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節
“明白”,劉留用僅剩的一只手臂敲了敲胸口,“放心吧?!?/br> 裴云錚握了握他的肩膀,劉留“嗯”了一聲,轉身自去了。 裴云錚片刻也不多停,帶著明玥打馬回府,明玥還在琢磨他的話,此刻有些好奇,歪著頭說:“先前你與四哥說,太子府對越王、滕王府中都知之甚詳,可是真的?” “興許?!迸嵩棋P在寒風里應了一句,明玥聞言便不再說了。 回到裴府已過了酉正,太夫人剛用完飯,見他們一身寒氣地進來便招手說:“快到暖爐那烤一烤,怎叫馬車先回來了?云哥兒,這臘月天里騎著馬要凍壞人的?!?/br> 明玥忙道:“今兒太陽好,倒不大冷?!?/br> 太夫人嗔了裴云錚一眼,便又問起王氏的病如何,明玥只說又重了些,依舊沒提鄭明珠的事,說完不由瞥了下裴云錚,這人卻嘆了口氣,說:“岳父大人一擔心,也是病倒了,這兩日明玥恐得不時回去侍疾?!?/br> 太夫人頷首:“該當的,今冬這天氣是怪些,叫云哥兒也去,一面在跟前伺候著,一面也要寬慰你父親,莫要太過擔心?!?/br> 明玥應了一聲,心中很是感激。 他們未在太夫人屋里坐太久便回了自個兒院子,明玥白日里還不覺得,這晌回到自個兒房中才覺疲累不堪,但卻仍打疊精神要服侍裴云錚。 ——出了這等事,雖單看與明玥并不相干,但總覺氣短幾分。 然裴云錚并沒有歇息之意,他自換了一身衣裳拍拍明玥說:“你先歇著,我且出府一趟?!?/br> 明玥心道不是剛回來?卻也沒有問,只到書房里幫他將寶劍捧過來,說:“天黑了,小心些,有人與你一并去么?!?/br> 裴云錚笑了笑道:“我是要去一趟伍大人府上,你以為我要作甚?”雖這樣說著,他還是將劍接過來掛在了腰間。 明玥莫名松了口氣,說:“對,四哥沒準也去尋二哥了?!?/br> 裴云錚在她頭上揉了揉,“今兒跑了一整日,困了就睡,不必熬著等我?!?/br> 明玥小孩兒似的努了努鼻子,要送他出去裴云錚沒讓,便先好好泡了個熱水澡。 泡完澡明玥渾身舒泰,腦袋也清明起來,一面等著裴云錚一面思忖,她想裴云錚下午應不止是想讓她認一下孟瑛,除了那宅子他定是有旁的想說,可事情又多半不好開口……明玥有些納悶,覺得這并不符裴云錚的性子。 想了一會兒不得,只好又轉回孟瑛那處宅子,除去他家有積蓄之外……便是暫住或旁人所買,出門有車,入門有仆,身為太子府門客,卻住得那般偏遠? 外室婦……明玥一口水嗆住,想到了另外一種可能。 “二爺還未回來?”明玥心中的想法急切的需要得到證實。 “還沒”,春燕道:“奴婢剛去外院問了,沒回呢,夫人要么先歇下,二爺一回來我便叫醒您?!?/br> 明玥呆坐了一會兒,擺擺手:“你們也去歇著吧,養娘在這便行了?!?/br> 春燕和春草有些猶豫,邱養娘知道明玥心里煩亂,便揮手,“且去吧,我在這陪著夫人?!奔t蘭道:“我也在這陪著?!?/br> 二人不好再說,這方退下去。 這廂里,明玥攏著被子枯坐,鄭明珠的事紅蘭上午跟著她自然知曉,對邱養娘她并沒隱瞞,因而三人臉上俱是愁色,紅蘭眼睛都紅了,小聲的埋怨說:“大姑娘也真是,這以后還要不要咱們姑娘做人啦?到時府里人都知曉了可怎么說!吐沫星子都能把咱們淹死了!” 邱養娘豎起一根手指示意她莫說了,自己給明玥攏著被子輕輕拍著。 “不該叫二爺知道的”,紅蘭忍不住,“瞞一時算一時?!?/br> “現說這些有甚用?”邱養娘皺眉,“夫人……”探身一看卻見明玥睡著了,二人對看一眼,都嘆了一聲。 邱養娘將明玥放躺,但剛一動明玥便醒了,迷糊問:“二爺回來了?” “沒呢”,邱養娘按著她又躺回去,如此睡睡醒醒,直折騰了一夜,裴云錚卻未見回來。 四更末,明玥睡不著了,睜著眼瞅床頂,邱養娘以為她心里難受,不由私話勸導:“夫人不必多想,大姑奶奶那實在不成不管就是了,我瞧著二爺不是寡情的,應不會為了此事就……” 明玥擺擺手打斷她,披著衣服坐了起來,搖頭靜靜說:“不,養娘,我不是為了大姐。雖有些事我尚未想通,但今日我要回府請父親遞狀子,狀告崔家?!?