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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倦睡得不算安穩。 這種情況從他喝下魔藥從沙灘上醒來便開始, 而那天躍入海面后情況便愈發嚴重。 ——你每走一步,都會像踩在刀尖。 踩在刀尖是什么感覺? 反正在系統的記憶里,時倦除了剛從沙灘上站起那會兒雙腿有過發抖以外, 之后表現出來的和正常人沒有絲毫區別。它便只以為那是他昏迷太久后突然走動的不適應。 因為他不會說話出不了聲更未曾表現出來,便不會有人想到,他其實一直都在疼。 也只有睡著了意識不清時才會露出那么點端倪。 艾萊恩心臟像是驀然被人刺了一下。 他不敢隨便碰他,只能護著那人的雙腿,小心翼翼地摟著對方。 這樣無可奈何的感覺,竟讓他打從心底生出一種熟悉的無力感。 ** 地下室。 爬山虎層層疊疊地繞成一團,將一道身影五花大綁在中央,碧綠葉子有一搭沒一搭地拂過著那人的身體,像是好奇著這到底是個什么品種的活物。 那人嘴里被一團不知從哪卷來的抹布堵住了,正對那些爬山虎擠眉弄眼。 爬山虎半點不搭理。 噠,噠,噠。 有人踩著階梯走下來,停在他面前。 被綁著的人抬起頭,露出的臉正是那位血族公爵。 公爵瘋狂地掙扎起來。 艾萊恩勾唇笑了笑:“你愛他嗎?” 公爵動作一頓,眼里露出茫然。 ……愛誰? 艾萊恩也不在意,或者說他本來也不是來聽對方這一句回答的。 他沒等公爵做出反應,便繞到對方背后,手掌一翻,手心便多出一只金屬制品。 ——那是當初貿然闖進他房間的女人攜帶的采血器。 極致的,銳利的危險氣息從身后覆蓋上來。 公爵心里不詳的預感瞬間拉到巔峰,下意識后仰,忽然覺得腦后一涼。 細長的金屬口子猛地刺入他的后腦。 “呲啦——” 輕微的骨骼摩擦聲通過身體傳導入耳,像是指尖摩挲過巖石時泛起輕微的酥麻,細密密的涼深入全身。 公爵渾身僵硬,眼瞳距緩緩擴大。 艾萊恩臉上的笑容越來越深。 握著器皿的手緩緩旋轉,細長的金屬嘴在公爵的腦漿中翻搗,再攪碎。 公爵渾身都在痙攣著,驀然一僵,接著無力地垂下頭,氣息低得微不可聞。 “大人……” 艾萊恩側頭睨了眼:“大長老,你很有空?” 白胡子的老人拄拐看著眼前的景象,面上低眉順眼,手心里卻滲出了冷汗:“他畢竟也是我族一份高階血脈,這要是傳出去……” “你覺得我把他弄死了?” 老人垂著頭,不敢多言。 艾萊恩將金屬器從公爵的后腦□□,看也不看上面滴滴答答流出的一行血粒子:“大腦不是要害,還沒死呢,等睡過一陣保證還活得好好的?!?/br> 只是大腦組織被破壞成這樣,醒來究竟是瘋是傻就不知道了。 反正不可能正常。 ——當然,也不可能還記得自己之前遇到過什么事認識過什么人了。 老人臉皮子抖了抖,到底沒就這這個話題繼續下去,反而沉聲道:“大人,您體內的血脈該覺醒了?!?/br> 艾萊恩隨手將金屬器扔回一旁的小桌上,指使著爬山虎縮回去,轉身走向地下室的階梯:“知道了?!?/br> 語氣平淡,明顯是沒放在心上的樣子。 老人眉頭微皺:“大人,安親王他絕不會放棄該隱?!?/br> 血族因為有高階對低階血脈的天然壓迫以及低階對高階的天然臣服,比起整日整日勾心斗角的人族,權力劃分其實非常分明。 可若要說和睦,其實也談不上。 比如之前在人族城堡里出現的安親王。 安親王是怎么變成安親王的已經不好說,時間太久,追究也沒什么意義。底下的人也只知道他和艾萊恩原本是同階血脈者。 也是如今的血族中血脈最純粹和最尊貴的那一脈。 可一山不容二虎,血族也絕不可能有兩個統治者。 他們似乎從一出生起,就注定是宿敵,而且是必須你死我亡的哪一種。 這就牽扯到方才老人話中談到的“該隱”了。 該隱不是人名,而是一個稱號,是每一代血族的統治者繼位時所獲得的名號。 誰能當上統治者,誰就是該隱。 因為這一代有兩位候選人,剩下那些血族便很自然地劃分兩派分別支持,各自站隊。 “如今交接儀式日在即,安親王恐怕很快就會回到此處。您如今卻連生靈血都不曾沾口,皆時怎么跟安親王斗?!” 老人說到最后,眉頭都擰成了疙瘩,面對著這個比自己還年輕的小輩,語氣里便不自覺便帶上恨鐵不成鋼:“若是安親王繼位,他怎么可能放過你?!” 艾萊恩頓住腳步,掀了掀唇,嗓音輕緩:“大長老?!?/br> 最后一個字落下,老人忽然如墜冰窯。 徹骨的寒意兜頭籠下來,帶著巨人般不可違逆的壓迫感,強勢地攫去人的呼吸。 老人膝蓋一軟,狠狠砸在地上,骨骼同地面的撞擊聲聽得人頭皮發麻。 壓迫感幾乎壓得他抬不起頭,眼里不知什么時候變成了完完全全的奴顏婢膝,竭盡全力才開了口:“您的血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