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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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筠meimei,實在是不好意思。我這個人睡覺的小毛病不少,又愛打呼嚕又愛翻來覆去地折騰,你孟六哥都不知抱怨了多少回了,還是不要擾了你的睡眠了吧!”顧水璃笑瞇瞇地看著她,“你若害怕的話,不如我讓幾個侍衛去你的屋外防守?” 鄧如筠笑容不減,“顧jiejie說笑了。這幾個侍衛大哥想必是孟六哥特意留下來保護你的,我怎好借用?其實在這軍營里,有那么多的士兵看守,我倒是不怕。我怕的是啊……”鄧如筠突然湊近了身子,壓低了聲音,陰慘慘地道:“這方圓數里大小戰爭無數,不知死了多少人,血流成河。據說咱們所在的這個許家村也曾經被倭寇屠過村,不知有多少慘死鬼。夜里寒風呼嘯,倒像那些孤魂野鬼在游蕩呢!” 顧水璃倒是一點兒不憷,她可是受了幾十年唯物主義教育,怎會被她這么小兒科的幾句話給嚇到。她親昵地拍了拍鄧如筠冰涼的手背,輕聲道:“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如筠meimei,你又沒有做什么傷天害理的事情,難道還怕有惡鬼上門索命嗎?” 鄧如筠愣了下,紅潤的面色瞬間褪去,一陣發白,她對顧水璃的鎮定有些出乎意料,說出來的話也越發不經大腦,“顧jiejie,孟六哥征戰多年,殺人如麻,你就不怕……” 顧水璃收斂了笑容,凜然道:“你孟六哥為國家安危、民族大義,所殺都是大jian大惡之人,上天只會庇佑他,我又有什么好怕的!” 鄧如筠愣了會兒,訕訕道:“顧jiejie說得很是,是我膽子太小了?!?/br> 顧水璃實在不明白她說這么一番話意欲何圖,若只是為了嚇一下自己,也未免太幼稚。她看著鄧如筠看似清澈實則意味不明的雙眸,狀似無意地問了一句:“不知如筠meimei的藥膏制得怎么樣了?我昨日好像看見孫醫士隨軍出診了?!?/br> 鄧如筠已經恢復了鎮定神色,微微笑道:“孫醫士帶走了大量的藥膏。我擔心一旦開戰,藥膏所費甚多,所以這幾日要抓緊時間再多趕制一些出來?!?/br> 顧水璃見鄧如筠面帶期待地看著她,好像希望她能開口主動提出幫忙。她心道,幫忙事小,你若使出什么幺蛾子我可吃不消,便笑道:“哦,既然如此,那我就不耽誤如筠meimei的寶貴時間了?!彼牧伺泥嚾珞薜氖直?,一副語重心長的模樣,“制藥事宜重大,關系著每一個前線將士的生命安危,我們這些外行就不敢瞎插手了。如筠meimei責任重大啊,實在是辛苦了!” 鄧如筠只好又謙虛了幾句。兩個人畢竟不是真正情投意合的好友,互相言不由衷地交談了幾句,便分了手。 回屋的路上,小桃不解地問道:“夫人,這個鄧小姐為什么提出要和您同???” 顧水璃搖了搖頭,“誰知道呢?反正我始終認為這個鄧如筠并不像她表面上那么簡單,所以要盡量和她少接觸、多防備?!彼仡^看著緊隨身后的王虎等人,沉聲道:“我知道你們見她孤苦無依,又柔弱可人,總是心生憐惜,對我的懷疑不以為然。但是我今日再次鄭重告誡你們,越是漂亮柔弱的女子越容易暗藏禍心,為了你們將軍的安慰,你們務必要加強警覺?!?/br> 王虎等人沒想到顧水璃冷不丁地回頭教導了他們一番,正有些訕訕然,小桃已經噗嗤笑出聲來,“夫人,什么叫越是漂亮女子越藏禍心?