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節
他墨色的長發飄揚在身后,絕代的臉上神色優雅淡然,忽然,他掀起袍擺,騰身躍向半空中,毫不猶豫地跳進火泉里。 一塊絳紫色的玉佩落入沐七的手中,晶瑩透徹的玉面上面刻著一對人兒,仔細看去是一對母子,正是她和孩子。 那是楚云暮徹夜雕刻的玉佩,他第一個想到的便是這個圖案,因為他的妻兒占據著他心底最重要的位置,誰都無法動搖…… 轟! 火泉的入口之門轟然關閉,沐七將玉佩收入懷中,揮袖道:“元凜,你帶一隊殺手留下來把守,其余人等回府!” “是!”元凜抱劍行禮道。 “夫人,王宮內傳來消息,一眾皇親貴戚此時都聚集在正陽門下,聲稱國不可一日無主,請求令立新君?!痹{拿著飛鴿傳信上前稟報。 該來的果然來了…… 沐七的眼里毫無慌張神色,接過信箋捏成齏粉,淡淡道:“那我便去看看,他們能鬧出什么名堂來。不用回府了,本王妃即刻便入宮!” 元絳立刻轉身為沐七引路,他沒想到王妃會比他們任何一個人想象中的都要堅忍得多。 “這才是老夫的徒弟嘛,聽老夫的,絕不能在氣勢上敗給任何人,不然豈不丟了老夫的臉面?”然翁笑道。 “依我看,小主子你干脆就用毒除去那些沒用的家伙,此法既快又準,絕對沒人敢反抗?!彼幭善牌盘统鲆恍“鼊《镜姆勰?,塞進沐七的手里:“這藥量能毒死十座城池的人,小主子不用擔心,老身這里別的不多,毒藥管夠!” 沐七的臉色一黑,木訥地將毒藥推回藥仙婆婆的手里:“藥仙婆婆的好意我心領了,不過我可不打算殺盡了大歷的朝臣……這件事我和阿楚早已有了解決的方法?!?/br> 早在除去南宮湛的時候,她就和阿楚商議過此事,他們之所以多日以來不立君王,為的便是將大歷國手握兵權鎮守邊境的大臣們逼到王城來,恩威并施,讓他們不敢不臣服于王者的腳下。 而他們立的君王不過是個如牽線木偶一般的傀儡罷了,真正掌握大歷實權的人仍是攝政王——楚云暮! 若說立新君,安王南宮澈無非是最佳的人選,但他無心朝政,在大臣們絡繹不絕的勸諫下,更是辭去官職,發誓此生做一閑王,不入朝仕。 沐七自然明白,他這是寧愿被世人唾棄,也不與她為敵…… 大歷王宮的正陽門口,各位大臣再次齊聚在這里,多的是幾年不見的幾位德高望重的大將軍。 “攝政王妃,國不可一日無君,如今皇上已經駕崩,齊王造反未遂,安王立下毒誓不為君王,這個消息若是傳遍四國,必然會為我大歷引來大患??!”一位老將軍拱手道。 “是啊,還請攝政王出面,為我大歷令立新君,以固民心!沐相,您怎么看?”另一位大臣亦開口稱道。 沐相的目光望向前方優雅華麗的女子,緩緩道:“本相覺得,也是如此?!?/br> 他并沒發表太多看法,作為在官場上打拼幾十年的沐相來說,此時可不是他強出頭的時候,楚云暮的手段絕非一般,他可不想與其為敵,他要等的是一個合適的機會,一個可以坐收漁翁之利的好機會…… “王有要事在身,現已離開王宮,不日才會歸來。不過諸位的想法與王的想法相同,我大歷確實不能一日沒有君王,既然幾位老將軍都已到此,本王妃也不瞞諸位了?!便迤咿D過身,眸底淡然如水,臉上帶著清淺的笑意。 “占卜師有言,明日便是九星匯聚之時,帝王紫氣東臨,正是新皇登基之時!”沐七的話一出口,周圍陷入一場驟靜,隨后急亂開來。 “新皇的人選就是是誰?”有大臣在私底下小聲道。 “怎么從來沒聽任何人說過?” “是啊,大歷怎么能被一個女子左右……” “既然大家心懷疑慮,看來是時候將先皇的圣旨公諸于眾了?!便迤卟换挪幻Φ卮蜷_沉夏呈上前的錦盒,拿出一卷金黃色的絹帛,命人宣讀下去。 圣旨上的先皇親筆和玉璽印章毫無瑕疵,怎會有假? 一眾大臣齊齊跪倒在地,沒有人再敢議論半個質疑的字,因為最后的那句“如有違背攝政大臣者,斬立決”清晰地印在每個人的心里。 攝政大臣……那便是攝政王楚云暮??!攝政王處置敵人從不含糊,誰敢與他為敵? 立容妃剛剛誕下的小皇子為新皇雖然聽起來荒誕,可小皇子畢竟是先皇的血脈,沒有比他更合適的人選了…… “臣等遵旨!”大臣們恭敬謝旨道。 “慢著!”