/br> ☆、第186章 裴云錚回到府里已是辰時末。 五更左右裴安回來給明玥報了一聲,說二爺直接去營里了,晚些回來,讓夫人不必擔心。 明玥給太夫人請過安,便也沒急著回鄭家,而是在裴云錚的書房里練了半晌字。 昨兒半夜起了風,今日天陰沉沉的,帶著股子濕冷,像是隨時要飄下雪來。 裴云錚進屋時有些咳嗽,明玥見他連披風都沒系一件,忙倒了杯熱茶來讓他暖著手,一面嗔道:“早上可用過飯了?營里不是有兩件大氅,怎也不披著?” 裴云錚喝了兩口熱茶,微微笑道:“也是忘了,倒不甚冷。昨晚碰見四郎,一耽擱便晚了,你沒睡好吧?” 明玥低了下頭,輕聲說:“你沒回來,我總惦記著?!?/br> 裴云錚伸手將她將她拉到近前,問:“想甚么了?” 明玥抬頭看了他片刻,直接道:“我要到京兆府狀告崔家,你會幫我么?” ——實際在今早明玥對于裴云錚的態度已經想的足夠明白。拋開他們是夫妻不說,崔家后面是太子,若此事來個反轉,能將崔家陷在里頭,太子定也會受牽累,這想來是滕王和越王都樂見的,因而明玥心里是篤定裴云錚一定會幫她,但她還是禁不住問了一遍。 裴云錚聞言朝后仰了仰身子,揚著一邊眉毛說:“哦?你要用甚么名頭來狀告崔家?” “溺情仆妾,薄待發妻,請合離?!?/br> 裴云錚聞言,一下竟笑了出來,他看著明玥道:“你可知長安世家子弟里,凡娶妻者,家中媵、妾幾何?” 明玥吸了口氣:“略略知曉?!?/br> 裴云錚笑容驀然一斂,竟叫明玥感到了一股冷峻的壓迫,男人卻起身徑直往書房走,在那紅木大案前停下,傾身逼視著明玥,漠然道: “依大齊令,五品以上有媵,庶人以上有妾。崔煜身為國公府世子,又在太子的保舉下高居從三品侍郎,按例他可納媵無名,而妾不計,況還不包含崔府中所養家妓。然事實是,崔煜如今未置一媵,府中只有一妻一妾,這莫說是在崔家族中,便是放眼京中子弟,也是極少的。 因而,自入京以來,崔煜待妻子相敬如賓、恩愛并重的名聲早已傳遍,便連皇后也曾出言褒獎。即便后來有了庶長子,卻也因大姐一直無子,反使多人暗里為了崔煜不平。 這一些,你可都知曉?溺情仆妾,薄待發妻?你此狀一遞到京兆府,府尹恐就要先叱笑一番,經時,這官司便已先輸了一半兒?!?/br> 他說完,手指一下下扣著桌案,聲音不大,可聽在明玥耳里卻叫人緊張焦躁,仿似被人壓上公堂,耳邊響的便是衙役手中的水火棍。 她緩緩挺直了背脊,直視過去,“你知曉的,我意不在此?!?/br> “我不知曉?!迸嵩棋P面色沉寒,目中不帶分毫感情,利劍般懾著明玥,“你倒是說與我聽聽,在我所見的幾次里,崔煜對鄭家長輩無不溫恭有禮,對妻子無不疼惜愛護。今次,你怎就疑心到了他身上?” 明玥被他這般盯著,腦中卻愈發清明,想了想答道:“其一,大姐嫁入崔府時,帶了兩個嫫嫫,兩個管事媳婦,大小八個丫頭??墒堑浆F今還在身邊的,只剩了一個連嫫嫫,一個巧格兒,一個二等的小丫頭和一個粗使的。 這些陪嫁過去的,當初俱是精挑細選,即便是后來有事惹了大jiejie不快,也不該一個親近的都留不下。 便如太夫人和二爺疼我,自也不會怎生為難我的丫頭,更不會離間我們主仆感情。大姐身在其中,興許不自知,但若略去這中間種種,乍看之下不由得我要往偏歪了想幾分?!?/br> 裴云錚聽她提及自己,神情卻是不變,依舊沉聲:“這不足以有甚么定論?!?/br> “是”,明玥點點頭,又道:“其二,便是大姐所說的二嬸娘放在手釧中的藥。也不怕二爺知道,那日請了陶大夫去是因我奇怪二嬸娘為何無故送了這個?疑心那藥粉里還加了旁的,我試探過二嬸娘之后,的確如此。然而,我帶回來的藥粉里卻是沒有甚旁的,這便說明,那藥已非先前的,而是后添的。 而且,多半是此人無意無意聞過這藥,并且識得,以為是大姐單為閨房里所用,因而并未取了原先的藥去查,直接按樣兒尋了新的放在手釧里。 便是這一丁點兒的區別,露了天大的破綻。 ——這人不是巧格兒,便只能是崔煜?!?/br> 裴云錚輕輕瞇了眼睛,扣著桌案道:“可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