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黑惠并不知道他的好老師之所以會半路跑出去，實際上也是為了這次的任務。

    但就算知道了事情的來龍去脈也根本無法改變五條悟在他心中奇特的形象——那是一種處于“好老師”和“屑東西”之間來回橫跳的薛定諤狀態。

    長年被這種薛定諤愛好者折磨的伏黑惠早已練就了處變不驚、心有驚雷卻面平如水的本事。

    事實上，他此刻已經成功混成了吉野順平的“同學”，但他身上的某種特別氣質還是引得順平對他倍加關注。

    ……不是那種迪士尼在逃公♂主的氣質，而是面對未知危險與災害時依舊保持著足夠的冷靜和思考能力的氣質。

    這一路上，班主任的胖子老師為了維持班級秩序率先離去，只剩下吉野順平答應了老師要“幫忙送轉學生回對方的班級里”去。伏黑惠不斷地看向窗外的遠處方向，看似目光漫無目的，實際上是在看那些黑霧粒子似乎不斷加深的情況，思考著該如何破解這個咒靈作亂的幻境領域。

    通常來說，這種幻境都有一個幕后黑手作為供應咒力、維持幻境運轉的核心。

    因此破解幻境的方法有兩種。

    一、強行祓除“核心”，直接從根源上破解幻境。二、順應幻境的“主題思想”，一路打通關過去，到了關底自然就能見到boss了。

    尋常的咒術師多半會采取第一種方法去找本體核心，管你三七二十一，害人就是不對！誰他媽有空陪你玩勞什子通關副本游戲！

    伏黑惠本來也是這么想的。但自從他進入幻境領域后發現校園里頂多是充斥著某種暴虐混亂的氣息，敵人的本體卻藏匿得很好。對于弱小的人類性命并沒有出現強取豪奪的血腥現象。

    目前看來，也只能先順著這個咒靈關于幻境領域設下的“主題”來走了。

    幻境里呈現的事件地點是學校，日期是周一，參與人是全校師生，沒有外人的到來——也就是說，咒靈希望將這份憤怒維持在校園的區域里。那么主題思想肯定也跟學校里的某些事情有關聯。

    “伏黑同學……”吉野順平的聲音忽然在他耳旁響起，“你在看什么？”

    “嗯？”伏黑惠眨了眨眼睛，想要掩飾自己不太擅長撒謊這一點，“沒什么……外面有人在打架?！?/br>
    順平探頭出去瞄了一眼，發現已經不是先前針對佐藤祥太的霸凌，而是換了另一撥人的互相斗毆。

    準確來說，是三個人在打一群不良混混。

    ——戴帽子的黑發混血兒揮舞鐵拳，一旁的白色短發年輕人揮舞著一根不知從哪里撿來的木劍，以及最后一個櫻桃紅發色的高中生則有條不紊地用關節技把那群人一個個放倒在地。

    “哦，那是我們班的空條承太郎同學……”吉野順平仔細地看著，試圖辨認出另外兩個生面孔是誰：“我看看，好像是隔壁班的花京院典明同學和高年級的波魯那魯夫學長吧？”

    “波魯那魯夫？”伏黑惠疑惑道，“這不是外國人的名字么?！?/br>
    “是啊，法國人。不久前才轉學過來的，還帶著個meimei在隔壁的國中部呢……”

    無論如何，身材高大威猛的高中轉學生們手起刀落，很快就把敵人們全部打得倒在地上哀嚎起來，看起來比不良還不良。

    伏黑惠敏銳地察覺到，每當這幫人揍倒一個對手，敗者身上就飄散出黑色的顆粒霧氣，融化在空氣中，進一步加深了這個領域的險惡。

    所以領域的主題思想是“暴力”嗎……伏黑惠暗自揣測。

    此時其中紅頭發的花京院典明似乎注意到了這兩個站在樓上看戲的學生，對著撿起帽子戴回腦門的承太郎說了幾句話，但承太郎對此并不感興趣地搖搖頭。一旁的法國人則是笑著對伏黑惠他們揮了揮手，一副友好學長的架勢，因此最后幾個人還是沒有沖上來打他們。

    “不過這家伙的眼神真冷啊……”吉野順平趴在窗邊喃喃自語，“打量任何人都像是看對手?！?/br>
    他說的是空條承太郎，雖說是“同齡人”，不過他怎么看都覺得那個混血兒臉上寫著“無敵”兩個若隱若現的字眼。

