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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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估摸著另有內情,但他既如此說,她便不去追根究底,因而吩咐說:“二姐的事情怕是要不好,你去與你干爺爺說,與江北有瓜葛的就地處置了,先斷了他們的聯系再看?!?/br> “是——” 他要退,云意叮囑,“腿上傷了便好生養著,缺了藥只管找紅玉拿,別光忍著?!?/br> “是?!庇嘞碌?,他的腿再好不了了這種話沒能說得出口,該藏著的就應當深埋,拿出來多說無益。 另說陸晉在京郊練兵,行軍布陣大范圍cao練完畢,剩下近黃昏時閑散光景,便脫了上衣與巴音幾個校場上摔打盡興。流足了一身汗,再來一桶涼水從頭澆到底。上半身小麥色肌膚在余暉下鍍一層豐潤的光,腰下單薄的綢褲被徹底浸濕,全然黏在腿上,勾勒出欲隱欲羞的凹凸輪廓。 他抹一把臉,與巴音一道往軍帳走,后頭還跟著喬東來。路上問:“胡三通情況如何?” 巴音也是一頭一臉的汗,正要開口,不料讓喬東來搶了先,“胡大人路上順利得很,蜀中是他老家,胡大人又是鏢師出身,西行的路再沒有人比他更清楚?!?/br> 巴音沒介意,伸手替陸晉撩高了簾子,一行人鉆進帳內躲避天邊發威的秋老虎。 落座后才聽巴音補充道:“路上遇著一幫山匪,兩隊游勇,都讓打發收編了,算算時間不日就要遇上蜀地順賊?!?/br> 他與陸晉講的是蒙語,喬東來聽不明白,也不好插嘴,老老實實低頭奉茶。 “蜀中易守難攻,此地不可失。再來曲鶴鳴將西北招募來的新兵編入你麾下,現如今練得如何?” 巴音略帶挫敗,“不怎么好,漢人娃娃太嬌氣,經不起摔打?!?/br> 陸晉嫌茶熱,找喬東來要了一壺涼水解渴?!白騼郝牪楦烧f,新兵營里一大半人被你訓得半死不活,還不夠?” 巴音固執道:“現在訓得厲害,省得他們一上戰場就被亂箭流矢射死?!?/br> 噠噠噠,陸晉曲指敲擊矮幾,“南下就要以水軍對水軍,你有幾成把握?!?/br> 巴音很是耿直,“從沒打過,更沒把握?!?/br> 陸晉失笑,“你這人……索性派你回西北,鎮守大后方?!?/br> 巴音點點頭,“屬下深以為此,要與江北大戰勢必傾全力南下,風險太大,也怕多生枝節。屬下回守西北,一來保留實力,二來讓有心人有所顧忌?!?/br> “嗯——”陸晉蹙眉沉吟,“正是如此?!?/br> 巴音道:“與江北打到最后,還是要靠水軍。要不,二爺在原朝廷里找找?” 陸晉道:“此事已在計劃中,要緊的還是cao練新兵,不然帶回西北也是累贅?!?/br> 話到此處,門外快馬襲來,一信使前來報訊,澤口周邊顯見江北兵勇小股進犯,與西北駐軍兵戎相見又迅速退后,不知是等馳援再犯,還是就此偃旗息鼓。 陸晉聞訊輕笑,透著嘲諷,“賀蘭鈺這是等不及了,想先持一子,用以破局?!?/br> 是本就作此計劃,還是背后有意外發生,迫使他如此進犯? 這便不得而知。 當下囑咐巴音,“你領上新兵營,擇日啟程?!?/br> 夜深人靜時才回到侯府,沒成想云意還沒睡,讀著一本纏綿詩集,燈下盼人歸。 他腹中饞蟲四起,先吃上半碗熱粥,再與她聊一聊今日所見,云意說的更多的是冬冬,今日又鬧了什么笑話,全都拿來博他一刻輕松。 但他笑得勉強,引來她問:“怎么了?遇上難事了?” 陸晉橫躺下來,頭枕在她膝上,仰面望天,“今日南邊來報,江北已出兵挑釁,看來賀蘭鈺等不及要戰?!?