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節
幾名軍官帶著喬的命令,順著小樹林狂奔到了沙灘上,和戰艦上放出的交通艇取得了聯系。 戰艦面對卡班家莊園的那一側,一扇扇炮門滑開,黑黝黝的炮口從炮門后緩緩探了出來。 天空閃電劃過,照亮了海面。 喬和多隆少將等人站在岸上,眺望著那巨大的小山一般的船身,不由得同時抽了一口氣。 “船堅炮利……哼,海軍!”多隆少將低沉的咕噥了一聲。 “粗,大,硬……卡班家的人,一定會喜歡的?!眴逃昧Φ呐牧伺纳磉吥情T無法發射的一百毫野戰炮,突然覺得,他對這些野戰炮,徹底失去了興趣。 下一瞬,伴隨著一聲狂暴的雷鳴聲,一條一級戰列艦、兩條二級戰列艦、六條快速護衛艦面朝莊園的這一側,將近兩百道火光絡繹噴出。 ‘轟、轟、轟’,沉悶的炮擊聲甚至壓過了天空的炸雷聲。 一發發開花彈撕裂雨幕,在空氣中拉出了一條條白色的,rou眼可見的炮彈軌跡,然后重重的砸在了卡班家莊園左右兩側的小山包上。 一團團巨大的火光亮起,地動山搖,熱浪四濺。 兩座矗立了上百年,代表了卡班家在圖倫港統治力的塔樓在火光中崩塌,隱約可見人影在火光中飛起,然后被恐怖的沖擊波撕成了無數的碎片。 艦炮在怒吼,第一波齊射蕩平了兩座小山包,然后第二波、第三波炮擊接踵而來。 兩座小山包下面,六棟長條狀三層樓建筑在火光中崩塌、瓦解,殘破的梁柱歪歪的插在廢墟上,炮擊帶來的高溫引燃了這些涂抹了防腐柏油的梁柱,暴雨中,這些梁柱就好像插在墳塋前的蠟燭一樣,有氣無力的燃燒著。 這些三層樓建筑中,駐扎了大量的卡班家護衛。 突兀的炮擊讓他們損失慘重,除了最機靈的一小撮人,其他人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就在炮擊中粉身碎骨。 艦炮的威力,絕非最大不過一百毫口徑的陸軍野戰炮能比。 尤其三條戰列艦船頭、船尾的六門三百八十毫臼炮,更猶如毀滅一切的雷神之錘,巨大的炮彈落下處,大地都被鑿開了一個個足以容納一棟小房子的深坑。 三波齊射,六門臼炮幾乎將兩座小山頭徹底夷平,沖擊波摧毀了附近的幾棟樓房,飛濺的石塊更是將打理得美輪美奐的庭院打得稀爛。 一株株棕櫚樹崩斷,一株株花木粉碎,無數碎石亂掃,庭院中一扇扇玻璃窗被打得稀爛,到處都是刺耳的玻璃碎裂聲傳來。 “偉大的穆在上,掃平異端!”黑夜中,有高亢的口號聲響起。 朗基努斯渾身燃燒著白色的烈焰,帶起一團狂暴的熱風,呼嘯著一馬當先沖進了卡班家的莊園。 卡班家莊園的大門,用青銅澆鑄、厚達一尺的沉重大門,在朗基努斯的劍下就好像薄紙一樣,被他一劍劈得碎成了數十片。 數十名胸前徽章上有著二葉、三葉、四葉金橡葉紋的高階騎士,則是緊跟在朗基努斯身后,形成了一個銳不可當的箭頭陣。 白色的火光繚繞,高溫蒸發了方圓數百尺內的雨滴。 兩千多教會騎士沖進了卡班家莊園,莊園內傳來了無數人驚恐的尖叫聲。 朗基努斯的吼聲響徹夜空,低沉的獅吼聲不斷傳來:“奉我主之名,邪惡的異端啊,放下武器……” 教會騎士在突擊,他們勢如破竹的沖進了卡班家莊園。 卡班家莊園中,護衛主力已經在炮擊中幾乎全軍覆沒,只有稀稀拉拉近百名輪值的護衛沖出來阻擋。 朗基努斯的重劍瘋狂揮舞,攔路的卡班家護衛被重劍劈開,身軀熊熊燃燒著,帶著大片火光向四周拋灑??諝庵酗h蕩著刺鼻的焦糊味和油脂味,在他的劍下,卡班家的莊園內血雨腥風,猶如地獄降臨。 大隊身穿鐵灰色制服的帝國軍士兵拔出刀劍,大踏步的沖進了卡班家。 