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促狹試探
樹林里。 “王爺這是恨不得胯下之馬生出翅膀會飛,兩日腳程并成一日才好?!?/br> 七寶手里握著草料喂馬,用馬身遮住一半身子,小聲對左摯叨叨。 遠處,楚岸手執刷子給馬匹梳理鬃毛,只是那眼睛壓根沒朝鬃毛上放,好幾刷都搗到了高頭大馬的眼睛里,害得大馬噴了幾次響鼻表示抗議。 七寶:“......” “好吧,這是一個訊號。梳完鬃毛定是又要出發。馬都要累劈,人更不用說,拿人當騾馬用。相比起來,還是我們邵將軍好。好歹還給喝水吃干糧的時間?!?/br> 左摯:“......” 七寶從口袋里拿出一個蘋果,擦也不擦直接入嘴,吭哧一口,汁水都險些濺到左摯臉上,嚼了兩口才想起什么,干巴巴問: “左摯,你吃么?挺甜的?!?/br> 雖被我咬了一口。 “真的甜。大家同為男子,分吃不算事。我不介意?!?/br> 左摯幾乎從齒縫擠字:“不,吃?!蔽医橐?。 啰啰嗦嗦七姑八婆,還當跟了邵將軍許久,七寶能改掉些。 “不吃你就虧了?!逼邔毧赃暧质且豢?。 這次相當囂張,這聲音毫不遮掩,竟大到楚岸都停下/馬刷,扭頭看過來一眼。 從前被楚岸罰到吐血的記憶太慘烈,七寶嘴里的蘋果還未待嚼碎噎在嗓子眼,半邊腮幫鼓起似松鼠,情急之下,忽得把手里余下小半個蘋果全塞進左摯嘴里。 左摯:“!”你塞來我嘴里干嘛! 你不想被三殿下罰我也不想被罰。 找死??! 進入楚岸眼底的,便是左摯嘴里被堵了個紅艷艷的蘋果,眼睛瞪的像銅鈴,一只手握住劍鞘,另一手已經拔劍到一半,呸一口吐出那小半個蘋果,朝七寶殺過去。 “喂喂喂!君子動口不動手!左摯你這就沒意思了!我說你這個人別這么無趣,開玩笑而已,別當真??!臉黑的焦炭一般,喂喂喂我其實很兇的我跟你說!啊──” 左摯利落出劍刺過去,“看招!要你閑!閑來無事便去拔草喂馬!” 七寶卻不忙取佩劍,招貓逗狗一般閑閑后退躲閃,嘴里不肯規矩一句。 “規矩!你家殿下教給你的規矩呢!我功夫可高出你太多,打起來若是輸了你可別哭。平日里看著蠻聽話,倒也是個不怕罰的主兒?竟敢當著你主子拔劍?來啊,不怕罰你就來,來!往這扎?!?/br> 七寶指指胸口。 “只要你有本事扎得到?!?/br> “......”左摯。 “張口閉口我家主子。七寶,別忘了當初你是從殿下宮里出去的!” 七寶閑閑兩指夾住快刺到鼻梁骨的劍尖,一張調皮臉很是欠揍。 “可我現在跟著邵將軍,你羨慕不來??!你羨慕你也來啊?!?/br> “只怕殿下還不放心你跟著邵將軍。沒轍,哎,沒轍啊。殿下定要派他信得過的人才放心?!?/br> 左摯:“......” “我看你就是找打!別躲!” “我不躲就要被扎了!左護衛,你這腦子堪憂啊。怪不得殿下不放心你,沒將你撥給邵將軍。簡直神策啊?!?/br> “你給我閉嘴!” 楚岸看的出神,嘴角竟多了一份笑意,似那連夜策馬奔波的倦意都淡了兩分,眼前卻已經換了畫面。 少時,他便是如此與邵郁嬉笑打鬧,對話竟也是相像到令人發指。 “──打起來若是輸了你可別哭鼻子去告狀?!?/br> 那時楚岸只有十二三歲,一張臉上全是未消稚氣,也是這般兩指夾著年少邵郁的木劍。 “三哥在比試的時候,可不會故意放水。我功夫可是高出你兩個截?!?/br> “去!” 邵郁嗓音還是奶味很濃,顯得稚氣未消,被楚岸取笑好久,難不成要這樣一直奶下去? 饒是比試前還要取笑一番,遂這時,小邵郁鐵著一張俊臉。 “誰要叫你三哥!打死不叫!你若輸了,便要捉三個月魚給我吃,不許用魚叉,要徒手!” “看招!” “這么狠???”小楚岸邊躲邊貧嘴:“若是中間受傷了呢?可否換成郁兒烹魚給我吃?你烹,我給你燒灶可好?” “吃吃吃,就知道吃!你就只記得吃?!?/br> “再者,你不是都吃過了?吃過了還要取笑我!” 小邵郁委屈之極,鼻頭已紅:“看劍!說了不要叫你三哥,輸贏都不要!” 楚岸一怔,竟忘記躲,手臂被戳疼了都不顧:“做過了?何時做過的?我吃了么?” “你傻啊你!怎的不躲劍!都戳到你了?!?/br> 小邵郁氣得跺腳,木劍戳/進腳下草地:“罰你捉魚!捉四個月,不,六個月!” “好弟弟!好好好,六個月就六個月,我捉,我捉還不行么?” 楚岸不顧傷臂,過來摟著哄,腆著臉問:“好弟弟,我剛才是逗你玩兒的。你可別生氣。你若是真給我烹魚了,我定是要將魚刺都吃個干干凈凈。哪怕你忘記放鹽巴,燒糊鍋底,魚rou從白變黑沒個魚模樣,也要吃干凈的?!?