老將軍裴肅厲聲打斷道:“老臣身為朝臣四十年,怎么能輕易相信你一個小丫頭的片面之詞?老臣要看看小皇子,確定小皇子的安危!” 沐七淡淡笑道:“好啊,既然裴老將軍都開口了,本王妃自然要答應的。來人,帶小皇子上來!” 隨后,一個身著妃色宮袍的妃子懷抱著一個嬰孩緩步走上前,站在沐七的身邊。 “本王妃知道,老將軍最想知道的就是小皇子的身份吧。彤史上記錄得明明白白,小皇子出生的日子正是三日之前,與彤史毫無差錯。而且,小皇子手上戴著的金鐲正是先皇欽賜,圣旨明明晃晃的寫著,先皇的子嗣怎會有半分差錯?諸位還有何異議么?”沐七掃了一眼眾位大臣,緩聲道。 但凡是個識相的大臣都不會對此事追究下去,因為大歷的皇權始終掌握在攝政王的手里,這個傀儡小皇帝不過是對外的幌子罷了,若是非要追究下去,便是與攝政王為敵,也是給大歷國招惹不必要的麻煩。 這等吃力不討好的事,哪個人愿意做呢? “老臣,毫無疑義?!迸崂蠈④妷合屡?,這個黃毛丫頭還真不是個簡單的角色,早聞得臻陽郡主醫術高超,智謀過人,想不到今日一見,果真如此。 容妃對眾人施了一禮,懷抱著嬰孩朝寢宮走去,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氣。 沉春這可是第一次在這么多人面前易容,雖然面上沒表現出來,可她手心里早被汗水浸濕了! 容妃誕下一子卻是不假,可那卻不是老皇帝的血rou。老皇帝終日沉迷于丹藥,早已不能育子,可他卻從不知曉,讓他滿心歡喜的小皇子竟然是容妃與一個侍衛生下的孩子! 那個侍衛早就死在了攝政王的手下,而容妃也被禁足在寢宮,誕下小皇子后“難產”而死了,所以小姐才要她扮成容妃出場。 攝政王的手段果然干脆利落,讓沉春不得不佩服…… ☆、第020章 蘇妄言幫忙 翌日,在王城的一座府邸里,蘇妄言放下手中的密信,緩步走到門口,倚在欄桿上輕聲嘆了一聲息,揮手示意探子退下。 她還是扛起那份本不該她一人承擔的責任了嗎? 就一同他當初次見到的那個她一樣,沐七是個沉著冷靜的女子,越是危急的時候,她的頭腦就越鎮定。 所以蘇妄言相信她這個決定是對的,立幼帝,穩民心,的確是當下情形的不二之選。 不過楚云暮究竟是遇到了怎樣的境況,為什么把懷著身孕的沐七獨自就在王城,讓她面對那么多…… 我要幫她,這個聲音在蘇妄言的心底里清晰地回想,他不能放她一個人在皇宮,就算她的心早已屬于攝政王楚云暮,以現在的境況他亦不能與楚云暮為敵,可他不想違背自己的心,僅此而已。 “大人,不好了!老夫人那里……您快去看看吧!”一個小丫鬟驚慌地跑了進來,跪在蘇妄言面前哭著說道。 難道母親身上的毒又復發了么? 蘇妄言二話不說,立刻朝后院走去。 他還未走進院子里,只聽到一陣摔砸瓷器的聲音,緊接著傳來一陣歇斯底里的怒吼:“滾!你們都是南越皇派來監視我的對么?我的兒子呢?他在哪里!” 老夫人揪住一個丫鬟的領口,惡狠狠地問道:“他真的要殺了我們母子么?當初我答應輔佐他順利登基,坐穩了江山,就算沒有功勞也有苦勞??!言兒何時犯過錯,為什么要帶走他?不!一定是皇后那個賤人,我早就知道她不安好心……” 蘇妄言的眸底陣陣刺痛,痛感直傳入心底,母親被當初遭遇的一切折磨了二十年,當初南越皇血洗家族的畫面成為她心底的傷疤,夜夜的噩夢…… 如果可以的話,他寧愿代替母親承受這一切。 當年他無力反抗勢力強大的南越皇和皇后,只能讓母親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被人帶走,好在他后來遇到高人相救,躲過了南越皇宮派人來的追殺。 不過那時他為了保全性命,對容貌更改了些許,再找到母親時,她被身上的毒折磨得意識恍惚,時常將他認做陌生人。 蘇妄言面色沉靜地揮手示意一干人等退下,緩緩走上前,在母親的身邊坐了下來。 老夫人的身子抖動著,不允許任何人碰她,包括她的親生兒子蘇妄言。用過蘇妄言從苗疆得到的解藥后,她身上的毒性解了,可頭腦一時仍難恢復清醒,瘋癲的癥狀還會時不時復發。 