他們順著一條條道路,迅速封鎖了一棟棟大小建筑。 “以帝國法律的名義,勒令你們放棄抵抗,配合我們的行動……膽敢異動者,格殺勿論?!笔勘鴤冄杆僬碱I了卡班莊園大部,到處都響起了他們的怒吼聲。 一刻鐘后,喬和多隆少將等,來到了卡班家的主樓前。 主樓大門敞開,裝飾華麗的門廊下,尕戎和一眾卡班家的高層一個不少,一個個面色慘白的站在那里。 四面八方都是兇神惡煞般的教會騎士,遠遠近近無數的帝國軍士兵合圍,尕戎等人一個個目露絕望,渾身都是冷汗,再無剛剛晚餐時的鎮定、從容。 “尕戎老爺。好久不見!”教會騎士和帝國軍士兵讓開一條寬敞的通道,喬一馬當先的走到了尕戎等人面前,笑著向尕戎欠身行了一禮。 “記得上次見面,還是兩年前,我打破了您小孫子……那個叫做,叫做……富拉爾的小少爺的腦袋……您親自帶著人去我家找我算賬,我父親賠了他好大一筆醫藥費呢?!?/br> 喬聳了聳肩膀,由衷的感慨道:“小孩子打架,打輸了就去找自家爺爺告狀,還有臉上門討要醫藥費……毫無疑問,這有點壞規矩。您說,是不是呢?” 尕戎飛快的看了一眼喬身后一字兒站著的五位帝國軍少將,他的臉色越發慘白,身體也不由得搖晃了一下。 事情不對,非常不對。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尕戎慘然問喬:“喬……無論如何,我是你的長輩,我們卡班家和威圖家,是很多年的老朋友……你來,做什么?” 喬燦然一笑:“殺你全家……哦,不,偉大的穆在上,我是來……消滅異端的!” 第七十三章 默契于心 卡班家主樓,一樓正廳。 寬敞的大廳被攪得一團糟,教會騎士們和士兵們擁擠在大廳里,雨水不斷從他們身上滑落,弄得地面上濕噠噠的。 更有血水混在雨水中,大廳正中一張數十尺見方的圓形羊絨地毯,原本精美絕倫的花紋就被染得一灘一灘,變得無比的難看。 除開尕戎十三人,更有二十幾名卡班家的核心圈族人被帶了過來。 一群人緊緊的湊在一塊兒,一個個臉色慘淡,猶如群狼環伺下的小羊羔,身體不自覺的顫抖著。 唯有尕戎久經風雨。 四十年前,德倫帝國大軍猶如雷霆掃xue一般碾壓而下,卡班家族那時面臨滅頂之災,尕戎親自參與了那一場九死一生的考驗,讓卡班家族從生死邊緣掙扎逃脫。 經歷過生死的人,比起這些后輩還是要鎮定得多。 他強忍著心頭的驚懼,畢恭畢敬的站在喬和朗基努斯的面前。 “喬少爺,之前種種,希望您能理解,富拉爾是我最小的孫子,我最溺愛他,所以我做出了不符合身份的,不體面的事情?!?/br> “您有任何訴求,我全部答應?!?/br> 尕戎強帶著笑容,深深的向喬鞠躬致歉:“您……說一個數字,我絕無意見。另外,從今夜開始,卡班家族,將是威圖家最可靠的盟友?!?/br> 喬‘呵呵’干笑了一聲:“尕戎老爺,這不是金錢可以解決的問題。異端啊……” 尕戎直起身體,肅然對喬說道:“卡班家或許有不成器的族人,勾結一些惡棍、混蛋,做了一些違法亂紀的事情,我絕不否認這一點。但是異端……不可能!” 尕戎的聲音變得極其的尖銳:“喬少爺,異端這樣的罪名,我卡班家族,是絕對不會承認的。尊敬的朗基努斯閣下……您覺得呢?卡班家族,一直對教會尊敬有加,我們是虔誠的信徒……” 尕戎的心里一片混亂,一顆心好似被沸騰的油鍋在煎炸一樣,難受得想要吐血。 但是他知道,此刻他不能倒下,他必須堅持到最后。 他必須要弄明白,今夜究竟是怎么回事。 如果是嘉西嘉的那位女魔頭要對卡班家下手,那么教會騎士怎么冒了出來? 尕戎心知肚明,今夜的事情,無論是族里的哪個混蛋招惹出來的,尕戎可以承認他殺人放火、謀亂叛國等所有的罪名。 