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節
“俞小姐?!币粋€滿身精英氣息的短發麗人在俞又暖旁邊笑了笑。 “王小姐?!蓖硌缪埖目腿硕际怯嵊峙_定的,這位王小姐的資料她自然看過,出身富貴自身了得,但其外也別無出奇之處,唯一讓人稍微留意的是她在國外念書的學校和左問是一所,并且在校時間還有重疊,也不知道彼此是否認識。 王雪晴啜了一口香檳,眼睛雖然看著面前的人群,但話卻是針對俞又暖的,“俞小姐真是了得,兩次都用失憶這種把戲挽回左問,你也不怕真把腦子撞壞了?” 看來又是知情的故人。但對方眼中敵意太過明顯,俞又暖不欲與之深談,以免被誤導。 晚宴舉辦得很成功,募集的善款已超過七位數許多,俞又暖疲憊地走進錦天的住所。 白老師正坐在電視機前看她鐘愛的某綜藝節目,見俞又暖回來,盛裝而略顯疲憊,晚禮服將她烘托成了另一個世界的人,婆媳倆彼此都是淡淡。 走上樓,臥室一片漆黑,俞又暖看了看手機,沒有左問的只言片語,她將手機隨意一扔,進了浴室。 俞又暖按開浴缸頂上的天棚,淡淡的星光從天空灑下來,她將頭枕在浴缸邊沿,四周寂寂,城市的燈光在遠處璀璨,不知不覺中就將大拇指放到了嘴邊輕咬。 一個晚上的信息量實在太多,頭緒紛雜,俞又暖一時還真不知道從何處入手。都說是她在挽回左問,又都說他們鬧了許久離婚,想來已算是眾所周知了。 離婚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更忌招搖過市,除非是已成定局,彼此各有所歡,否則社交場合誰會沒眼色地詢問對方婚姻狀況。 但也不排除是被媒體爆料,總之天下沒有不漏風的墻。 原來他們曾經真的鬧到離婚的地步了,俞又暖有些感嘆。那么她失憶后,左問表現出來的熱戀狀態又是為了什么? 世人碌碌,所為不過三樣——錢、權、色。這世上誰也不會嫌錢多,俞又暖從心底排斥“左問是為了俞氏股份和俞氏的執掌大權”的念頭。至于色,十年夫妻,再美的人也早已失去鮮妍了。 往事糾葛,其實事實已經展露眼前,只是記不得當初的心情了,難免有些悵惘。 俞又暖嘆息一聲,雙手捧起水往自己臉上澆。當初醒過來時總覺得一切太美好而不踏實,今天過去的碎片漸漸收攏拼湊,原來他們和圈子里的普通夫妻并無兩樣,俞又暖反而松了一口氣。 俞又暖雖然重回這個圈子不過數月,但圈子里的常態已經熟知,她自己就數次見到某位先生或某位太太公然帶著非婚伴侶出席一些不重要的場合。自然正式場合,還是要扮演恩愛夫妻出席。 面子是個奇妙的東西,雖然大家都知道面子之下早已經是物是人非,但薄薄的面子卻還要偽裝鮮妍。就像女人的身體一樣,明明已經肥胖走型,令人一目了然,但總以為一件光鮮的裙子就能遮住所有的丑陋一般。 兩個人彼此各玩各的,她有新歡,他亦另有所愛,難怪當初她指責左問出軌時,他的表情那樣奇怪,好似她說了什么笑話似的,他什么情緒都有就是沒有內疚、慚愧。 俞又暖說不出自己心里是個什么滋味,惆悵、酸澀、苦郁皆有,但都淡淡的。左問于她,雖然床^^事和諧,經濟上也沒有糾葛,生活習慣也還能彼此容忍,可總覺彼此隔著千山萬水,有時他看她的眼神是那樣疏遠,而今想來都是難以掩飾的習慣而已。