莫非您不是漂亮女子,您可別把自己繞進去了!” “你這個小妮子,竟拿我開涮起來了!”顧水璃沒有想到一向沉穩的小桃也學會了開玩笑,“是不是翠翠不在,你倒將她那一套碎嘴的毛病學會了?小心我把你送回興化府,換翠翠過來……”她瞟了一眼面露歡喜之色的張峰,戲謔道:“也免得有人害單相思?!?/br> “夫人,奴婢不敢了?!毙√易焐瞎Ь?,仍是嬉皮笑臉地看著她,“您可千萬別讓我換翠翠過來。我頂多是碎嘴一時,她可是碎嘴一世的……” 顧水璃忍不住看著她笑,一掃之前的郁悶之氣。她的心中仍是感動的,這個小桃平時很少開玩笑,言語也少,定是見自己心情沉悶,這才想心思逗樂幾句…… ***** 接下來的幾日,顧水璃一心一意地做她的風干牛rou等熟食,鄧如筠全身心地制她的藥膏,兩個人雖然不到百米的距離,但彼此見面甚少。路上偶遇寒暄時,鄧如筠雖然又曾經像那日一樣提出了幾次有些莫名甚至是唐突的要求,但都被顧水璃不輕不重地打太極給擋了回去。 大軍開拔后的第五日,顧水璃如往常一樣在伙房與幾個伙頭軍一起制作熟食。他們繼風干牛rou之后,又擴展了品種,制作了風干魚、風干豬rou、風干羊rou、蔬菜干等食品?;锓壳暗囊恍∑盏厣喜逯畮字恢窀?,竹竿之間拉著的繩子上掛滿了各種風干rou食和蔬菜,在微風中輕輕擺動。顧水璃看著這些風干食品,心中甚是欣慰而滿足。當初本是為了留在軍營而找了這么一個借口,她一直惶恐無法制出合乎要求的食物,讓孟云澤有失顏面?,F在基本上已經成功了一半,她總算是能夠有所交代。 軍營里一下子少了數萬人,留下的伙頭軍們也甚是清閑,他們晾曬完了rou干,各自找一片陰涼地去休息。幾個營妓不敢偷懶,一人拿著一根樹枝站在風干rou旁邊趕著蒼蠅,時不時輕聲交談幾句。此時正值午后,天高云闊,日朗風清,靜謐的軍營里一派閑適,只有四周那一面面迎風招展的旌旗,時而列隊經過的巡邏士兵,仍在提醒著她,這里正處兩軍交戰的前線,不遠處正進行著激烈的戰爭。顧水璃遙望東方,喟然長嘆,期盼孟云澤他們此次征戰一切順利,最好已經攻下了平海衛。 “夫人——夫人——”顧水璃正在那兒發著呆,不遠處一人緊張的呼喊聲令她心頭一震,急忙循聲望去,卻是一個士兵。他步伐急促,轉眼已經跑到了面前。只見他衣著凌亂,塵土滿面,盡管跑得面色通紅,神情急促,顧水璃仍是一眼便認出了他是孟云澤身邊的一個親兵。 “吳侍衛?你怎么回來了?出了什么事情嗎?”顧水璃見陪著孟云澤去了戰場的親兵此刻卻這般慌亂地出現在面前,不禁心中大震,腦中嗡嗡作響,急聲問道。 “夫人,孟參將命我回來通知您,形勢有變,請速速隨王大人一起回興化府?!眳鞘绦l氣喘吁吁地說道,焦慮之情溢于言表。 “吳侍衛,到底是怎么回事?”顧水璃心撲通撲通跳得厲害,卻仍強撐著精神,沉下臉問道。這時候,分散在一旁休息的王虎、張峰等人也紛紛圍了過來,都目光灼灼地盯著吳侍衛。 作者有話要說: 又有事情了…… ☆、再次的出征 吳侍衛猶豫了下,知道情況緊急,不敢隱瞞,只好如實告知:“平海衛久攻不下,我軍傷亡慘重。劉總兵命營中所有將士即刻全部拔營出征,前去援助。此地很快便要成為一座空營,甚不安全,不宜久留。孟參將命屬下快馬加鞭回來,通知王總旗他們迅速護送您回興化府?!?/br> 顧水璃呆呆看著親兵,腦中有片刻的空白,似乎難以接受這樣的信息,良久,才不敢置信地問道:“你們數萬精兵才去打了幾日,就傷亡慘重?”她不禁心生寒意,忍不住害怕地問道,“你們將軍……孟云澤……他怎么樣?他……有沒有受傷?” 