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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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時出了神,樹頂桃花簌簌落了滿臉,卻沒來得及躲開,飄飄灑灑染一肩春末夏初的香。鶯時忙不迭請罪,青梅呆呆立在一旁,望著她一個勁傻笑。 春末的桃花滲著一捧酒后微醺的芬芳馥郁,她倒是想起來,每年這個時候宮里都是要做桃花餅的,不過那東西太素,她不怎么愛吃。 “大哥——好多日沒見著哥哥,沒想今兒能在花園里遇上。哥哥近日可好?聽聞哥哥到軍中練兵,怕是辛苦得很?!奔t珊倒出滿滿一車話,陸寅卻不似往常,他現下像是讓人施了定身咒,分毫動彈不得。一雙狹長丹鳳眼,不躲不閃直對風吹落花下,閑閑靜立一美人。他像是闖進古時仕女圖,不敢進一步,不敢多一聲,只怕驚擾了畫中人。 云意被他瞧得后脊緊繃,下意識地往玉珍嬤嬤身后藏。這一幕落進他眼底,平添幾分遐思,斷定她是這樣柔軟怯怯地性子,驀地惹人疼惜,怪只怪自己一時出神,唐突了佳人,實乃罪過。忙上前賠禮,“在下陸寅,見過殿下。久未歸家,不知殿下在此,多有冒犯,還請殿下恕罪?!?/br> 云意側著身,只留一片小小的影,細聲細氣說道:“世子爺言重——” 陸寅還要說上兩句,沒等他開口,便聽云意道:“我這乏了,嬤嬤留下教教丫鬟們如何熬胭脂,鶯時陪著我我一道回去?!痹俣诩t珊,“按例午后是要歇覺的,我這實在困得厲害,倒是要叫四姑娘落單了?!?/br> 紅珊同她推辭一番,送她出了小花園才回??吞自挾?,橫來豎往都是那么一整套說辭,要不是住在人家府上,她都懶得應酬。 人去樓空,陸寅仍立在原地,腦子里想的是——竟不知世間尚有如此美人,一顰一笑莫不叫人心馳神往。 然而美人心心念念的卻是——山雞啊山雞,我要吃山雞。 (●w●) 路上四下無人,鶯時的嘴便跟連弩似的突突突個沒完,“這都一家子什么人呀,老太婆鎮日里顯擺這個顯擺那個,養出來的閨女也不像話,一個勁兒的啰啰嗦嗦沒完沒了,最可氣是世子,一對招子燈籠似的亮,人都快湊到殿下跟前,這要在京城里,早給拖下去治罪,還有他說話的份兒?” 云意捏了捏眉心,累得慌,“好啦,人家家里做客呢,你收斂著點?!?/br> 鶯時便乖乖閉緊嘴。 誰曉得才逃開一堆聒噪,又遇上麻煩事。這宅子建得沒有章法,她同鶯時兩個繞來繞去繞進一處荒僻院落,鶯時伸長了脖子嘀咕說:“這可是個幽會偷情講秘密聽墻根兒的好地方呀?!?/br> 話音剛落便聽見女人哭,這倆人樂顛顛往拐角處躲,根本用不著打商量,光就一個眼神,“聽嗎?”“聽聽聽!”立馬都趴墻根底下。 屋子里,女人哭哭啼啼鬧上一陣,作了半晌沒說話,自然是有人哄著,末了總算委委屈屈說句人話,“這日子…………我可再也熬不下去了…………你想想法子,總不能真叫他…………若如此,妾身寧可一頭碰死!” 那男人顯然耐著性子,放軟了語調勸慰說:“你放心,他這一趟出城,保管要他有去無回?!?/br> “可是…………他這是送公主回京,你難不成?那可不行,你這一下手,要牽連整個陸家,屆時我又能往何處去?”唉,又是哭,嗚嗚咽咽無窮無盡,真是苦了觀眾,浪費時間。 好在jian夫廢話少,只不過酸的人倒牙,“傻丫頭,我怎舍得害你?自然是等他送完了公主,城外棧道,要讓他死在蒙古人手里,到時候拉出關外祭了長生天,尸骨無存,倒還是成全了他?!?/br> “我就知道…………你總是想著我的…………你可千萬要小心,他…………不好對付?!?