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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重生攝政王的心尖寵在線閱讀 - 第33節

第33節

    心如死灰。此不為心如死灰,何為心如死灰?

    “不丑,我瞧著很好,你怎么樣都好?!比菀崛鐚嵳f出心里話,不太明白女孩子的心情,又不是不會長出來了,為什么不開心呢?

    方才還字字珠璣的女先生背影一動,仍如一灘死水枕在梳臺上,不吭聲。

    氣氛詭異地沉默,靜到守在外間的韶白試探地問了一聲,被容裔一聲低咳震懾回去。

    容裔在開口表明心跡時,曾想過對方有各種反應,他期待她的反應,驚異也好疑慮也好,他喜歡看華云裳活色生香的神態。

    可攝政王萬萬沒想到,所有設想最終敗在了一條眉毛上。

    還是一毛已經消失的眉毛。

    尊嚴何在?

    容裔莫名的爭競心發作,沉凝半晌,低聲商量:“你若實在不開心,我陪你剃成那樣子,可好不好?”

    云裳悲傷的心尖驀地一燙,不能再當成沒聽見,此人總好意思說些直白不懂迂折的話,可偏偏戳人心窩。

    她悶里悶氣道:“你別說了……夜深了,我要休息?!?/br>
    容裔沒聽見,他覺得今晚哄不好小姑娘,她一定睡不著覺,但在這方面實在外行,搜腸刮肚許久,忽道:“坊間有句話說得不錯,‘眉毛一條長,勝過萬擔糧’……”

    云裳:“……”

    好了,方才的暖心必是錯覺。

    容裔沉吟:“要不然把另一條也剃了吧,取個平衡?!?/br>
    云裳:……誰能讓這位大爺閉嘴呢。

    仲夏夜蟀聲陣陣,二更過,清翡閣的小軒窗終于安靜下來。明朝大朝會,容裔還要親迎十年未還京城的西北大將軍,這場小鬧劇不得不告一段落。

    他走之前不忘安撫還在為眉毛哀悼的小姑娘,雖然那些屠夫繡花的話說得亂七八糟的。云裳背身向隅,始終沒把臉露出來。

    趁為數不多的理智尚存,在容裔邁出門前,云裳掐著手心問了他一句話:

    “王爺可能忘了,你曾派暗衛去徐州查我,彼時你我,并不相識?!?/br>
    這是她對容裔一切懷疑的源頭,除了攝政王想利用她聿國公女兒的身份謀算外,根本沒有其他解釋。

    他既然要開誠布公,那么她樂得將這層窗戶紙戳破,哪怕是巧言令色、算計陰謀,也落得個干凈利索。

    門廊處男人身形微滯,沒有回頭:“姑娘以為的素未謀面,于我已是夙世之愿。華云裳是我今生唯一圖謀,此外別無算計。

    “莫再有這樣貶詆自己的想法,”他說,“我會為你傷心?!?/br>
    云裳怔頓許久,這一宿徹底失眠了。

    ·

    睜眼到天明,容裔的話來來回回在她腦子里過,一時是他的直言直語,一時是他的言外深意,臉上結痂生新rou的傷口癢得惱人,轉而想起那人為她燈下裁眉的情形,細癢下了眉頭又上心頭。

    心途坦蕩的姑娘頭一回遇到這種事,身旁連一個商量的人都沒有,不知該怎么面對容裔。

    人在屋檐下,連躲都無處躲。

    好在對方轉日天明又忙起國事,不知是不是刻意,等閑在府中尋不著影,管殺不管埋似的。倒把竊藍放出來,送回了云裳身邊。

    主仆相見各自噓喧,竊藍一見姑娘瘦了一圈的臉,眼睛當場紅了。不怪那位攝政王把她軟禁起來時嘲諷她廢物,她空練一身武藝,就這么守在姑娘身邊還叫她受了傷。

    “姑娘傷口怎么樣了,還疼嗎?”竊藍小心翼翼地看著那蒙住左邊眉眼的紗布,“我來給姑娘上藥吧?!?/br>
    才說完就被韶白拽了袖子,悄悄咬耳朵:“姑娘不許一個人看,上藥都是自己躲進屋子一個人偷偷上呢?!?/br>
    聽聞姑娘刮掉了半邊眉毛,竊藍更加心酸。云裳事已至此反而隨它了,反安慰竊藍幾句,向窗外看了看,壓低聲音問:“這幾日姊姊可曾留意了這府里的地界布局,能帶我出去嗎?”

