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頁
安非約爾在原地凝滯了幾秒,沒有移開視線, 嗓音里帶了幾分嘶?。骸案凹s?!?/br> 時倦:“誰的?” 安靜片刻,他道:“深也?!?/br> 深也站在一旁,垂著頭,不知是什么反應。 時倦看了他一眼便收回視線, 問了句:“很重要?” “沒有?!?/br> “那就回來?!?/br> “我……” 時倦垂眸:“或者我現在過去?” 他轉身往回走的動作停頓了一下,時倦平靜道:“把攻擊收了?!?/br> 安非約爾手指抖了抖,指間力量陡然散去,心里卻涌起酸澀。 心理作用,回程路比來時長很多。 安非約爾坐在駕駛座上,垂眼看著自己神力縈繞的指尖。 橘貓本身就夠急躁了,此刻待在他旁邊,卻被他那一身的低氣壓壓得心焦都跟著平緩沒了:“你又傷春悲秋個什么?” 安非約爾收緊手,一言不發。 來赴約的確是深也起的頭,他剛剛臨走前才會想給對方留這么一道攻擊。 就像深也看不慣他,他同樣看不慣深也。 只要一眼他就看出來,對方和他懷著一樣的心思。 可哪怕只是這樣一道攻擊,時倦都不許他用,就因為不希望深也收到傷害。 每次都是這樣。 每次他和別人同時站在對立面,時倦會護著的永遠都是別人。 原神星是這樣。 九州是這樣。 深也亦是這樣。 ……為什么對方就不能站在他身后一次呢。 ** 時倦掛斷通訊,將手環遞過去:“謝謝?!?/br> 伊列亞做夢似的接了:“……不客氣?!?/br> 時倦道:“要是沒別的事,可以出去嗎?” “行,我馬上走?!币亮衼喭滞_地走出幾步,默默回頭,“他們,那群原神的信徒剛剛叫你大人?” 時倦聽著:“是?!?/br> 伊列亞又走了兩步,再次回頭:“剛剛陛下,叫你主人?” 時倦:“嗯?!?/br> “……”伊列亞終于離開了房間,再沒有回頭。 因為是夏天,哪怕房間開了空調,玻璃杯壁上也迅速凝出了水滴。 外面下起雨來。 時倦見過自然界的雨,還是第一次見到這種完全人工cao縱的降雨,拉開落地窗,站在陽臺上俯視著下方廣闊的宮殿群。 出門時手腕忽地一松,杯子驀然脫了手。 “咔嚓——”玻璃四濺。 消失了整整一個位面的神魂瀕臨破碎的疼再一次涌上來,撕扯著他的意識,令他整張臉都失了血色。 時倦攥住了一旁的扶手,摔在冰冷的地面上,指尖顫抖得厲害,白得近乎透明。 雨聲掩蓋了細密的聲響。 安非約爾沒費多少功夫便找到了時倦所在的房間。 大門檢測到他靠近便自動開了,省去了門口徘徊這一步驟。 他連停頓都沒有理由,走進門。 天邊驟然回蕩起一聲雷響。 安非約爾眼眸一顫,下意識上前,惶急無措地攬住他,體內那股蛻變的神力如縛網掙扎著四散開來,每一根線的尾部都落在懷里那人的身上。 對方紊亂得近乎潰散的神魂順著精神網傳達過來。 橘貓曾經說過,他天生帝王氣運,可以壓制一切非不可抗力造成的傷害,哪怕是不可抗也能抵擋甚至復合。 所以每一次時倦待在他身邊,生病受傷總算痊愈得更快。 事實上,最初他選擇抹除記憶去往小位面,就是想靠自己的氣運去保護他,庇佑他,哪怕僅僅只是讓他在坎坷落拓的小世界能過得快樂順遂一點。 ……但要說沒有一點私心,其實也是假的。 對方沒有記憶,他也沒有記憶,他們之間沒了原神星和人類聯邦難以逾越的溝壑,沒了過去相處十幾年養成的主奴神徒的距離感,以普通人的身份干干凈凈地相知相識。 那他們是不是不會走到現在這一步。 可大約是天道窺見他面下卑鄙的執念,所以每一次短暫貪晌的光陰過后,余下的永遠是綿長的撕心裂肺。 橘貓在門外不死心地撓著門。 安非約爾沒理會,手指僵了一下,終于下定決心似的收緊,輕輕樓住對方的身體,轉身回到房間里面。 輪回那么多次,擁抱過那么多次,可如今終于觸碰到對方的眉眼,攜著那道名為“真實”的鐘響,狠狠敲在了他的心頭,連帶著血液都泛起戰栗。 眼前是在他生命里以最高高在上的姿態出現的存在,教過他使用力量,教過他禮義廉恥,教過他天理昭昭,此刻卻失了體面與整潔,只余散亂的狼狽躺在他身下。 他能聽到耳邊輕柔的呼吸,能感受到指尖下平緩的心跳,平日的清冷疏離如今卻只剩下脆弱的凋零。 這是將神拉往骯臟墮落的人間的曲徑。 ……誰能拒絕這種誘惑。 安非約爾注視著對方,許久許久,無聲地閉上眼。 衣袂在床角勾出窸窣的聲響,他下了床,剛走出一步,腳下驀然一頓。 空氣安靜了足足五秒。 安非約爾垂下眼,目光順著自己的衣袖往下,在手上停留片刻,方才緩緩地移向抓著他的另一只手。 很久很久以前,他其實也牽過這只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