吳侍衛搖了搖頭,“將軍甚好,請夫人不用擔心。還請夫人速速收拾行李,隨王總旗他們一起回興化府?!?/br> 王虎和張峰他們也都是聞言大震。他們畢竟是身經百戰之人,短暫的慌亂之后,卻都鎮定了下來,齊齊圍在顧水璃身旁,面顯堅毅之色,慷慨激昂地道:“時間緊急,請夫人快快隨屬下們回興化府。護得您安全回了興化府,我們還要奔赴戰場,為將軍效鞍馬之勞?!?/br> 王虎見顧水璃愣在那兒沉吟不語,情急之下,忍不住伸出手去拉她的胳膊,手到了半空中卻又反應了過來,不得不硬生生停在半空,唯有焦急地連聲催促道:“夫人,不要耽誤時間了,天色已然不早,快些出發吧。送您回了興化府,屬下們還得連夜趕赴戰場?!?/br> 說話間,方才還一片靜謐的軍營里立即熱鬧了起來,人喧馬嘶,嘈雜不已。大概劉總兵的調兵命令已經傳遍了軍營,之前留守在軍營里的一小部分儲備兵力立即行動了起來。士兵們紛紛出了營帳,披盔戴甲,備馬列隊,整裝待發。只不過,這突如其來的軍令令他們措手不及,慌亂間,軍馬擁擠在一起嘶鳴不已,士兵們跑來跑去,不是你撞到了我的胸,就是我踩了你的腳,軍營里一片混亂。 顧水璃不禁搖頭嘆息。當日雖然孟云澤出發得急,對此次出征沒有詳細交代,但她這幾日通過與留守的伙頭軍們交談,已經知道一些戰爭局勢。福建目前抗倭形勢嚴峻,除了當初從興化府退出的倭寇盤踞在平海衛,前段時日又有大量倭寇在泉州、漳州等地登陸,因此夏副總兵帶著劉詮等將領率領了萬余兵力前去抗擊。而平海衛這邊,經過了前段時日的征戰無果、就地休整后,離朝廷下令攻下平海衛的最后期限不到五日,劉總兵不得不背水一戰,帶走了一大半的兵力往平海衛而去,意圖一舉攻下平海衛。他之所以會留下小部分兵力,就是擔心夏副總兵他們無法抗擊泉州的倭寇,若倭寇直撲福州府,留下的這部分兵力還可以攔截一番。 可是現在劉總兵卻下令所有的兵力全部都撲到平海衛,充分說明他們此次攻打平海衛肯定分外艱辛,傷亡慘重,才會令他不得不改變之前的戰略布局,倉促下令讓所有的兵力補上??墒?,排兵布局,最忌臨時改變戰略和慌亂,這么一大群士兵聽到前方的敗局,本就軍心不穩,再這么慌慌張張地奔赴前線,只怕很難會對前方的戰事起到什么有效的扭轉作用。 嘈雜間,幾聲女子尖銳的哭喊聲分外清晰,顧水璃循聲望去,卻是營妓們知道了全軍將要出征,害怕被扔下,哭喊著要一起走。只見一個披頭散發的女子緊緊拉著一個小頭目模樣的軍官,大聲哭喊著:“軍爺,帶上奴走吧,您把奴扔在這兒,倭寇來了可怎么辦???您昨晚對奴說的話都不算數了嗎?你這個狠心的……” 眾目睽睽之下,這個小頭目很是尷尬,掙脫不過,干脆一腳將那女子踹開,嘴里還狠狠罵道:“老子這是要出征打仗,又不是出去游山玩水,你這個賤人,別找老子的晦氣?!?/br> 這一腳用了十足的力氣,那女子躺在地上半天沒有動靜。幾個營妓害怕地上前去探她的鼻息,她微微動彈了下,這才呻.吟出聲,低聲哀泣了起來,其他的營妓松了一口氣的同時,不由得悲從中來,紛紛圍坐在她身邊嚎哭。 混亂的場景中,加上了這一群哀嚎的女子,更加顯出了悲戚的氣氛。顧水璃見狀,不顧王虎等人的阻攔,走上前安慰道:“你們不要擔心,大軍此去就是要殲滅倭寇,你們只管在營中安心等候,他們總歸是要回營的?!?/br> “你別騙人了,我方才聽到了他們勸你快走。有本事你別跑,也留下來??!”一個年輕女子啐了一口,涼涼地說道。 “放肆!”王虎上前擋在顧水璃面前,一聲怒喝,“賤婢,你知道你是在和誰說話嗎?” 那女子一驚之下,反而哭得更大聲,“反正我們也是活不成了,還怕什么??!