他沒有匯報行蹤的習慣,忙碌起來幾日不見蹤影,電話全無,現在想來都是蛛絲馬跡,她妄圖自欺,但終究要面對現實。 雖然記憶全失,但俞又暖的確已經是三十出頭的女性,為了愛要死要活似乎太過滑稽,也沒有那種心情,生活才是主要節奏。她亦覺得左問的選擇沒有錯,與其重提舊事再度鬧開,倒不妨將她安撫,彼此將就共存一紙婚姻。他不會失去俞氏董事會的控制權,而她也無需為財務而cao勞費心。 何況,俞又暖是真的不排斥左問當她的丈夫。 洗過澡,昏昏沉沉的睡去,迷蒙中感覺床的另一側沉了沉,俞又暖又再度陷入沉睡。 早晨用飯時,俞又暖才知道白老師和左睿訂了中午的機票,這片高檔住宅里沒有廣場舞和太極拳,兩位老人不太習慣,歸心似箭。 “爸媽再多留幾日吧,我替二老約了全面身體檢查。這邊若是住不慣,左問還有一處產業,那邊比較生活化?!庇嵊峙炝舻煤苷\懇,這段時間若公婆留下反而可以緩沖夫妻關系。 “我們身體很好,每年都做身體檢查?!卑桌蠋熗裱灾x絕,沒有臨到老了反而看媳婦臉色的道理。其實俞又暖只是性情冷淡了一些,禮數是一點兒也沒虧的。 中午,俞又暖和左問一起送了兩位老人去機場。 “去哪兒?我送你?!弊髥柲克桶桌蠋熕麄冞M關后側頭看俞又暖。 ☆、chapter 57 “去基金會吧?!庇嵊峙?。 “昨天的晚宴如何?” “挺成功的,籌得了不少善款,有幾個項目都可以運作了?!庇嵊峙貑柕溃骸盎檠缛绾??” “還好?!弊髥柡喍痰氐?。 似乎沒什么話可聊,車內又歸于寂靜。車速很平緩,即使在機場高速上,左問也平平地保持八十碼的速度,以至于被無數小車超過,也有不少人從后視鏡回看,真是有錢sao得慌,千把萬的車,在高速上只開八十,遛狗呢? 俞又暖倒是一點兒也不覺得慢,再快她就該心慌氣短了,沉默良久終于還是忍不住問道:“昨晚不是去婚宴么,怎么我看賈思淼朋友圈po的照片上還有你?” 左問回看俞又暖一眼,嘴角浮起一絲笑意,“原來白素是男方家的親戚,賈思淼和我那位表妹又是大學同學?!?/br> 世界真的很小,轉來轉去關系都繞成了一團。 “怎么,不放心我?”左問調^^笑一句。 俞又暖恍然大悟,原來她不放心左問,但他對她卻已經放心,放心到將她推出來獨自面對這個稱不上善良的世界了。最近幾周心理醫生出的報告顯示她已經逐漸適應失憶后的生活,安全感也逐漸恢復,難怪左問不再將她放在羽翼下保護了。 忽而想起當初在溫泉山莊時的情形,左問急匆匆下山,就為了阻止林晉梁和她說話,現在卻已十分放心。 “是啊?!庇嵊峙χ亓艘痪?。 “昨日她依舊穿的旗袍,不及你十一?!?/br> 左問突然的不吝贊美,令俞又暖有所失神,但很快就置之一笑,左問維持這段婚姻的努力不會白費,她其實也無可抱怨。 “謝謝?!?/br> 此情此景難道不該打情罵俏?謝謝兩個字實在太過疏遠與客氣。 回到俞宅,俞又暖開了電腦玩兒,偶然又想起林晉梁,便在搜索引擎里鍵入“林晉梁”三個字,他的簡歷跳了出來。本城高校的教授,留學的學校排名不亞于左問的學校,長江學者,后面一溜的俞又暖連名字都看不懂的論文。證件照上的他斯文而儒雅,做科研的人必須理智,實在不像是會死纏爛打女性的人。 