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節
俞又暖木然地隨著人群走過去,就在通過的一瞬間,忽然改變了主意。 可笑就可笑吧,但是她真的很想許下一個愿望。 次日早晨,俞又暖在晨吐時,突發奇想,難道愿望真的成真了?只是表現形式不同?她去藥店買了驗孕棒,幾分鐘之后顫抖著手不敢置信地看著那兩條杠。 惶恐、恐懼、驚喜,兼而有之。 俞又暖從美國離境,返回中國,安檢時,她用手擋住腹部,輕聲道:“我懷孕了?!币蚨靡詮陌矙z門旁邊走過。 原本以為自己從此可以天高海闊任魚游,也原本以為可以將過去拋諸腦后從頭開始,但離開中國,飛機起飛的那一剎那俞又暖就知道自己是大錯特錯了。眼淚一直流個不停,但幸好是頭等艙,其他人都在睡覺,唯獨她一直醒著在流淚,惹得空姐連連矚目,她只能側身而臥。 只是再也沒有挽回的可能,也沒有回去的理由。 但這一次真的是一個很好的借口。明明每一次都做了安全措施的,誰知道偏偏就中獎了,豈非也是冥冥中自有天定。 俞又暖到美國投奔她的小姑姑,做了孕檢。雖然很想聯系左問,但她實在拿捏不準左問會不會接受這個孩子。甚至俞又暖還假想過,左問會看著她譏誚地問:確定是我的嗎? 俞又暖從夢中驚醒,不知道自己能否面對這樣的情形。如果左問不能接受這個孩子怎么辦?俞又暖自問沒有當單身母親那樣偉大的情cao,她無法獨立完成撫養一個孩子的工作。 亦或者打掉也是其中一個選擇。 之后的日子俞又暖一直徘徊在將孩子打掉還是留下之間,最終還是在屆滿三個月之前選擇回國。 無論如何,左問是有知情權的,而她也沒辦法一個人負擔打掉孩子的內疚感。但是如果孩子的爸爸不要它,俞又暖也不會選擇成為單身母親,這對自己,對孩子都是不負責的。 俞又暖沒有回俞宅,也沒通知任何人,坐了計程車到俞氏大廈,卻意外地見大廈已經被拆,工地上熱火朝天,忽地想起左問曾經說過的規劃。俞又暖手頭的股份在簽離婚協議時,就已經全權委托給左問代為執行了,左問身為俞氏的董事長和執行官,手握大部分股份,自然可以讓重建俞氏大廈的決議通過。 其實,俞又暖不知道的是,早在離婚之前俞氏就已經暫時搬遷,她那時只關心自己的心事和婚姻,壓根兒就沒在這些事務上留心。 計程車停在四維所在的大廈樓下,俞又暖的手指在手機屏幕上來回劃了好幾次解鎖,最終都沒將電話撥出去。 實在有些汗顏,走的時候那樣決絕,說話也極不客氣,如今卻又回來找左問,她自己都瞧不上自己,可是孩子卻真是個大麻煩。俞又暖擰眉,小姑姑家的那對雙胞胎真是極為令人頭疼,跳鬧得她日日神經衰弱,但偶爾又覺得他們是一對小天使。 俞又暖嘆息一聲,手指再次放到屏幕上,卻見一身藏藍色薄呢大衣的左問從大廈走出,后面跟了一群同樣穿著西服、大衣的精英男士。 俞又暖用手捂住自己的嘴,眼淚已經如雨傾盆,只是看一眼,思念就已經決堤。話說得再狠再漂亮又如何,不過是外強中干,色厲內荏。 俞又暖承認其實她從來不曾真的想要打掉這個孩子,她一直徘徊,是因為在面對最壞的結局時,她依然想耍無賴,那樣她就可以告訴左問,孩子在她肚子里的時間已經太長,如果打掉,會對她的身體造成很壞的影響。 大廈外來往行人,無不側頭看向左問一行,尤其是左問,身姿挺拔,清雋如松,時光在他身上鍍了一層又一層的光芒,讓人一見就挪不開眼睛。 ☆、chapter 65 而俞又暖看見左問時,左問手里的電話剛剛掛斷,眉頭微微皺起,臉上有些怔忪。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時隔兩個月后,沒有微博的白老師居然被人委婉問到左問和俞又暖是不是又離婚了? “左問,你是不是和俞又暖離婚了?”白宣迫不及待地給左問撥過電話去。 “嗯?!卑桌蠋煷蛄穗娫掃^來,斬釘截鐵地問,顯然是有證據了,多虧俞小姐那張別人廣為轉發的離婚證照片。 “怎么會這樣?上次小妹結婚你們不是還好好的嗎?真是俞又暖出軌了嗎?”白老師忍不住罵了幾句,回顧了過去她看不順眼俞又暖的原因,又強調自己對這段婚姻走向的正確判斷,然后批評了左問的優柔寡斷拖了這么多年,最后才和緩了語氣道:“過年回來,我找人給你介紹,還是小鎮上的姑娘淳樸?!?