天王老子來了,我也敢這么說!”在她的帶動之下,其他的女子也哭得更大聲。 王虎見狀,索性拔出了鋼刀。一陣寒光閃過,鎮住了眾婦人,哭聲噎在了喉嚨管里,只愣愣地瞪大了眼睛看著他們。 顧水璃急忙攔住了王虎,沖著他搖了搖頭。她看到伙頭軍們也在慌亂地收拾鍋碗瓢盆和食物,想了想,便走過去道:“你們多少給這些女子留點兒吃的吧,她們也都是可憐之人?!?/br> 為首的伙頭軍猶豫了下,仍是點了點頭。營妓們見生存有了基本的保證,又害怕王虎的鋼刀,也都不在哭泣,默默地扶起地上躺著的那名女子,沖著顧水璃感激地行禮。 ****** 解決了營妓們的事宜之后,王虎和張峰他們又開始不停地催促。顧水璃知道他們都一心急著奔赴戰場,為孟云澤效力,也不敢多耽擱。她也沒有什么行李,當日本是只身前來,這些日子也都是將孟云澤的舊衣略改一改,將就穿上。此刻也不用多收拾,便帶著小桃匆匆往軍營門口走。 軍營門口更加擁擠,灰塵滿天,人聲鼎沸。騎兵、步兵們正在各自列隊,浩浩蕩蕩地踏上了征程,留下一路的塵土飛揚。與前幾日的大軍出征不一樣,那時士氣高昂,帶著必勝的信心和決心,可是現在這些士兵們卻大多神色緊張,步伐慌亂,好似去送死一般。 看著這樣的軍隊,顧水璃不禁對他們此去的命運憂心不已,也更加擔心身處前線的孟云澤。生死危機時分,她只想和孟云澤守在一起,她本想提出想隨軍一起前往戰場。但是,還沒開口,王虎他們似乎看懂了她的想法,堅定地道:“夫人,您不要再任性了,當務之急是速速回興化府?!彼粗趸⑺麄兠C穆的神色,只好打消了念頭。她想,這樣的危急混亂時刻,還是不要給他們添亂了吧。 王虎的手下很快架好了馬車,并駕駛到軍營門口,王虎催促道:“夫人,時候不早了,請速速上馬車吧?!?/br> 顧水璃一腳踏上馬車,望著被塵土籠罩的軍營,突然想到了鄧如筠,問道:“鄧小姐呢?要不要通知她一起走?” 王虎訝然看著她,實在不明白顧水璃為何在此刻居然還記掛著她一直視為仇敵之人的安危。盡管如此,他仍是沖著一個手下使了個眼色。 這手下會意,匆匆進軍營尋找鄧如筠,沒多大功夫,喘著氣回來稟報:“回夫人,鄧小姐已經帶著制好的藥膏隨軍出征了!” 這番話又動搖了顧水璃的決心,危機重重的戰場,鄧如筠更容易下手。她看了看早已望不到頭的軍隊,又看著王虎,毅然道:“我也隨你們一起去戰場?!?/br> 王虎半張開嘴巴,愣了半晌兒,無奈地道:“夫人,鄧小姐會醫術,去戰場可以幫助孫醫士救治傷員。你這是要去……” 顧水璃心中又急又亂,一時語塞。想不到小桃倒是反擊了他,“王大人,你這是說的什么話?莫非我們夫人就毫無用武之地了?你沒有看到嗎,之前大軍出征帶去的食物,都是我們夫人捐獻和制作的。留在軍營的這些日子里,夫人也是一刻不閑地在伙房指導伙頭軍們制作熟食。你可不要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br> 王虎張口結舌,又慌又急,忍不住擦起了汗,但是任顧水璃和小桃如何言說,他都不同意讓顧水璃隨軍去戰場。 顧水璃正在暗暗罵他頑固不化之時,看到了她熟悉的伙頭軍們趕著大馬車出現在軍營門口。他們慌亂出行,之前晾曬的熟食也沒有功夫收拾,此刻都隨意堆在馬車上。駕車的馬夫也是伙頭軍中的一員,看到了顧水璃,便停下來打招呼,“顧夫人,您要回去了,路上小心??!” 顧水璃看到他們,眼睛一亮,急匆匆地跑過去爬上了他們的馬車。小桃見狀,立即沖著王虎等人做了個鬼臉,跟著跑過去爬上了馬車。 “夫人,您——”王虎無奈地策馬追了上來。 