關于過去,總是近鄉情怯,怕那是一扇潘多拉的盒子打開了就再也逃不開,俞又暖很少主動去打聽,只等著他們在不經意的時間自己蹦出來。 俞又暖的心理醫生建議她順其自然,既然她下意識里不愿去碰觸過去的事情,那忘記也許本就是她自我治療、自我修復的一種機能。 所以這一次俞又暖猶豫再三,還是沒有去找林晉梁的聯系方式。 下午剛游了泳上岸,就見小珍拿著電話過來,俞又暖一邊擦著頭發一邊接聽。 “晚上有個應酬,能陪我出席嗎?”左問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俞又暖有心拒絕,但轉瞬又改變了主意,決議扮演好妻子的角色,“好?!?/br> 要打扮得美美的出席晚宴,實在是個費時間的事情,俞又暖拿著手包下樓,左問在樓下抬頭看著她。 冰藍色的斜肩裙,手工釘鉆,行走間裙擺仿佛水銀瀉地,不得不承認,有的人真是無論何時都極美,審美疲勞一詞似乎對她免疫。 俞又暖挽著左問的手臂,看他優雅得體,偶爾幽默地寒暄應酬,見地不凡地聊著時事、經濟、政事,在各色精英齊聚的宴會中依然是最出色的存在,身上絲毫找不見“小鎮”的影子,俞又暖垂眸勾唇,心想左問真是不可思議的存在,其間所費心血只怕倍于常人。 “是不是累了?”左問握住俞又暖的手,“腳痛?”左問將俞又暖領到花園坐下,單腳跪地將俞又暖的腳從鞋里取出看了看,并未破皮,又替她揉了揉。 俞又暖低頭看著左問,她沒喊停,他居然一直揉著。 “還在為昨天的事生氣?”左問眼里含笑地看著俞又暖。 俞又暖臉上一陣發燒,淡淡地道:“沒有,昨天發生什么了我要生氣?” “昨天打算離開的時候白素的男友說要請我們這些白素的老同學喝酒,慶祝他求婚成功,后來還叫了許多同學來?!弊髥柕?。 俞又暖抬眼看向左問,這是有興趣繼續聽的表現?!盀楹螌U埨贤瑢W?” 左問勾唇一笑,仿佛想到了極好笑的事情,“宣布所有權?!?/br> 俞又暖頓時了然,白素這男友也挺有意思的,看來也是對那些暗戀白素的同學煩不勝煩了,“難怪人家非要請你?!?/br> 左問替俞又暖穿好鞋子,親了親她的唇角,“過幾天我們一起請他們吃飯?!?/br> “我干嘛要請他們吃飯?”俞又暖故作不喜。 “好讓他知曉,那天晚上完全沒必要非死拉活拽要請我喝酒?!弊髥柕?。 俞又暖眼珠一轉,“噗嗤”笑道:“你真幼稚?!钡还苋绾?,左問的話的確是奉承到了她,昨夜的種種不快竟然倏爾就煙消云散了。她伸手摟住左問的脖子,傾身過去附耳說了幾句。 只見左問微微搖頭,“你確定要?這花園不夠隱蔽,如今微博和朋友圈都是個禍害,若是被人拍照留念……”說話間左問已經開始松他的領結。 俞又暖趕緊握住左問的手,“我開玩笑的?!?/br> “你這是葉公好龍?!弊髥栆Я艘в嵊峙淖齑?,送了她一個新成語,以至于她又得手機搜索意思。 重新進入宴會廳,左問去給俞又暖取食物,上回見過的那位王雪晴再度現身,“王小姐?!庇嵊峙那轭H好,教養使然,首先微笑寒暄。 “這么著急今天就出來秀恩愛?未免有此地無銀之感啊?!蓖跹┣缥⑿?。 俞又暖的詞匯量已經頗豐富,簡單的書籍如今可以通暢閱讀,聽著王雪晴的話,只是淡笑,并不言語。