    她不是被灌了幾口蜜糖便分不清東南西北的小花癡,何況攝政王的心思到底是蜜糖還是□□還在兩說。如果有機會,當然回到自家最為安心。

    昨夜她仔細想了想,如果容裔對她真有心思,阿爹會一無所知嗎,如果爹爹知道,他為何還會默許她留在王府?

    往常受個小風寒,阿爹都會緊張不已,這次她流了這么多血,爹爹怎么連看她一眼都不看呢。

    容裔之心不可測,父親也一定有事瞞著她。

    竊藍面露愧色,攝政王不曾囚禁她,她也確實在可活動的范圍里,大至摸清了半個王府的布防情形。

    但是摸得清才心驚:汝川王府外嚴內更嚴,里外五進十庭百八房,暗樁影衛不計其數,想來是王府的主人在她身上下了赫令,那些武功高她不知幾許的暗衛才對她的查探視若不見。

    竊藍仗著輕功自己出府還勉強,再帶一個不懂武功的姑娘,恐怕不成。

    云裳手指在梳臺敲了兩敲,側頭看著鏡中紗布遮丑、沒有半分形象可言的自己。

    “他不限你行止便好,今夜你回棲凰院一趟,不要驚動人,幫我取件東西回來?!?/br>
    傷口結痂,不代表她忘了受傷時的疼。傅婕陷害她之事沒完,那張紙條上的字跡是誰模仿的,她要把這個躲在背后的人揪出來。

    ·

    是夜,竊藍秘密潛回華府。

    華云裳不在東院居住,棲凰院稍顯冷清,唯庭下枇杷婆娑依舊。

    幾個守夜的丫頭子懶懶地打嗑睡,竊藍沒驚動她們,躡入房中找到姑娘要的那本詩集,小心揣在懷內,便無聲退了出去。

    經過正廂時她看見老爺屋里點著燈,想起姑娘說不要打草驚蛇的囑咐,雖然不大懂,但還是沒去拜見,身姿輕伶地縱.垣而走。

    竊藍并不曉得,華年此時不在屋子里。

    與華府相去甚遠的白云寺燈靜僧歇,半山腰夜風微涼,腆著肚囊的老將軍與一人并肩而立,眺望夢華京內的幾點不夜笙火,觀風涌夜林。

    華年身邊那人摘下披風的兜帽,露出一張冷絕淡漠的臉。

    “明日便離京?”

    華年點點頭,雖不情愿說出這句話,還是嘆息道:“吾兒身家性命托付給你了?!?/br>
    他捅死了將赴漠北的秋子桐,又廢了即將外駐湖州的傅越義一條手臂,婉太后、御史臺與兵部三方問責,曾隨高宗出征而今大楚第一豪富眉頭不皺半分:老夫掛帥征漠北!

    指望東西兩宮眼看著與攝政王越走越近的聿國公掌兵符、立軍功不太容易,但在血洗白礬樓一事后,攝政王余怒未消,將婉慈為赴湖組建的兵旅分營的分營、調動的調動,攪散個七七八八。他安在戶部的人手再卡一卡軍費,加之北狄在朔邊虎視眈眈,除了有錢又有兵的華年,還真沒第二個人能接手這么大個爛攤子。

    婉太后與右相國明知這是個隱患,眉睫下也不得不作如此安排。

    華年出征之事早幾日便定下了,瞞的只有華云裳一人。

    夜色下男子聲音低沉:“國公前次之托,我沒有做好,此回容九潯以性命作保,必護她周全一世?!?/br>
    “一世倒不必,老夫還沒年邁到提槍不能戰,收拾些小蠻狄花不掉一條老命?!比A年側頭,有點子惡狠狠的意味,“你別指望我死在北邊,我女兒就被你一人霸占了?!?/br>
    這男子自然正是容裔,他低頭微一勾唇,聲不可聞:“想倒真這么想過?!?/br>
    華年:“……”

    容裔道:“真舍得不告訴她?不讓她送行一程嗎?恕我說,貴府姑娘心嬌得很,等她知道后哭了,我沒把握哄得好?!?/br>
    “差不多行了啊,別沒皮沒臉的!”