/br> “傻丫頭…………” 云意聽見砸吧嘴嚶嚶叫,知道這是好戲開鑼,余下的也懶得聽,早幾日聽過她罵人,那聲音粗不粗細不細的,聽著忒沒意思。同鶯時對視一眼,拎著裙角偷偷摸摸溜了。 走下廊下,鶯時很是興奮,紅著一張臉,得意道:“您瞧,奴婢沒說錯吧,那地方一張破門四面高墻,閑的沒事不偷個情都是浪費?!?/br> 云意沒搭話,在心里頭把陸晉替換成綠晉,感嘆人世間的情愛真是復雜,人長得好看、家世好、能打仗都不頂用,她要看不上你,你便是世上最綠的綠帽王。 云意琢磨著,還是山雞好,山雞一定覺得她是這世上最可愛的人,能讓它死得其所,死有所用。 鶯時嘖嘖兩聲,“要說陸二爺真是可憐,綠帽子戴得比天高,還要被jian夫yin*婦算計死。殿下,您說咱們要不要仗義執言、斬殺jian佞、匡扶正義?” 好不容易走回正道,她這會子是真困,只想趕緊的回房躺平。方才目睹□□的興奮勁早過了,只剩下懶,“省省吧,管好你那張嘴。天底下誰家丑事不想捂死在屋子里?你要敢跟他說,保管他頭一個要殺的就是你。聽說當日殺阿爾斯楞你可是嚇得暈了過去,還想拿自己腦袋試一試?” 鶯時想起阿爾斯楞血濺三尺腦袋搬家的場面,只覺得眼暈,咽了咽口水,“殿下英明,那就讓陸二爺一綠到底吧?!?/br> “行啦,人家的事情你cao什么閑心?他要是真死在那倆偷情不關窗的傻蛋手里,往后也不必在官場上混了,遲早讓人玩死?!边@下想起陸晉,卻想不起他的臉,腦子里浮現一只綠毛龜,“小綠綠,這是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給一頂綠帽,你可不要讓我失望呀?!?/br> 這一覺睡到日落才醒,她還懵懵懂懂的想著夢里平白長出一身綠毛的陸晉,德安便將火漆封口的密信送到玉珍嬤嬤手里。 云意抿一口溫溫的茶,眼風掃過簾帳,在外聽候的丫鬟便都一溜退了出去。耳邊靜了一靜,適才說:“拆吧,陸晉辦起事來倒也牢靠,比官差還回來得早些?!?/br> 玉珍嬤嬤將信紙攤開來,只有一個等字。 她瞄上一眼就要發火,“家里怎么回事?就不能多寫幾個字么?等?是讓我就地等,還是聽旨意?等到什么時候?” 玉珍嬤嬤道:“殿下莫急,娘娘自然有娘娘的寓意,或是時候尚早,再等等也無妨?!?/br> 云意深深看她一眼,嘴角浮上意味不明的笑,譏誚道:“嬤嬤心里,娘娘的旨意總是要聽的?!鞭D而不等她回話,徑直同德安說:“前兒你出去打聽,不是說圣上已然病愈,難不成這里頭還有隱情?” 德安道:“千真萬確,陸二爺那頭也這么說。不過江邊上亂的很,順賊四處起義鬧事,或是朝廷顧及不過來?!?/br> 云意嗤笑,“朝廷忙起來,與內宮有何干系?總不能是娘娘要拿我的婚事給三哥加碼,要爭要搶拿什么不成,非得賣了我?嬤嬤也別著急說話,咱們家老早就不睦,你心里最清楚不過?!?/br> 玉珍嬤嬤長長嘆一聲,無言以對。 夜里槐序將她叫起來,喘著氣說:“二爺那邊差人遞話,說是京里來了密使,打聽出來是召殿下回京,擇日啟程?!?/br> 鶯時高興得一下跳起來,拍著手掌大笑道:“這下可好了,咱們又能回京去!” 云意皺著眉頭,想來是她親娘要賣了她,她親爹不同意呀。 作者有話要說: 逗比文比苦逼文難寫多了………… 偶為什么要挑戰這個 啟程不知道咋寫了,旅程制造啥困難,怎么讓小綠綠撲倒小云云,讓我歇一天。。。 ☆、啟程 第十二章啟程 時局并不好,順賊吹著不納糧食不上稅的大牛皮一路淌過江北,直逼京師,但北邊自遼東到西北原就屯駐百萬兵馬,因而從上到下人人都像蒙了雙眼,心盲眼盲,一間屋子掉了半扇門,依然視而不見。 陸占濤不放心西北局勢,企圖將陸晉留下,這一員猛將,攜領齊顏衛,進可攻退可守。但無奈云意堅持,如有一句推辭,她必然哭哭啼啼唱大戲。