/br> 俞又暖看見左問放下電話,他的車就停在大廈門口,和計程車在一條線上,andy手里拖著左問出差時慣用的行李箱,其他人手里也都有行李箱,俞又暖顧不上擦干眼淚,立即就按下了快捷鍵撥出電話。 反正伸頭也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遲早得打電話的。 俞又暖的視線穿過計程車的擋風玻璃看向左問,看著他垂眸看向手機。電話里的嘟嘟聲已經響了五下,左問還沒有接起電話。 就在俞又暖幾乎要絕望地放下手機的時候,左問才將手機放到了耳邊。 電話接通的提示音響起,俞又暖張了張嘴,又重新合上,確定自己可以不帶哭音的說話后,才輕聲道:“左問,我懷孕了,你的孩子?!?/br> 最后一句話說得有些自嘲的意思,但聲音里的顫抖卻泄露了俞又暖的心情其實還沒有輕松到自嘲的地步。 “如果你同意跟我復婚,就向右轉?!庇嵊峙蹨I滂沱、泣不成聲地掛斷了電話。 也不知道為什么哭?是為自己放下自尊而哭泣?還是為害怕被拒絕而哭泣?明明想說的只是,如果你想要孩子,可脫口而出的卻是“復婚”二字,卑微得可憐。 俞又暖在心里默默地數著,“一、二……”她只給左問倒數三秒的時間去選擇,如果過了,那么她就去拿掉孩子,從此再也不回來。 反正這世界上沒了誰還不是照樣過日子。 可是二和一之間的停頓是那樣久,直到左問轉過身透過計程車的擋風玻璃看向她,俞又暖的心里才輕輕念出“一”。 俞又暖的眼淚滂沱,讓她什么都看不清楚。 直到車窗被人敲了三下,俞又暖才慌忙地用手背擦了擦眼淚,可是怎么擦也擦不干。 “俞小姐?!盿ndy的聲音在車外響起。 俞又暖從包包里掏出紙巾擦去眼淚,然后很不雅觀地用紙捂住鼻子擤了擤,整理了一下情緒,這才優雅地將腿伸出車外。 先是一雙秀氣的米色三寸鞋跟鞋,然后是一截被透明薄絲襪包裹的修長小腿,俞又暖低頭從計程車里走出來,身上穿著一件質地精良,剪裁大方的白色傘形裙擺的大衣,腰帶隨意地系著,大冬天里依然顯得腰細如柳,兩個月不見頭發已經齊肩。 眼淚才風干不久的故作驕矜的漂亮女人就這樣定定看著靠在黑色轎車的那個冷峻男人,誰也沒往前挪一步,這是又較上勁兒了。 雖然俞又暖回來求人,屈居下風,但母以子貴,原本可有可無的孩子,此刻卻成了定海神針。 早有人舉起手機,無聲地拍下了這一幕,白衣麗人和黑衫男士,經典黑白配,都不用另外構圖和填色,已經是炫目。 恰逢有拿著照相機的攝影師經過,抬手隨便拍了幾張,后來送去參加攝影大賽,竟然取得頭名,也算是意外的收獲了。俞又暖當時就說,他得獎完全歸功于照片內男女主角的顏值,以及那時候他們兩人臉上的神情。 那種,故作驕傲,卻早已放下身段的表情,即使影帝來演,只怕也不太能到位。 且回過頭來說此時,俞又暖僵持著要等左問過來接她,而左問只是抬手看了看表,張嘴說了兩個字。 因為距離隔得比較遠,風刮得呼呼,俞又暖沒聽太真切,但看嘴型估摸著應該是“過來”兩個字。 俞又暖心中“嘁”了一聲,踩著高跟鞋以電影慢鏡頭那樣的速度慢慢走過去,停在左問面前三步開外的地方。 “我趕著去機場?!弊髥栍挚戳丝词直?。 俞又暖心已經涼了一半,腳尖輕輕一動,是準備掉頭的動作。 “抱不抱?” 俞又暖以為自己聽錯了,愣了片刻,但見左問輕輕抬手,是敞開懷抱的動作,雖然幅度不大。 俞又暖想了想,還是走了過去,僵直著身體將臉貼到左問的下頜處。 左問緩慢地收緊手臂,漸漸幾乎令人窒息,俞又暖覺得腰都快被掐斷,又聽左問咬牙道:“連抱人都不會嗎?” 俞又暖在左問的胸口蹭了蹭腦袋,將垂在身體兩側的手抬起來,摸入左問的大衣里、西服里,隔著襯衣感受他的體溫。 無論是何地,冬天的戶外都是寒冷的。俞又暖只覺得鼻頭又是一酸,將臉在左問的頸邊蹭了蹭,尋求更多的溫暖。 抱的時間足夠長時,長得andy開始跺腳、咳嗽地催促時,俞又暖的頭才離開左問的胸口,抱著他的腰向后仰直視左問的眼睛,還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待遇。 這簡直比俞又暖料想中的好太多了。她假設的最好的情形就是左問雖然也許會看在孩子的份上接納她,但肯定會表示一切都是為了孩子。表情自然是高冷難攀的,態度也要如寒冬冰霜一般刺人,嘴巴不要態度,眼神不要太狠。 