生活,江南的安逸已經讓魏瑾琮漸漸褪去了不安,連懷良都不比之前警覺了,這樣便利、舒適、新奇和平安的江南,即便是京城竟也無法比擬。 “當真如此有趣嗎?”魏瑾琮問的是一個紅裙的美貌女子,而奚寧安一看到她,就忍不住皺起眉來。 他們租的這院子就是此女所有,她自己就住在隔壁,江南民風開放,她偶爾會送一些小食給他們,一來二去,便有些熟了。若是尋常,或許根本不容易讓他們這樣掉以輕心,可是,這是個極美的女子。 鮮衣紅裙,舉止優雅,容貌美麗,怎么看都不會是普通人家的民女,偏奚寧安也不知為何,面對她之時硬是生不出懷疑之心,事后回想才會被驚出一聲冷汗,偏殿下和懷良待她極其親近,讓他想說的話怎么硬是說不出口。 “計姑娘又來了?”表面上,奚寧安仍然微笑著招呼道。 紅裙女子有一雙迷人的丹鳳眼,看著人的時候仿佛帶著盈盈的笑意,脈脈含情,她明明已經不年輕了,但是言語姿態都十分優雅,甚至透著些許青春少女才有的活潑。 “在講一些昔日的趣事呢?!彼酒饋?,微微笑道。 奚寧安覺得哪里都不對勁,偏偏有些糊涂,腦子仿佛就是不好用,也是奇怪。 待她走了,他才猛然想起,她一個孤身女子,他們這個院子里皆是成年男子,她如此登堂入室卻自如得很,豈不是最大的怪事? 偏偏她在的時候,眾人都覺得她的出現理所當然。 “殿下,”奚寧安鄭重道,“以后還是防著那計姑娘一些?!?/br> 魏瑾琮一愣,“為何?” “她有古怪?!?/br> 魏瑾琮似有不悅,“哪里古怪,人家好好一個姑娘,被你說得都好似別有居心一樣?!?/br> 好好一個姑娘?是啊,那計紅燭道自己一家都被水匪所殺,江南王約束了那些水匪之后,她才翻身過了好日子,家產也被江南王發還,如今一家只剩她一個,方才到這年紀還未出嫁。 魏瑾琮在深宮之中長大,卻是不知百姓生活,奚寧安很清楚,她這樣的,絕對不可能是什么好人家的姑娘! 卻苦于殿下眼見著被這女子所迷,根本聽不進勸。 嘆了口氣,奚寧安只得放棄。 江南好似一個封閉的空間,他還得想辦法,找個途徑打聽京城的消息才是,在他看來,這平安喜樂的江南,實則比那刀兵兇險的京城更加令他恐懼,若是可以,他連一天都不想多呆! 春去夏來,江南的夏季總是比北地要炎熱得多,往年這時候不少人家都開始去往莊子里避暑,雍州比十數年前繁華了幾倍不止,已經沒有什么郊區可言,于是,英雄鎮附近的莊子便價格突飛猛進,那里有山,雖不臨玉陽湖,卻也有一汪碧潭,景致宜人。 現如今卻多數人家還留在家中,不為其他,就為等江南王大婚那一天! 因江南王已然開了口,到時大宴賓客,流水席不拘身份皆可入席,不論是百姓還是大戶,都想去露一露臉,畢竟江南王才是這會兒江南地界真正的掌管者。 明生島上這會兒相當井然有序,若論規矩,謝玉的兩個弟弟都這么大了,根本不符合招贅的條件,這年代對女子仍是苛刻的,可謝玉那是什么人?她哪里管得了這些,不僅如此,她三媒六聘,媒妁婚書俱全,樣樣符合世情俗禮不說,因江南巡撫早已被刺,其實江南的府丞和一系列官員都在還,只可惜在百姓心里,出了事還不如去找江南王手下的那些灰袍子,是以一個個都閑得發霉,不過,這婚書仍然在他們那里入了檔的,謝玉說什么,他們并不敢反抗,昔日倒也不是沒有耿直的官員罵所謂“江南王”目無法紀乃是無恥匪類的,但現如今那個官員早就失蹤據說被逐出江南——從此生死不知,外面世道這么亂,真正忠君愛國到不怕死的畢竟是少數,尤其這幾年江南如此安寧,他們甚至還做著以后朝廷收拾了江南,他們將這百姓安居樂于路不拾遺的政績歸在自己身上的美夢。 “哎呀,這些東西怎么還未備好?快快搬上船去!”靈雨吩咐道。 今天所有玉陽十二塢的人都換下了灰色衣袍,衣著鮮亮喜慶,更顯得一個個明眸皓齒容顏秀麗。 兩個少女步履輕松地將幾個箱子一手一個提了出去,這等于尋常人而言即便是男人提著都吃力的重物,對于她們而言卻著實不算什么。 外間熱鬧,謝玉那里卻很安靜,劉氏拉著謝玉的手,明明是招贅,不知為何她仍是眼淚落個不停,大抵是想起這十年若不是謝玉撐起這個家,她們一家四口早就去同她那可憐的夫君團聚了吧? “阿娘,不要哭啦?!敝x玉無奈。 劉氏拿起玉梳,擦了擦眼淚道:“阿娘不哭,來給我的玉兒梳頭?!?/br> “一梳梳到頭,富貴不用愁;二梳梳到頭,無病又無憂……”劉氏輕輕念著,“三梳梳到頭,多子又多壽;再梳梳到尾,舉案又齊眉;二梳梳到尾,比翼共雙飛;三梳梳到尾,永結同心佩。愿我的玉兒有頭有尾,幸福富貴……” 謝玉只是安靜地聽著,陽光穿過她房間的窗戶,落在窗欞上,染了一層淡淡的金。 明明她很清楚這場婚禮是因為什么,劉氏那溫柔的聲音仍然好似輕輕拂過她的心尖,有一點點癢,讓她有些清冷的心都軟了下來,如同窗外那波光粼粼的玉陽湖水,微微蕩漾。 劉氏是真切地希望她與魏瑾瑜相親相愛比翼雙飛白頭到老的。 謝玉覺得自己根本不忍心去打破她的奢望—— 雖然她自己并不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