陸占濤礙著她的身份,奈何不得,只好通通“轟走”了事。 為免人多嘴雜,云意將大部分陪嫁的樂人工匠留在西北,塞給肅王。綢緞珠寶就地封存,留下一小半兒親近宮人照料看管。最終輕車簡行,上路的人同資財并不多,只撿了緊要的,務必盡快趕回京城。 啟程那一日晴空萬里,日頭照得人要伸個懶腰哼起小曲兒。云意的車架在隊伍中間,陸晉高頭大馬橫在隊前。將將要打馬出發,鞭子揚起來,瞧見個畏畏縮縮的丫鬟小跑著沖到馬前,其格其都瞪圓了眼,哇塞,好大一捧嫩草—— 模樣他仍記得,一張瓜子臉,細長眉,是跟了顧云意大半個月的青梅。 她這回從頭到腳一身翠綠,頭上一根碩大碧玉簪子綠油油發亮,還沒開口說話,先被其格其嚇個半死,哆哆嗦嗦說:“奴……奴婢是來…………” 陸晉聽得皺眉,她便猛地往后一縮,一面說話一面退,“是殿下差奴婢來遞個話…………” “什么話?” 青梅偷偷看他一眼,咽了咽口水,想到來時公主叮嚀,這話要是說得不好不夠氣勢回頭就讓喬東來揍她,頓時撐起了膽,挺起胸脯大聲說:“公主說,土鱉!老娘帶你去京城浪一回!” 語畢,還沒等陸晉回過神,轉過身一溜煙跑了,只留下個綠汪汪背影飄在巷子口。 查干騎在馬上義憤填膺,“將軍稍等,我去將那死丫頭追回來!” 陸晉擺擺手,自己倒先樂了,萬物萌發的時節,碎金似的日光鋪了滿眼,還有一抹無人可敵的笑,燦爛過一整個風清云朗的春天。 “小孩子家家…………”鼻尖輕輕哼上一聲,高高揚起的馬鞭終于落下,其格其打個響鼻,甩一甩腦袋整了整棕毛,似利箭離了弦,一馬當先。 青梅站在巷口揮揮小手,阿彌陀佛,是她祖上積德,終于順順當當送走一尊大佛。 長長隊伍緩緩向前,公主車架恨不能堆金砌玉。云意今日將頭發挽作雙螺髻,乍看去像個十二三的小姑娘,嬌俏得緊。這一時如了意,更笑得開心,臉上兩團紅嫩嫩蘋果rou,誰看了都想咬上一口。 陽光自窗戶縫里落進來,穿過她的耳,將皮膚照得幾近透明?;毙蜃谛∽琅詣兯勺?,心里免不了擔憂,“殿下這樣……真沒事么?那個陸二爺生氣起來可是會……咔擦!擰人脖子!” 云意指尖繞著一股小辮,嘴角彎彎,有恃無恐,“得啦,他還敢跟我撒氣?我可是坤儀公主,父皇面前能說得上話的,宮里頭就數我。誰惹我?吃了雄心豹子膽不成?再說了,在忠義王府憋屈那么久,殺殺他威風總是好的。省得他囂張起來,不記得誰是主,誰是仆?!?/br> 槐序連忙賠笑,“殿下英明!松仁好了,殿下用么?” 云意點點頭,“就喜歡你機靈懂事!” 入夜,整頓人馬至官府驛站落腳。喬東來敲門來遞上熱騰騰一碟栗粉糕,笑呵呵開口道:“二爺說這原是欠著殿下的,今兒才找著機會送上來,小門小戶做得不夠精細,殿下瞧瞧就算?!?/br> 這話說的有意思,好東西送到跟前,顧云意能只看看而已? 德安將瓷碟接過,切削一小塊來讓德寶嘗鮮。云意盯著那塊金燦燦黃澄澄的香糕挪不開眼,抽空同喬東來說:“替我多謝你們家二爺,這出門在外的,也難得他費心?!?/br> 喬東來道:“殿下哪的話,為殿下分憂解難原就是咱的本分,哪敢說什么費心不費心的?都是應當?!?/br> 少頃,德寶摸摸腦袋咧嘴笑,“好吃,甜而不膩,栗子味兒滿滿,可得趁熱吃?!?/br> 玉珍嬤嬤即刻勸道:“這栗子做得東西,夜里吃多了怕是要積食?!?/br> 云意兩只眼睛瞪成了兩只發著光的小燈籠,一揮手大大咧咧,“我的肚子,嬤嬤還信不過么?跟著我十六年,幾時鬧過脾氣?” 喬東來行禮告退。云意吃著栗粉糕,老懷安慰——想來這一路沒白調*教,生來逆反的小綠綠,總算上道了。 云意覺著,既然對方主動投誠,那自己就該乘勝追擊力求一舉拿下。 第二日夜里約上陸晉月下飲茶,四四方方且破破爛爛小院落,但凡吹過一陣風,都能帶起老舊的門窗家具吱呀吱呀叫喚。 