可此刻俞又暖感受著左問的體溫,很懷疑自己是不是產生了幻覺。但顯然這是現實,俞又暖也不得不現實地思考良多,她既然回來了,其實也沒打算仰人鼻息地將就,是以小心地問道:“剛才我說的條件,你聽清楚了嗎?” 左問的眼睛深沉如黑夜的海,波濤洶涌但卻看不清任何情緒,但那波浪沖擊崖岸的巨大能量卻叫人心都為之顫抖。 俞又暖在左問的這種眼神下,依然鼓起勇氣再說一遍的,畢竟是極其重要事情,“第一你不能翻舊賬,過去的事情一筆勾銷,第二必須要復婚?!边€是要有紅本本才覺得有安全感?!澳阌惺裁礂l件也可以提?!庇嵝〗愫艽蠓?。 驕矜傲慢自負的人,即使經歷了短暫的挫折和打擊,但底子里的驕橫還是改不了。 左問冷哼一聲,“我沒有什么條件?!?/br> 俞又暖心中一喜,又聽左問道:“不過,如果我再從你嘴里聽到離婚兩個字,我會讓你身無分文地滾蛋的,俞又暖。別想我會再接納你?!弊髥柵跗鹩嵊峙哪?,仔細地梭巡著她的眼睛和細微的表情。 再然后左問仿佛為了證明自己剛才所說的狠話,將俞又暖的頭捧得再高了一點兒,一口咬在她的臉頰上,深深地印出個牙齒印來。 打人不打臉,何況還是咬,俞又暖“疼”得驚聲尖叫,一把捂住自己的臉,肯定出血了。俞又暖憤怒而無法發泄,感覺左問給她來這一招實在太過分。 古代囚犯有黥面之罰,沒想到到了俞又暖這兒,也有這么一出,仿佛從此就成了左問這座監獄里的唯一犯人。 四維公司所在的大樓,微信朋友圈都快爆炸了。雖然四維只占兩層樓,但是左問天天進出,早就已經是下到掃地大媽,上到年薪百萬的白骨精女性心中的男神了。 這幢樓的女性自打來這里上班后就再也不追星了,成天向四維員工打聽左boss何時上班、何時下班,期待來個美好的電梯相逢,或者多看一眼洗洗眼,以平衡被pm2.5吸黑了的肺。 但凡她們的朋友敢贊別人一句顏值,或者說一句看到了什么什么帥哥,她們祭出左先生的“玉照”,總能瞬間秒殺對方,感覺真是不要太爽哦。 而此刻左問與俞又暖在樓下神情相擁的照片一被傳到朋友圈,瞬間就引爆了評論。 “我艸,不是吧,逗我玩兒呢?” “說好的離婚呢?” “那妖精,快放開我男神!” “那禽獸,快放開我女神!” “我心已碎,早知道就別給我希望??!昨天才跟我那口子說離婚的?!?/br> “開盤啦,賭這次幾個月離婚!” “今天晚餐決定吃魚(俞)了,生魚片,看著刮?!?/br> “我也吃魚,紅燒?!?/br> …… 這兩人抱著不松手,雖然閑人都可以拿他們當風景看,但大部分人的生活總要繼續。 計程車司機實在等不住,開門下車,惱火地道:“喂,小姐,你車費還沒付呢?!?/br> andy趕緊去付了車費,又把俞又暖的行李箱拎出來,為難地走近“非誠勿擾”的兩位,“左先生,我們得去機場了?!辈蝗徽娴臅e過飛機的,andy一臉地苦情,他其實也不想打擾boss大人難得的秀恩愛的。 左問松開俞又暖,改為摟住她的腰,轉頭對andy道:“我就不去了,你去那邊準備視頻會議,我們電話聯系?!?/br> 左問掃了一眼andy手里拎著的俞又暖的行李箱,示意司機接了過來,然后抿唇不語地坐進車內,連給女士開車門的紳士風度都省略了。 俞又暖在心底“嘁”了一聲,算了,已婚婦女的待遇總是不如未婚的。雖然她現在也算未婚,但肚子里揣著別人的娃兒,那就更跑不掉了,待遇簡直比已婚還不如。 再說了,左問此刻對她能有這態度,已經實屬寬宏大量了。俞又暖乖乖地從司機打開的門里坐進車內。 andy目瞪口呆地在望著絕塵而去的轎車,心想,老板那可是上億的生意啊,這樣沒有誠意,人家對方怎么想?你不親自出面,真的好嗎? 到下午,andy一行下了飛機,打開手機,就被微博彈出來的本城熱門微博給嚇到了,“這效率夠高啊?!?/br> 跟結婚證相比,幾億的生意又算什么呢,對吧? 有錢,任性! 卻說俞又暖坐進車廂時,端正態度,溫柔解語地道:“你不去出差真的沒關系嗎?” “呵?!弊髥柪湫σ宦?,“若是不看著你,有人不是說將來還指不定會鬧出什么丑事嗎?” “呵呵?!本椭酪f賬,敢情剛才她提的條件都白提了?聰明的女人這時候必須選擇閉嘴,但是俞小姐什么時候聰明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