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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初收到同學聚會的邀請,曲闊其實還挺意外??稍俣嗟呐d奮,最終也消磨在了席間一句接一句明貶暗揚的自我評價里。 卻沒想到,剛一走出來,就見到了方才飯桌上缺席的人。 曲闊三兩步追上他,問道:“你既然來了,怎么不進去?現在聚餐還沒結束?!?/br> 江燼回聞言,反問道:“既然還沒結束,你為什么不進去?” 曲闊被堵得啞口無言,干笑兩聲:“這不是出來透透氣嗎?” 江燼回也不知是信了還是沒信,點了下頭:“我就不進去了,你們玩吧?!?/br> “誒?以后還想聚都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時候,錯過了不可惜嗎?” “踩高捧低,阿諛奉承,有什么好可惜的?” 曲闊一頓:“???” 江燼回:“你臉上寫的?!?/br> “我表現得有那么明顯嗎?”曲闊抓了抓頭發,嘆了口氣,“好吧,我就是逃出來的。沒什么意思?!?/br> 他說著,又道:“對了江哥,你最近過得怎么樣?高中之后就沒聽到你的消息了,我還以為你被拐到哪個山坳里去了?!?/br> 挑起話題的人明顯是想開玩笑熱絡氣氛,奈何聽他說話的人不怎么買賬:“出國了?!?/br> “留學嗎?我就猜到,咱們班上要是誰有能力去國外發展,那肯定是你……” “去看病?!?/br> “看什么……”曲闊下意識要接下一句,話說到一半,猛地意識到對方的隱含義。 江燼回卻沒什么被冒犯的模樣,神色很淡,語氣也很淡,像是久久飄蕩在空曠的古鐘里的回音,顯得格外孤冷和空洞。 他開口道:“抑郁癥?!?/br> 曲闊忽然狠狠一怔。 江燼回將手伸入口袋里:“我還有事,先走了?!?/br> 曲闊愣愣地應了一聲:“很急嗎?” “嗯?!苯瓲a回微微偏頭,忽然勾起唇角,眼里浮出一層極淺的笑,“去約會?!?/br> ** 下午的南市下起了小雨。 江燼回沒有開車,撐開手上的傘,沿著道路一直走,最終停在一座靜謐的園林前。 例行登記后,他尋到一處山腳,彎身放下懷里不知從這一路上哪個店面買來的天堂鳥,一抬頭便對上石碑間嵌入的小像。 照片上的少年正是十七八歲的年紀,一雙天生狹長的桃花眼,垂眼揚眉盡是慵懶散漫。 江燼回望著他安靜了半晌,方才出聲道:“時倦?!?/br> 照片上的人視線正好望向外面,像是一句無聲的問候。 江燼回聲音很輕,向是生怕打擾了誰的安眠,“李昭彥的判決今天出結果了?!?/br> “他在監獄里尋釁滋事,鬧出人命,而且他現在也成年了。法院已經重審完畢,判他死刑立即執行?!?/br> “他爸媽剛從牢里出來,就聽到他們兒子的消息,趕過去的途中遇到車禍,被送進醫院了?,F在還沒出來,我估計就算能活著,下半輩子也離不開輪椅了?!?/br> “你看,當初傷害過你的,現在都得到懲罰了。你說這算不算天道輪回?” 一陣冷風吹過來,裹挾著細細的雨絲,飄進純黑的傘翼,落在了光潔的石碑上。 江燼回伸出手,用手背拭去了碑上的水漬:“時倦?!?/br> 風將大傘吹得搖搖晃晃,而后驀然脫了手,擦著地面滾過數米,方才卡在一塊巨石前。 此時正是深秋,雨絲綿密而柔和,如怨如慕,如泣如訴,悄無聲息地落入行人的衣領里,寒意便能從皮膚一直漫入靈魂。 “時倦?!?/br> 江燼回跪在墓碑前,忽然冷得發起抖來。 雨滴落在泥地上,濺起的風塵在空中晃啊晃,旋轉著飛向了他們畢業那一天。 那時兵荒馬亂的高三匆匆而過,江燼回從畢業典禮里抽出身來,在樓下見到了孑然一身的時倦。 他追著他走過蜿蜒的小路,站在盛夏的黃昏里,夕陽將兩人的身影揉進背景里,染成了曖昧的暖色調。 這樣的畫面,哪怕出聲都是驚擾。 江燼回望著身前那人的背影,余光里卻突兀地闖入一道金屬獨有的冷光。 沒人注意到駕駛的人是何時出現,是從何處弄來那樣一輛廢棄的車輛,又是懷著怎樣的想法才將油門踩至盡頭。 塑膠的車輪擦著水泥地,像是脫韁的馬兒,以疾風之勢沖向了道路中央的兩人。 那一刻,江燼回甚至能聽到耳邊呼嘯的風聲。 前面有人驀然回身,朝他撲了過來,擁抱著他身體的手緊得幾乎叫人錯覺,像是一輩子也逃不開的桎梏。 接著便是天旋地轉,車子在地上留下一道猩紅的車轍。 身上的雙手脫力般垂了下來,而那人的唇卻恰好映上他的額頭,像是一個繾綣又溫柔的吻。 江燼回在劇烈的耳鳴中抬起手,接住了倒在身上的人。 有guntang而黏膩的東西滲透單薄的衣衫,沾上他的手指。 他睜開眼,滿目所及殷紅一片。 都是血。 ** 后來,他坐在市局冰冷的座位上,毫無生氣地聽著對方向他講述著事情的前因后果: “駕駛者叫李昭彥,十五歲,生母李淑,其父一年前曾因非法侵占他人財產,故意殺人未遂進過監獄,日前尚未刑滿?!?/br> 李昭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