蘇妄言苦笑著掰開母親緊緊攥著的雙手,苦笑道:“小的時候,娘總怪言兒貪玩,指甲長了弄臟雙手,經常親手為言兒修指甲,如今這件事就讓言兒代勞吧?!?/br> “別碰我!你是南越皇后派來的人!”老夫人抱緊了手臂,瞪著雙目望向一邊。 蘇妄言送來了手,等到母親漸漸接受自己才動作平緩地為她修十指的指甲。 “我的名字便是娘取的,妄言妄言……您說南越皇宮不是我們的家,那里處處都有企圖置我們于死地的敵人,所以要我謹言慎行,斷不可妄言而惹來殺身之禍?!?/br> 蘇妄言的唇上始終帶著清冷的笑意,無人看得見他垂著的睫羽下藏著一副怎樣的神情。 “世人所說的‘童言無忌’對我來說,隨時會成為致命的弱點。娘,你知道嗎?言兒也有了心上的女子,若她不是那個人的女兒,我一定會傾盡一切地奪到她……可她注定了鋒芒畢露,因為她是個特別的女子……”蘇妄言的臉上泛起一抹柔情道。 老夫人漸漸安靜了下來,意識恢復了清醒,抬手撫上蘇妄言的臉,眼角落下眼淚來。 她的兒又瘦了,這些年他究竟經歷了什么,她不得而知,也不敢想象,那一定是常人難以忍受的痛苦經歷吧…… 蘇妄言看著母親平靜地睡著了,示意丫鬟將她撫進屋子里,在香爐里點上上等的安息香,方才放下心來前往宮里。 ** 大歷國,王宮。 宮中上下被布置得華麗莊嚴,紅毯從宮門外延伸到大殿之中。 百官皆衣冠整齊地站在大殿之下,齊聲跪地行禮,恭恭敬敬道:“吾皇萬歲萬萬歲,吾皇萬歲萬萬歲!” 沐七身著墨色的華麗長裙,裙子上繡著大紅色地涌金蓮的花紋,貴氣而張揚。 在場大臣無不被攝政王妃的美貌所驚呆,她已經不是從前那個看似弱不禁風的小丫頭,一個丞相府默默無聞的大小姐了。她的身上多了一股氣質,讓人不敢褻瀆,那股清冷的氣質更像是一個人…… “現在的王妃像極了攝政王,尤其是身上散發的寒厲氣息??!”有大臣顫顫地嘀咕道。 “切莫多言,小心自己的安危要緊……”又有大臣急忙小聲打斷,低下頭朝他使了個眼色。 沐七平靜優雅地走過百官的身邊,無視他們或質疑或膽怯的目光。 覺得她像阿楚么?都說夫妻之間會都是越來越像對方,看來這老話說的倒也不是假話。 若是不想看她手段方面與阿楚相像的話,這些人最好乖乖做他們的綠葉,別捅出什么簍子來,不然的話…… 沐七的嘴角飄過一抹冷笑,在宮女的跟隨下緩步邁上大殿。 沉春作為小皇子的“母親”,自然沉默不言地跟隨在沐七的身后,起初她害怕自己的易容穿幫,不過這么看來,扮作太后還是挺有意思的嘛。 不過最大的問題就是元載那家伙總是朝她拋媚眼,還問她要不要跟他生一個比小皇子還可愛的孩子……并且提出問題時不分場合地點,害得現在十三殺殺手看她的目光總是帶著那么些許猥瑣……簡直不可原諒! 小姐吩咐沉夏和沉秋帶領沉香閣的人埋伏在王宮門外,可攝政王的計劃里卻是讓十三殺鎮守在大殿的暗處,小姐和王的計劃大相徑庭,真讓她想不明白。 現在的王宮平靜得很,怎么看也不像是有事情發生的樣子,或許這就是暴風雨前的平靜? 登基大典順利地進行著,沐七在眾人面前讀了先皇的詔書。 “在攝政王回王城之前,本王妃暫代輔政的位置,諸位可有異議?”沐七勾起唇角緩緩開口,她可是皇帝和太后親自封的臻陽郡主,又是攝政王的妻子,有誰比她更適合‘垂簾聽政’的這個位置呢? 裴老將軍冷哼一聲,咬牙切齒地轉過頭去。 這個攝政王妃簡直就是個妖女!他先前聽說在大歷叱咤風云的云家都被她和楚云暮扳倒了,想必云家的萬貫寶藏早就落入她的手里了吧。 苗疆更是在她到來的區區幾個月里更換了兩代苗疆王,她的能力絕非尋常女子能及,若是用在治理大歷上必能讓大歷江山國泰平安,可若用在謀權篡位之上,她將是個最強勁的敵手…… “奉天承運,皇帝召曰,新帝登基,改國號太安,大赦天下!”太監尖銳的聲音響徹大殿。 “啟稟攝政王妃,老臣有話要說!”開口之人正是裴老將軍。 “將軍有何話要說么?”沐七的眸光落在他的身上,這老家伙真是個難對付的。 “敢問攝政王身在何處?我大歷數百年來,第一次由女子主持新皇登基,若攝政王遲遲不能出面,難免有辱我大歷顏面??!”一群大臣隨著裴老將軍跪地懇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