/br> “成日里就知道打仗,來年沒人種糧食,我可沒好東西吃了?!?/br> “想點兒別的——” 云意搖了搖腦袋,照實說:“想不出來?!?/br> 他沒忍住,大笑出聲,“我給你出個主意,想想朝廷有哪一位擅長水上作戰的,擬出名單來,明兒給你在院子里做烤全羊?!?/br> 有了美食做彩頭,她登時雙眼放光,歪著腦袋冥思苦想,好半晌才絮絮說道:“一說水師,頭一個先考慮沿海衛所,但近年來戍衛空虛,水師士氣不振。再而俸祿微薄,每一月僅一石,加之受軍官的盤剝,生活困苦。而軍屯多被達官貴戚所占,使之糧餉不濟,兵勇逃亡。我記得早年間兵部上奏,兩廣七衛缺額達七成之巨,福建鎮海衛則遠超七成,幾乎已達‘無用之將統無制之兵’之境地?!鄙灶D,喝口茶再繼續。 “想來江北若想求南京支援,恐是不成的。再而兩江水師前身乃巢湖水師,在太*祖起兵之時立下大功,近年來雖久未出戰,但想來船艦與火炮仍在。要說早先不曾重視兩江水師,近年來因天下三分之勢,賀蘭家也早該cao練起來,以求劃江而治。說到朝廷里…………能領一支驍勇水師的倒真沒個合適人選,可見人丁凋零。不過原巢湖水師主將容青,有后裔仍留在京城,二爺若有意倒是可以見上一見,容家將才不少,就是都不大會說話,老讓人抓住錯處,再大的官也能一級一級貶斥下來,近些年似乎心灰意懶,都不再理會軍政之事?!?/br> 他扯了他袖邊錦帕改在眼皮上擋光,聽完大約是贊同,“容青此人早有耳聞,如今仿佛只剩下一重孫容岳還有幾分本事?!?/br> 云意樂呵呵問:“如此說來,我這算是說得好還是不好呀?” “馬馬虎虎——” 她著急,“那烤全羊還給不給?” “光會吃——”少不得要嫌她。 “又不是頭一日見我,今兒才知道我愛吃呢,可惜晚了,已做了河東獅,概不退還?!闭f話間已捏上一顆酸梅往嘴里送,至半道讓人截胡——被他仰起脖子銜走了,囫圇吞下去還要說:“酸得倒牙?!?/br> 她氣悶,“我喜歡的東西,偏都讓你糟蹋了?!?/br> 他抬起手,壞心地捏住她嘴唇,判定她,“撅起嘴能掛油瓶?!?/br> 她左右閃躲,他無心戀戰,雙手枕在腦后,閉著眼熏然欲睡。 她便開始吃梅子,一顆接一顆。直到他突然出手,一只手治住她兩只腕子,鼻子里輕哼,“還吃?” “喝茶總要配果子?!?/br> “你這樣愛吃酸的,莫不是又有了?” 這話像是一聲驚雷,讓她愣在當場。陸晉坐起身來,吩咐紅玉連夜去請太醫,再看她那副渾然不覺的樣子,少不得要拿指頭敲她,“原不該給你額上寫個傻字,如今應驗了,竟傻得連有沒有身子都分不清?!?/br> 她呆了半天,吶吶道:生孩子太疼了,我不想生?!?/br> 聽得他心疼,柔聲安慰說:“別怕,這回我守著你,再不讓你一個人疼?!?/br> 想到又要受一回苦,不禁悲從中來,這便揉著眼睛哭起來,“我才不要生。你陪著有什么用,該疼還是疼,總不能你來替我生?!辈坏人卦?,自想了場景異想天開,“初見你,連割rou取箭都不吭一聲,想來是絕不怕疼的,讓你幫著生也是好的呀?!?/br> 他無奈到了極點,這話何從說起?!胺€婆不是說,第一胎總是艱難些,過后就好了?!?/br> “她還跟我說出來了這就出來了,可我使了渾身的勁,熬到日落都沒生出來??梢娝齻兊脑挾夹挪坏?,完了完了,我這回又要疼死了…………”心如死灰,她絕望地往后躺,半道讓他攥住手腕又拖回他身邊。 看她滿臉的淚,陸晉束手無策,好在太醫來得快,解救他于水火之中。 探過脈,太醫捏著胡子,醞釀多時,也沒能說出半個字。 陸晉緊張焦灼,唯恐又是壞事。 “胡太醫有話直說?!?