    “是啊，一看就是干架高手?！?/br>
    曾經馳騁國中不良群體、制霸校園內外的前極惡學生，如今的二級咒術師伏黑惠給出了肯定的意見。

    不知為何，就算是現在的他也莫名地不愿意與那幾人發生武力值上的沖突。

    溜了溜了。

    兩個少年人離開了這面窗戶，繼續朝著先前伏黑惠隨口瞎說的那個班級的方向走去。然而走著走著，長發遮眼的少年就率先停下腳步，背對著咒術師本人。

    “伏黑同學……”

    “怎么了，吉野君?！?/br>
    “你其實看得到那些吧。你先前看了四次窗戶，每次看的都是那些漆黑的人影?！奔绊樒绞制届o地說，“就像是大地燃起了黑色的烽火，亡靈飄蕩在校園上方。要不是知道學校的建校史沒有那么長，我差點以為這里是什么古戰場了?！?/br>
    伏黑惠：“…………”

    他無法抑制地感到吃驚。

    能夠說出這種話的吉野順平只有兩種可能。第一種，對方擁有同樣在人群中罕見的咒術天賦。第二種……吉野順平根本就是這個幻境領域設置的“npc”！

    換一句通俗易懂的話來說，就是新手村的任務發布人老村長！

    “你到底是誰！”

    少年咒術師當然更傾向于【吉野順平是咒靈設下的特殊npc】這個猜想，因此一瞬間進入了戰斗的警戒狀態，然而他雙手合攏，高舉身前，似乎隨時要變化出一個奇怪的手印出來。

    “……??？”吉野順平詫異地轉過身看著如臨大敵的伏黑惠，“我不是你的敵人?！?/br>
    “口頭上的言語可是很空洞無力的?！?/br>
    戰斗經驗不算稀缺的黑發咒術師冷淡地反駁道，“拿出證據，讓我相信你?！?/br>
    “如果我要欺騙伏黑同學的話，我剛剛就不會承認自己看得到外人看不到的那些‘風景’?！奔绊樒讲⒉簧鷼?，反而伏黑惠的態度令他暗自確認了某些事情。

    “最初在老師面前也是我替你打掩護，說我之前見過你——雖然我們之前壓根兒沒有見過面。對吧?！?/br>
    “……嗯?！?/br>
    “況且，我被困在這個詭異的校園里已經很多天了?！奔绊樒脚ゎ^看向走廊的窗外，在他瞳孔深處，同樣倒映出那些飄蕩在天空中的黑霧人影。

    “什么？”伏黑惠失聲道，“從咒靈作亂到我進來也不過一個小時不到，你怎么會在這里度過了很多天？你對于時間的體驗感已經出現紊亂了？”

    “咒靈？”吉野順平好奇地重復了這個詞，“那是什么。為什么會影響我對時間的觀測？”

    于是咒術師盡量用簡單易懂的言語解釋了自己這一行和要面對的敵人等問題，喜歡看各種驚悚懸疑電影的順平立刻接受了這種超現實力量的設定，甚至蒼白的臉上都因激動漲得有點泛紅。

    “原來是咒靈在背后搞鬼……”

    伏黑惠其實蠻理解這家伙的，畢竟大部分青少年在得知這是一個存在著種種超自然力量的世界時表現得都很激動。不過眼下的當務之急是要弄清楚對方到底是敵是友，又在這場幻境領域里扮演了一個什么樣的角色。

    “吉野君，你剛才說，你感覺自己過去了很多天，也無法離開學校？”

    “是的?！奔绊樒娇嘈χ嗔巳囝^，顯得非常人畜無害，“不知道疲倦，不知道饑餓，日夜時間的流逝被模糊……我問過其他同學可是大家似乎都沒有意識到‘困在校園’里這件事。在他們的概念中，他們依舊是過著每天往返家庭與學校的普通日子。但我偏偏意識到了不對勁之處?！?/br>
    “那你……”

    “不知道因為什么緣故，我能察覺到這是一個‘牢籠’的事實?！表樒秸f到這里時表情變得很嚴肅陰沉，“它不讓我離開，又讓我意識到無法掙脫束縛的痛苦……我必須尋找逃離這個地方的方法！”

    伏黑惠看著他真摯苦惱的表情，理解了對方的痛苦，終于收起手勢緩緩垂下：“姑且信你一回吧。其實我是一位從外界進來的咒術師，正是為了解決此事而來?！?/br>
    “喔喔！你跟我是同齡人吧？你已經是什么……咒術師了嗎？好厲害??！”吉野順平原本有些消沉陰郁的氣質被一掃而空，好奇地想看看伏黑惠與常人有什么不同之處。