/br> “說的好聽?!?/br> 小邵郁抹抹鼻子,隱約帶著一絲哭腔。 “我看你都忘了。就會講好聽的來哄我?!?/br> “到底是哪回?”楚岸微急,“好弟弟,你快說啊?!?/br> 小邵郁:“你被罰,我給你送去那條魚,便是我自己在廚房自己找了活魚,去鱗扒了膛試著生火烤的,誰道你吃著還要嫌棄沒油少鹽,還有一股子煙熏火燎糊味?!?/br> “你知不知道我烤了多久!吃一半還要剩一半,撕過的魚rou全推給我了!我早吃過了,根本不餓,還要被你強塞過來魚rou。著實過分。誰要跟你分食一條魚。 “明明就是嫌棄?!?/br> 才不是嫌棄。 還不是怕小邵郁熬到半夜,餓了肚子?小楚岸忍著餓才沒有一個人全吃完,硬要撕一半過去給邵郁。 小楚岸卻不敢明說這遭,怕講了更要將人惹哭了。 小邵郁就是見夜深人少才偷偷溜去他罰跪的地方送烤魚,早過了宵禁時間,周圍一把黑漆如墨,積翠如云的樹木投下月影,瞧起來陰森鬼魅瘆得慌,也難為小邵郁沒怕黑。 “哪里嫌棄了?我真沒有嫌棄。真的挺好吃的?!?/br> 才夸兩句,小楚岸憋不住,到底還是又嘴欠了:“你頭一次生火,居然沒有把廚房點著,簡直奇事一樁?!?/br> “三哥若是當時就知道,定要請個戲班子好好唱三天?!?/br> 小邵郁:“......” 時光如流水漩渦般旋轉急換,當初御花園滿園火樹銀花變成周圍青翠林木,楚岸不覺便笑出聲,腦中畫面早變成動態,眼前,七寶只憑兩指便薅走左摯手中佩劍,嗖一聲劍尖戳進樹干,劍尾還在晃動: “嘖嘖嘖,你這功夫退步了呀~” 七寶存心逗人,嘴上自是不肯規矩的:“饒是我聽了三天戲臺子,再喝上五六壇美酒,腦袋暈暈乎乎走路搖搖晃晃,手中武器自是任誰都拿不走的。你這不行啊?!?/br> “嘖嘖,左摯,你還是好好當個木頭比較穩妥?!?/br> 左摯一雙眼睛險些瞪出來:“閉嘴!” 噗── 楚岸此時才驚覺自己當時嘴有多欠,綁著捆到樹上,用羽毛撓三天腳底都不解恨。 等,等等! 某些少時便被注意且疑惑許久的細節,此時重新浮現于腦際。 郁兒遲遲不變聲。 骨架纖細。 手指纖長。 偶爾兩人對視時,邵郁總是會事先別過視線,楚岸還數次嘲笑邵郁總是如尋常女兒家一般容易臉紅。 邵郁不調皮時,也當真如女兒家一般溫蓄清雅。 臉紅。 臉? 臉。 瓜子臉。 瓜子? 掌中木劍,久未消磨,倒刺斑駁偶起,淬百味煙火,楚岸記得有一次失手挑落,三春桃花灼,竟比不上一眼驚艷,郁兒滿頭青絲鋪滿肩,柳眉杏目如琢如磨,膚色白皙,瓜子臉型更是明顯。 尋常男子,少有這種瓜子臉。 亦或月下對坐,流水默默靜如潺潺,竹間飲幽闌,青絲皆綰,彼時眉目尚嫣然,楚岸驀然抬頭,能撞見邵郁平坦無波的脖頸。 楚岸曾用視線數次掃過的地方。 沒有喉結! “左摯!” 等到楚岸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張嘴喊出。 “是!殿下?!?/br> 左摯走到樹下拔走了劍,經過七寶時幾乎狠瞪成了斗雞眼,兩人用眼神廝殺過后,才上前等候楚岸指示。 “你過來一點?!背堵曇魩缀醪蛔匀?。 “嗯?” 左摯有些凝滯。殿下這是怎么了? 到底還是邁了一步。 “再近些?!背稁缀跏侨讨与x的沖/動。 “???”左摯更懵。 遂只邁了小半步。 “再近一些?!背睹偷膭e過頭,身子卻未動。 “???” 左摯不能更懵。 不能更近了??! 凡事進宮的人,可是都被教導過禮儀言行,距離皇子太近視為不敬,可是會被拖出去打板子的。 七寶在后面看得幸災樂禍:“哎呀,王爺讓你近些便近些,如此磨磨蹭蹭的是為違抗王爺命令!一樣要挨板子的!恐怕還要加官進爵!” 加官進爵,非彼加官進爵,而是楚岸調理手下不聽話的兵,自創的“獎勵”。 苦不堪言。 左摯身體微不可察抖了一下。七寶話音未落卻在此時使壞,猝然推了左摯一把。 這一推不要緊,左摯鼻尖險些撞到楚岸肩膀處,遠處邵冼嘖嘖兩聲,轉身不忍看。 七寶這是又找到新玩具了,嫌路上太過無聊不成? 一眾影衛皆低頭,目不斜視,耳若失聰。 “大膽!”楚岸幾乎脫口而出,想都沒想一掌打在左摯左肩。 左摯如個破麻袋一般飛了出去。 “誒誒誒!你要撞到我了。左護衛,別怕,我接住你??!” 七寶喊了幾聲,快要挨到時。 冷靜避開。 左摯:“......”娘的你給我回來,打不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