/br> 胡太醫眉頭深鎖,嘖嘖了兩聲,最后說:“依老夫看,公主身體康健,不像是有病癥,也不像是有孕之身?!?/br> “那她怎么一個勁地吃酸梅?攔都攔不住?!?/br> 太醫道:“或許就是……嘴饞吧…………” 云意在床帳后頭扯高了被子遮住臉,再沒臉見人了。 ☆、第112章 迫戰 一百一十二章迫戰 陸晉的臉僵在半道兒,胡太醫低著頭也覺得氣氛尷尬,連忙起身告退。 紅玉照例去送,剩下陸晉靜了些許,突然間發笑,撩開床帳望著在角落裹成一顆蠶蛹的云意,咳嗽一聲,問說:“還吃嗎?” 她拿被子蒙著臉,悶在里頭說:“不吃了不吃了,再也沒臉見人了?!?/br> 她已然偷偷燒紅了臉,可他心懷叵測不肯善罷甘休,拿出籌碼來誘惑,“明兒的烤全羊還要嗎?” 云意在被子里唔唔兩聲,發音太模糊,他沒能聽清。順勢坐到床上,靠近些問,“你這聲兒到底要是不要?” 她一把掀開被子,惱羞成怒,“要,就要!” 他笑著俯下身,專注地凝視著她氣呼呼的臉蛋,一時心下柔軟,注滿了春*水柔情。伸手捏住他兩頰rou往前擠,擠出個小豬似的模樣,再等她大著舌頭吹眉瞪眼嗚嗚說:“干涉么……” “傻胖子…………” “我才不是胖子——唔…………” 拉燈,胖子讓痞子吻得不能做聲。 次日,容岳被人帶到北山大營與陸晉相會,他原就掛著元江水師之職,只不過這些年讓排擠懈怠,徒具虛名而已。 兩人都是開門見山直入正題,陸晉憂心朝廷轄下元江水師已不堪一擊,容岳照實說:“如今人員老邁,艦船破損,若要與兩江水師交戰,恐怕撐不過三日?!?/br> 陸晉徑直問:“若交予你,需多長時日才可上陣?” 容岳震在當場,呆愣許久,才收回心神,拱手道:“末將……三年,或有可能與江北一戰?!?/br> 陸晉道:“等不了三年?!?/br> 容岳一咬牙,“一年!一年內整編兵勇,cao練新兵,提拔將領,重造福船。需三萬兵丁,三十萬擔糧餉?!?/br> 陸晉上前一步,離他稍近,也帶來無形壓迫,逼得容岳滿頭熱汗。 “給你五萬兵丁,四十萬擔糧餉,半年內要見元江水師重組上陣,一年后要與江北都督府決戰澤口?!?/br> 容岳微顫,掙扎半刻,一咬牙應下,“是!末將必不辱命!” 陸晉拍拍他肩膀,側過身走出營帳,去見即將帶兵回西北的巴音。 容岳仍舊佇立在原處,心中既有英雄惜英雄的澎湃,又有火上眉梢的急迫,五味并在。 再轉回頭說云意,一早先見德安。見他腿還是不好,先問紅玉,“你去,立時找人去請大夫,當著我的面給他斷癥?!?/br> 紅玉看一眼德安,見他面無表情,便低下頭應一聲“是”,匆匆退了出去。 德安卻道:“奴才卑賤之身,怎敢勞殿下費心?!?/br> “你是怎么的,說話陰陽怪氣的,可見并沒將什么主啊奴的放在心里?!敝讣獯┧蟛煌?,靜默之間反成美景,云意閑來無事打絡子,全是紅艷艷的繩,編出來小小一只正好裝香墜子。 德安道:“奴才不敢?!?/br> 云意玩笑道:“我看你心里不知已經‘敢’了多少回,別以為我不知道?!?/br> 這下他換成低頭看腳尖,無語相對。 云意轉了話頭,問起來,“昨兒你見過你干爺爺,他可有話說?” 德安道:“江北細作已經處理干凈,但眼下長泰公主與忠義王世子交從過密,恐生事端?!?/br> 云意微微頷首,“我會留心?!?/br> 正逢此時,陸晉與大夫一道跨進門來。瞧見德安在此,并不驚訝,先問的云意,“又病了?怎不去宮里請?” 云意放下手中活計,朝俯首弓腰的德安看上一眼,說道:“讓大夫瞧瞧他的腿,年節下在宮里挨了板子,如今還沒好全,不曉得是大夫不盡心,還是他自己糟踐自己?!?/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