顧水璃順手撈起了馬車上的一根風干rou條,“這批風干rou食還沒有制好,我擔心他們cao作不當,白費了之前的功夫。更何況,萬一讓將士們吃了變質的rou,豈不是不利于作戰。我還是跟著去放心一些?!彼粗趸⒂謿庥旨钡哪?,安撫地笑道:“你放心,我現在不僅僅是孟云澤的妻子,還是伙頭軍的一員。我要去為將士們的飲食健康,略盡綿薄之力?!?/br> ☆、初臨生死場(上) 平海衛三面臨海,是福建沿海的軍事要害之地,梁國在此設立衛所,修建了高大堅固的石頭城墻,派兵鎮守,本是易守難攻之地??墒?,倭寇攻陷平海衛后,曾經用于抵御倭寇的城墻此刻卻成了保護他們的屏障。 此次劉總兵將行營安扎在距平海衛南城門外不遠處的一個山坳,離之前設在許家村的軍營并沒有很遠的路程。饒是如此,因為顧水璃坐著伙頭軍們速度奇慢的馬車,等他們最后一批趕到了行營之時,已是日暮時分。 在顧水璃到達之前,王虎見無法勸說顧水璃回興化府,只好留下張峰等人繼續沿途保護顧水璃,自己則和吳侍衛一起快馬加鞭趕到了行營,向孟云澤報告此事。 顧水璃趕到行營的時候,梁軍剛剛又開始了新一輪的攻擊。聽到不遠處震天動地的槍炮聲,顧水璃不禁又驚又駭。她知道,這個時期雖然已經生產了火炮和火銃,但因為火器存在速度慢、容易炸膛等諸多弊端,所以作戰時主要的武器仍是刀槍等冷兵器??墒?,現在看這陣勢,儼然已經進入了熱.兵.器.戰爭時代。 越臨近行營,空氣中彌漫著的硝煙氣息就越重,大地也隨著每一聲雷鳴般的炮響在震動。滾滾煙霧之中,可以看到無數的士兵呼嘯著撲上戰場,又有數不盡的受傷士兵被抬回了營中。這些傷兵大多被火.槍火炮所傷,此刻正躺在地上痛苦地呻.吟著,硝煙氣息之中,還充斥著一種rou燒焦的味道,混合著血腥之氣,仿佛人間修羅場。地上成片的傷員中,孫醫士等幾個醫士正在穿梭其中,忙碌地為他們包扎傷口,其中可以看到一個纖細柔弱的身影,卻正是先她們一步到達行營的鄧如筠。 見此情形,伙頭軍們也和顧水璃一樣的震驚,他們急忙將馬車趕到了營中的廚房,一部分人留下來負責卸下車上的鍋碗瓢盆和食物,另一部分人則去幫助救治傷員。顧水璃帶著小桃隨他們一起趕到了躺滿傷員的空地上,一直跟隨顧水璃的張峰等人更是毫不猶豫地投入了戰場。 身強力壯的伙頭軍們奔赴戰場幫忙抬傷員,顧水璃和小桃則留下來看護傷員。 “顧jiejie,你怎么來了?”鄧如筠的白衣上沾滿了灰塵和血跡,臉上也布滿了汗水和黑灰,只有眼睛愈加晶亮,看到顧水璃,她很是吃了一驚。 “如筠meimei,危機當頭,我也要來盡一份之力。你告訴我該怎么做吧!”盡管對鄧如筠的成見仍未消除,但是見到此情此景,顧水璃仍是由衷地對她產生了敬佩之情。 鄧如筠微怔之后,也沒有多言語,她指了指不遠處的一個小帳篷,“止血的布帶和膏藥都在那兒,輕微的傷口你們自行處理,嚴重的交給我……和孫醫士?!?/br> 顧水璃點了點頭,帶著小桃往小帳篷走去,聽到鄧如筠又在身后喊道:“省著點兒用,布帶和膏藥都不多了?!?/br> “你放心!”顧水璃回身鄭重地點了點頭。 ****** 夜幕降臨之時,不遠處的槍炮聲也停了下來,戰爭暫時進入了停歇期。聽慣了經久不息的炮聲,陡然安靜下來讓人頗不適應,耳邊似乎仍在嗡嗡作響。一座座營帳里開始燃起了星星點點的燈光,伙頭軍們已經做好了晚飯,晚風中,rou食的香味混合著米飯的清香飄遍了營地,又餓又累的將士們越發饑腸轆轆,不由自主地拖著疲憊的身軀循著香味的源頭而去。 顧水璃早已餓得前胸貼后背,她忍住頭暈眼花,咬著牙為最后一名傷兵包扎好了傷口。