    身邊又是一聲低笑。

    臭小子!華年心罵一聲,還沒離京就開始后悔了。把云裳交給容裔是下下之舉,可他這一走,京中除了這混球還有誰能護住她?

    容裔的心性、云裳的心性華年都了解,只要他女兒不愿意,誰也不能強逼她做什么,這一點華年不擔心。

    他剩下唯一的憂慮,不在人,而在天。

    “容裔,你可知我在萬念俱滅后重獲新生,看見自己的女兒還好端端活在世上,心里有多驚喜?”

    這些掏心窩子的話,華年沒想到有朝一日會對容裔吐露:“可當我發現裳裳每年中秋——她上輩子身死那日都會猝發心疾,卻查無此癥,我才知道,這并不是上天對我的恩賞,而是詛咒啊?!?/br>
    容裔收斂戲謔,想起上一次在華府,華年說的那句話:天劫還沒有放過她。

    華年害怕災難重蹈,怕女兒落水,怕她磕到頭,怕那把不知何時不知何處不知何人襲來的利劍,更怕女兒太過靈秀出挑,引得天妒。

    所以他想盡一切辦法送華云裳遠離京城是非之地,唯在將臨及笄時,沒忍住動了私心,想親眼守著她度過這個劫才心安。

    哪知終究人算不如天算。

    容裔靜靜聽著他說,直至這一刻他才發現,這位不可一世的國公爺卸甲之后,也不過是個普通的老父,甚至比蕓蕓眾生更加無能為力。

    沉默一許他道:“還是那句話,我與國公所為者一。我在一日,她便無虞?!?/br>
    那把傷了華云裳的匕首此時緊貼在容裔的胸膛,他目光幾近帶著惡意,看向山下這暗昧人間。

    他欠了她的,他自己還。但這世道如果再敢傷她分毫,叛天逆命的血路罷了,他前世今世,都能再趟一遭!

    ……

    不起眼的烏色馬停在山腳,二人分道揚鑣,容裔最后向華年蕭瑟疏狂的背影注目一眼,跟來的奎低聲請示:“主子,回府?”

    容裔伸手在胸口的冷兵刃上按了按,眼神暗昧:“去大悲塔?!?/br>
    等到他一身風塵氣地回到王府,已過丑牌時分了。下弦無月光,階庭黑涼如水,唯有清翡閣的窗子映出一片暖黃燭光,似特意為晚歸人留亮照路。

    男人就著微光靜靜站在窗閣外,滿心安逸,連從那座陰暗塔下帶出的血腥都消彌了許多。

    他當然知道小花瓶這會兒早已睡下了,那盞燈,不過是因她擇席不安的緣故點上的,可這不妨礙絲絲密密的踏實扎根在他心里。

    她住在這幢終年冷清的府邸,便是在行尸走rou中安了一顆跳動的心臟。

    ——云裳的心臟的確在跳,而且是狂跳。

    一窗之內的光景與容裔想象的迥不相同,云裳根本沒歇下,她身披褙衫,在燈下看著那本華蓉交給她的詩集,發顫的瞳孔凝結一片匪夷所思。

    桌上平攤著從書頁夾層中抖落出的一張紙。

    紙箋上,以詩冊里相同的筆跡,謄著一首不堪入目的艷詞。

    第32章 喚我聲九哥,好不好?……

    一宿怪夢混亂顛倒, 清早云裳起來,眼圈都熬得烏青。

    竊藍看著姑娘面色不像,從王府隨備隨到的膳房要了熱水和一小碗清酪粥來。

    她這么多年唯一一次看見姑娘氣得嘴唇發抖, 還是早年學宮時, 一個頑劣的小弟子在有琴掌院珍藏的七修類稿竹簡上刻王八,被她們姑娘逮到了, 替大師兄心疼不已,拿著戒尺將那小鬼抽得鬼哭狼嚎。

    罰完以后姑娘還是心疼鎮宮之寶被糟蹋, 郁郁不舒懷, 最后是有琴掌院親自跑幾里地買回一碗熱氣未散的清酪粥, 溫聲細語才把姑娘哄好。

    照昨晚那個情形看, 姑娘比那回生了更大的氣。

    能是什么事呢?

    但見云裳起身攏了發,先背過身給傷口涂祛痕膏, 自己將紗布纏好遮住了左眉,才出來凈手喝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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