轉頭左問已經端著餐盤走近,王雪晴嘴角帶著諷刺的笑容,但眼神卻脈脈而幽怨地看著左問。 “不知可否請左先生幫我也取一些食物?你還記得我的口味嗎?”王雪晴眼波流轉,明艷不可方物。 左問笑了笑,“我太太是個醋壇子,雪晴你知道她的厲害的?!弊髥栆庥兴?,恰有侍者經過,左問讓她去替王雪晴取了食物。 王雪晴走后,俞又暖側頭看向左問,“是你前任?” “初戀女友,后來因為回國就分開了。你曾經扇過她一巴掌?!弊髥柕?。 真是言簡意賅,但信息量龐大,前因后果居然都解釋清楚了,再不必追問左問為何說自己厲害了。 王雪晴的身家俞又暖知道,她是王家獨女,看她現在依舊一副戀戀不忘的模樣,想必當初提分手的不會是她。如此,當初左問選擇追求自己倒不一定是為錢財了,自然她的顏值也的確遠遠甩了王雪晴幾條街。 還算左問有眼光。 “扇她一巴掌還算便宜她的?!庇嵊峙洁煲痪?,她倒是希望王雪晴再激進一點兒,她不介意扇她第二巴掌的。 左問笑著從背后輕擁著俞又暖,“快點兒吃東西吧?!?/br> 晚宴還沒結束,左氏夫妻就提前離開了宴會,俞又暖在花園的提議被左問在車里實現了,末了她只癱在左問的身上聽他說,“秋天我帶你去草原騎馬怎么樣?” 一點兒也不怎么樣。 左問花樣百出,俞又暖的弱點自從被他捉住以后,在他手下就再無反擊之力,簡直是砧板上的rou,想怎么擺弄就怎么擺弄。 “帶幾件方便撕的衣服?”左問親吻著俞又暖光^^裸的肩頭問。 俞又暖推開左問,起身穿好衣服,拿出隨身的小鏡子整理頭發,卻見臉上一片紅痕,那是左問用力捂她嘴巴時留下的印跡,真是好狠心。 之后的幾天左問為公事飛加拿大,俞又暖忙碌于基金會的慈善項目,晚上左問算著時差打電話回來,彼此除了生活關懷居然再無話可說,早已經過了煲電話粥的時間和年齡。 漸至左問連電話也省略了,只每晚發送短信,祝晚安。 左問一去就是半個月,晚上俞又暖在露臺吹著涼風,看著手機上左問八點發來的“晚安”二字,撇撇嘴。這男人實在有些無聊,電話三部曲固定不變是“按時吃飯了么?頭疼么?有事給我電話?!倍绦啪透呛喡?。 電話鈴聲在寂靜的晚風里響起,不認識的號碼,俞又暖接起來卻是關兆辰的聲音,“又暖,城中新開了一家酒吧,有沒有興趣去坐坐?” 本來是可去不可去,但是再看那寡淡的“晚安”二字,近日左問連電話都省了,俞又暖改變主意換了一件金色貼片的背心,穿了黑色皮褲,霎時就換了種風格。 這家酒吧的名字叫“醉明月”,一聽就覺得古風撲面,裝潢也極具古舊的藝術感,開在湖邊倒影月色,很得俞又暖的心。 關兆辰和俞又暖進去時,老板親自過來接待,似乎十分熟稔。 “他找我投資這家酒吧時,我一看設計藍圖就知道你會喜歡?!标P兆辰笑道,將牛奶遞給俞又暖,“你別喝酒,否則晚上肯定難受?!?/br> “但是也不用給我牛奶啊?!庇嵊峙南?,怎么跟左問一樣。 “你睡眠不好,以前都要我唱歌哄你入眠,牛奶有安神的作用?!标P兆辰不經意地就透露了他們的過去。 俞又暖的心猛地一跳,本該問個究竟,但不知緣何,她的嘴唇就像被膠水黏住了一般張不開。下意識里仿佛自己不問,就可以當以前的事情不存在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