    黑發少年不太自然地咳嗽了兩聲，畢竟以往負責擔任眾人視線聚焦點的通常是他的老師五條悟那位白發大帥哥。

    “咳，其實也沒什么……比我強的人多了去了?！狈诨葜t虛了一下，然后立刻進入正題，“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吉野君你身上肯定也有些過人之處——無論是異能還是咒術天賦，不然你不會成為這個幻境領域里的‘異類’?！?/br>
    “……我？過人之處？”吉野順平呆呆地說，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被長發遮住的右眼附近的皮膚，那十幾個煙頭的疤痕似乎在一瞬間有些隱隱作痛，而手腕里傳出火焰灼燒的微妙痛楚。

    但都是大腦皮層上一瞬間劃過的信息流，就好像從未存在一般。

    “是的！”伏黑惠堅定地說，“請你幫助我一起打破這個咒靈幻境！等我們出去以后，我會請我的老師替你看看你是否有這方面的天賦。如果到時候你真的有咒術天賦或者新生異能的話，你也許可以考慮轉學來我們學?！?/br>
    黑發的咒術師聲音很溫和，眼神清澈得像是溪水。

    他還在說話，想要鼓勵激發起吉野順平的勇氣和自信，但是后者已經聽不進什么字眼了。

    他沉寂冷漠的心靈隱約地被什么溫暖的東西給捂住了。

    那到底是什么？

    溫暖的，毛茸茸的，親切的……世間一切美好的形容詞都可以用上也不為過。

    真令人困惑。

    明明不想要成為什么老好人，也認為人與人之間的漠視是理所應當的本能，更別提是頭一回見面的雙方彼此。

    可是為什么——在看到有人試圖向自己伸出手時，依舊會身心都止不住地戰栗呢？

    最后，當伏黑惠不太熟練，但依舊是很誠懇地向少年描繪出未來的前景藍圖后，吉野順平沒有過多的猶豫，便笑著點了一下頭。

    “好??！我幫你！我也想早點脫困出去……然后回家！”

    “嗯，就這么說定了?！?/br>
    伏黑惠也很欣慰，他按照年齡和學歷來說其實也才是個高一學生，能夠用嘴炮打動一個疑似npc的角色……他還是有點偷偷開心的。

    當然，想幫助對方的心情也是真實的。

    “接下來我們要做什么？”吉野順平興沖沖地問。

    伏黑惠略一沉思：“就從最基礎的校園異常開始調查吧。比如說——毆打數學老師、與隔壁班轉學生一起打架的那位空條承太郎同學到底是怎么回事?！?/br>
    …………

    ……

    與此同時，學校的校長室。

    漆黑的黑霧已經化作實質的黑色海水，涌入這間光鮮亮麗的校長辦公室里。

    平日里衣冠革履的校長如今幾乎要瘋掉了，他被困在黑色淤泥之中，感受著如同被活埋一樣的痛苦，只有頭顱還露在空氣里能夠呼吸空氣。

    穿著小裙子的人形黑霧女孩無聊地漂浮在紅木辦公桌上方，然而裙下當然也是一片滾滾霧氣，背后的碩大傷口里還逼真地模擬出那種皮開rou綻的既視感。

    “快來吧……”

    怪物的bt女孩發出了嘶啞難聽的聲音，那絕非是人類可以發出的，沒注意到一旁的校長在聽到她的聲音時明顯受到了更多的驚嚇。

    她扭過頭，幽深的視線似乎穿過了層層建筑與人群，看見了那兩個握手言談的少年人。

    “——少年人的友誼啊?！?/br>
    看著鏡子的星野歸一突然感慨地說道，已經回家休息的她被五條悟傳送回來后就去洗漱了，五條老師則又跑出門去圍觀伏黑同學的任務進展。

    “哈，倒也不錯。咒術師之間是會相互吸引的嗎……”

    她對著鏡子里的那個自己笑了一下，“要好好通關‘游戲’哦?！?/br>
    只有一旁后肢著地、兩條前肢抱著一管新牙膏的兔兔咒骸疑惑地看向突然自言自語的星野歸一，覺得自家主人又在發神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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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兔兔是夜蛾校長送的“三觀糾正裝置”（失效版），會無意識地照顧任務目標小紅，所以會盯著她刷牙洗臉這些小事。

    其實我覺得吧，順平就算遇到的第一個朋友不是虎子而是伏黑的話，在某種意義上也是會被安慰到的。畢竟惠惠是堅定溫柔的好孩子嘛（“讓我迷上你吧伏黑惠！”）

    小紅真沒想當反派，不然就不會制造一個“幻境”了，這是一個“模擬人生”的領域……截至目前大家都是看上去很慘，沒有真的出人命。她希望大家能夠在她的游戲里“輕松愉快”地體會到真正的主題思想。

    ps：替身使者三人組都是npc，沒有替身，但比普通人在設定上會強一些，在人設性格方面也是沒有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