這個士兵還是個十幾歲的孩子,一臉的稚嫩。他的一條腿被火炮的碎片砸中,幸運的是并不嚴重。 “顧夫人,謝謝您!”他靦腆地說著,一雙圓眼睛在昏暗的光線中分外明亮。 顧水璃擦了擦額上的汗,“沒事兒。好像飯做好了,你肚子餓不餓,我去給你……給你們端些吃的來?!?/br> “不用。顧夫人,您累了這么久,就不要再管我們了,您是千金之軀,還是快去歇一歇吧!”小士兵身旁的幾個傷兵也感激地說著。顧水璃在軍營中待了幾日,日日出入于伙房和孟云澤的營房之間,許多士兵都認識她。她為人謙和,熱心大度,再加上孟云澤也是深受士兵們愛戴的將領,故此軍中將士們對顧水璃也是十分尊敬。 這時,孫醫士和鄧如筠他們也忙完了各自的事宜,紛紛走了過來。 “顧jiejie,辛苦了,咱們去吃飯吧!” “今日實在是辛苦顧夫人了,您可是幫了我們大忙??!” 顧水璃含笑一一還禮。她看了看地上的傷兵,笑容漸漸淡去,輕聲道:“這些傷兵們都還沒有吃呢,我去給他們拿些吃的過來?!?/br> 此時,大多數傷情較輕的士兵已經先行離去,回了自己的營帳,躺在地上的都是一些傷情嚴重、無法行動的士兵。更有甚者,在診治的過程中已經永遠閉上了眼睛,又由負責抬傷員的士兵們抬到不遠處放置死亡士兵的空地上。小半天下來,那塊空地上的士兵越來越多,漸漸堆成了小山…… 看到第一個年輕的生命逝去時,顧水璃忍不住流下了眼淚,心中悲憤沉重,腿腳都在顫抖。到了后來,已成了麻木,唯有不斷地埋頭包扎傷口,處理了一條血淋淋的胳膊,再對付一只血rou模糊的腿……她已經顧不得去擔心孟云澤,無法分神去憂慮他此刻身在何方、是否安全,她所有的感官和思想都被面前這些可怖的傷口充斥,唯有不停的清洗傷口、包扎傷口…… “飯來了,飯來了——”不遠處傳來了喊叫聲,夜色中,幾個伙頭軍抬著一個大桶匆匆走了過來,一邊嚷著:“劉總兵讓我們給受傷的將士們送飯過來?!弊叩搅嗣媲?,又對孫醫士道:“幾位醫士們辛苦了,劉總兵請你們去他的大帳用膳?!?/br> “多謝劉總兵體恤,咱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睂O醫士說道,其他的幾名醫士也點點頭,一行人便往行營中心的方向走去。 “請問,你們看到了孟云澤沒有?”顧水璃沒有跟隨他們,而是急切地問伙頭軍。 其中一個伙頭軍點點頭,“好像看到和劉總兵在一起,現在應該也在大帳里吧?!?/br> 顧水璃心頭一松,長長吐了一口氣,這才帶著小桃提步去追趕孫醫士他們。 前往大帳的路上,處處可見面容麻木、身軀疲憊的士兵,拖著緩慢的步伐,有氣沒力地走著,和幾日前他們出征時那種高昂的士氣有如天壤之別。顧水璃心中擔憂不已,若這樣下去,攻下平海衛的希望極其渺茫,恐怕再這樣打個幾日,就要全軍覆沒了。 孫醫士他們大概也和顧水璃有著同樣的擔憂,幾個人便都沒有說話,默默埋頭往前方走著。今日親臨這殘酷的、煉獄般的戰場,顧水璃的身心都收到了巨大的沖擊,她只想快些見到孟云澤,不由自主地加快了步伐,很快走到了一行人的前頭。 “阿璃——”身后突然傳來一聲大吼,帶著怒火、帶著擔憂,又有著一絲放松。 顧水璃愕然回頭,火光的照耀下,是孟云澤焦急緊張的面容。他神情疲憊,緊蹙的眉頭顯示他的焦慮和怒火,可是看到顧水璃的那一剎那,他的怒氣瞬間散去,剩下的唯有心痛和擔憂。他停頓了會兒,啞聲道:“阿璃,你……你怎么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