殺人也好,放火也好,謀反也好,叛國也好。 這些明文規定在帝國各部法典上的罪行,都無法將整個卡班家族牽扯進去。 哪怕是謀反叛國呢? 卡班家如今也攀附上了帝都的貴人,以卡班家的家底子,無非是破財免災! 但是‘異端’! 這是要死全家的。 教會的德性,梅德蘭大陸的所有人都知道——一個再龐大的家族,只要一人是異端,那么整個家族的所有人,都會被整整齊齊的綁在火刑架上。 尕戎已經做出了付出巨大代價的心理準備。 不惜成本的賄賂喬和五位帝國少將,哪怕將家族小金庫中的現金消耗一空……他可以認下在帝國法典上記載的所有罪行,唯獨‘異端’這項罪名,他絕對不會承認。 既然是帝國軍和教會騎士聯手出現,并非教會騎士單獨出手,這就有了卡班家族騰挪轉移的機會。 除開‘異端’罪名,其他什么都可以暫時認下來。 “你們可不夠虔誠?!崩驶构亲永锸莻€非常耿直的人,畢竟他的智商擺在那里,除了教會從小灌輸的一些光明正大的口頭禪,他其實并不太擅長一些冠冕堂皇的話語。 “卡班家族,在整個圖倫港,要論虔誠度,你們排在二十位開外?!崩驶购軕嵟亩⒅厝郑骸澳銈兠衅呷宋瘑T會,虔誠度卻在二十位開外……你們很不虔誠?!?/br> “我們未來會比以前虔誠十倍?!辨厝炙查g明白了朗基努斯的話是什么意思。 他在心里狠狠的問候了一陣圣希爾德大教堂的羅倫大主教,一直聽說,羅倫大主教手中有個小賬本,記載了圖倫港各大家族每年供奉金的總金額。 沒想到,是真的! 堂堂大主教,弄得和街頭小販一樣斤斤計較……尕戎在心里,再一次狠狠的問候了一遍羅倫大主教的所有女性親屬。 “十倍?!辨厝謮旱土寺曇簦骸翱ò嗉易逦磥?,會比以前虔誠十倍?!?/br> 朗基努斯吧嗒了一下嘴,目光變得有點迷離。 十倍的虔誠? 不僅僅是金馬克……還有那些嬌嫩、可愛的姑娘和夫人們……她們去圣裁院懺悔室的次數和人數,也會是十倍嘍? 朗基努斯的心劇烈的跳動了幾下,然后他迅速回過神來。 “混蛋!你把對我主的虔誠,當做了什么?”朗基努斯氣得面皮發紅,‘鏗鏘’一聲拔出重劍,重重的架在了尕戎的脖子上:“該死的異端,你剛才的那些話,就足以證明,你是邪惡的異端……” 朗基努斯突然驚醒。 卡班家的確和腐蝕之靈有染,這是無數人親眼目睹的事實。 無論他們捐獻多少金馬克,無論他們族內可愛的、美麗的小姐們,去懺悔室懺悔多少次,都無法改變這一點了。 這是一個該死的異端家族,而尕戎,居然還想用金馬克和女人來腐蝕虔誠的朗基努斯! “帶上來!”喬招了招手。 幾名士兵和幾名教會騎士相互監督著,將之前在金錨俱樂部門口,引起了灰色金橡葉異變的少女押了上來。 少女渾身是水,被傾盆大雨澆得臉色慘白的她已經處于昏厥邊緣,完全依靠著兩名士兵的攙扶,這才猶如死人一樣渾身哆嗦著,好容易進了一樓大廳。 “不,不,不……我不是……” 西里爾·容·卡班,卡班家族的嫡系族人,剛剛年滿十八歲,在卡班家中,她是除了羅蘭之外,姿容最美,作風最開放,在圖倫港某些圈子中,也有著極大名聲的女人。 “不,不,不,我不是……尕戎爺爺,我不是異端,我不是異端!”回到了家族的地盤,西里爾莫名多了幾分精神,她呆呆的看了一眼站在大廳正中的一群族人,然后驟然看到了尕戎。 “我不是異端,尕戎爺爺……我真不是?!蔽骼餇栃沟桌锏募饨兄?,然后變得嚎啕大哭,一下子就癱軟在了地上:“我什么都沒做,我什么都沒干,我怎么會是異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