云意遞給他一封未落收件人的信,眨巴眨巴眼睛,笑盈盈說:“我早同你許過諾,要給一封舉薦信讓司禮監九千歲開門迎你,這就是咯。正所謂投桃報李,你投我一栗粉糕,我報你一條青云路,是不是很劃算?有沒有很感動?” 不同于她的殷勤熱切,陸晉捏著信,久而未語。這信輕而薄,里頭或也只有短短三兩句,但明白人說話僅此即可,不必長篇累牘拖累你夜里不睡早上不起,鎮日瞎捉摸。 他勾了勾唇,奉獻一回轉瞬即逝的笑,照亮她身旁一大片雜草叢生的庭院。 信,再一次平放在花崗石桌面,他十指修長,骨節分明,小麥色的皮膚壓住雪白的信紙,讓周遭的一切統統暗淡得成了落魄塵埃。 中指有一下沒一下地輕點桌面,他靜靜看過來,問說:“就為一碟栗粉糕?” “是的呀——”云意攤手,極其坦然,“你看,本宮就是這么單純善良又可愛,是不是萬里挑一百年一遇?” 陸晉莞爾道:“末將愚鈍,還請殿下指點一二?!?/br> 云意皺眉,很不買債,“陸二爺,你想想你這都是第幾回跟我說這話了?咱能不能別揣著明白裝糊涂?” 陸晉隨即跟上,逼得她無路可走,“那就請殿下指點二三?!?/br> 云意快讓他氣得升天,索性就攤開說:“你傻呀你,你要留在西北,那至多就是個三品四品威武將軍,一輩子給人抬轎,你甘心我都看不過眼!倒不如換個地方,你有本事,能打仗,到哪不能建功立業?遼東就正缺二爺這樣的人才。再說了,你是蒙古人……我說半個,半個蒙古人,讓你領著齊顏衛那堆蒙古兵往死里跟北元干,你能下得了手?就算你下得了狠心,那朝廷還不放心你呢。你看啊,上頭的人一般這么想,陸晉,雖有將才,立功二三,然則將其族人屠戮殆盡,絕非善類,不可輕信。好啦,這下完了,收拾收拾跑犄角旮旯里呆著吧,升遷的事情這么輩子都甭想。不過!去遼東就不一樣啦,遼東那是打女真人,贏多少算多少,朝廷只會認為你功在社稷,心向大齊,哪管其他?” “再說了…………”她頓了頓,飲一口茶繼續說,“咱不是在上頭有人么?決不讓人貪你半分功,千總、守備、參將、總兵一級一級往上跳,不到三十就是一品提督,到時候金山在府美人在懷,天底下還有能誰比你風光!” 她張開雙臂手指前方,仿佛將寥寥落落夜空信手繪成壯闊藍圖,“你看,一個金燦燦黃澄澄的未來正等著你呀小綠綠……哦,不,二爺,呵呵,二爺…………” “小綠綠是什么?” “沒……沒什么呀,哎呀這不是重點啦,重點是…………重點是……二爺,為了你自己,為了齊顏衛,為了天下蒼生,您要扛起重擔呀!”眼睛只管往桌上信封瞟,這人怎么回事?喉嚨都講得冒火,還不接起來,大家感謝感謝,哪里哪里,而后各回各家,多完滿結局。 陸晉不疾不徐,老神在在地繼續品他的太平猴魁,放下茶盞才開口,“如此說來,這天上掉餡餅的好事,真讓我陸某人遇上?” “那都是因為我??!陸二爺,如今這世道,像本宮這樣單純善良又熱心腸的人可不多了。進與退只在一念之間,但倘若二爺接了這薦信,不出三年,必定要磕頭謝我?!惫砭砭∧?,偏要寫“我是好人幾個字”,越發的好笑。 陸晉側過身去,笑夠了才繃著臉轉回來,仍舊是黑面神,能把小姑娘嚇得跑出十里遠。壓著嗓子沉沉道:“君子之交貴在坦誠,殿下若不能如實相告,末將即便收下薦信恐怕將來也難有作為?!?/br> 威脅我? 云意細細打量他一回,爾后收起浮夸,認慫。小狗似的聳拉著肩膀,悶聲說:“我就是想著,給我五哥找個能用的人嘛,兇什么兇?!?/br> 見他無話,又咕噥道:“天底下哪有當兵的不想去戰場建功立業?也就給你個機會罷了,咱們互惠互利,有什么不好?!?/br> “好是好——”陸晉將信封收起來,淡淡道,“我就是見不得人費盡心思給自己戴高帽?!?/br> “我看你就是見不得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