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
—— 初五的時候,左問家在鎮上的親戚都來了,有左問的大伯和大伯娘,還有白宣的弟弟——左問的小舅舅一家,拖兒帶口的,左家小小的五十平米瞬間就讓俞又暖覺得連立足之地都沒有了。 大伯娘一看見俞又暖眼睛就亮得仿佛百瓦燈泡,“這么多年可算是見著左問帶媳婦兒回家過年了。這多好啊,早就該這么著了,過年才有個樣兒,年前聽你媽說……” “大伯娘,果果尿褲子了?!弊髥柎驍鄰堄竦脑?。 果果是左問的侄兒,今年剛兩歲。張玉一聽,趕緊跑去抱了果果換褲子,左問“新媳婦”的事情自然就被拋之腦后了。 家里熱鬧極了,鬧得俞又暖半邊腦子發疼,兩個加起來都不到五歲的小地瓜,圍著香噴噴的俞又暖轉的時候,一人尿了她一把,雖然都是隔著棉褲的,但是大小姐的衣服還是不由自主地變濕熱了。 俞又暖僵直得動都不敢動,顫抖著嗓音喊“左問?!?/br> “哎呀,果果你真是太淘氣了,不是教了你尿尿要喊人嗎?”大伯娘抬手就去打果果的小屁股,十分抱歉地看向俞又暖,“沒關系沒關系的,童子尿還能治病,不臭的?!?/br> 維維的mama,左問的表弟媳婦也趕緊過來道歉。 俞又暖雖然不算太潔癖,但是也受不了一身的童子尿啊,不過她只能強扯出一絲笑容道:“沒關系的,果果和維維還小?!?/br> 俞又暖被左問扶著走回房間,總覺得一動,那尿就大面積地貼在了自己肌膚上,所以一直保持著僵尸一般的僵硬。左問已經快速地給她重新拿了一套衣服過來,“這會兒洗澡不太好,我去給你打盆水來?!?/br> 俞又暖委屈地瞪著左問的背影,連洗個澡都沒有人權,等左問端了水回來時,俞又暖已經脫得只剩內衣褲站在屋子里了。 大小姐的內衣都是定制,烘托身材的效果是百分之兩百,連ccup未滿都可以擠出《武則天》的造型。淡雅的綠色提示著人的眼睛節氣已經到了立春了。 俞又暖咬著牙看向左問,“你給我擦,流鼻血也是你活該?!?/br> 左問笑了笑,擰了毛巾往俞又暖大腿抹去,倒是俞又暖自己先覺得不好意思了,她將擦過身體的帕子扔回給左問,這人不流鼻血就算了,連褲^^襠處也沒有出現傳說的小帳篷。俞又暖幽怨地看著左問的背影。 其實倒不是俞又暖一直惦記著那檔子事,她甚至都不明白什么叫那檔子事,可是當初她百度男人流鼻血的原因時,多少也就知道那可是對女性魅力的極大恭維。 俞又暖拿出隨身帶的化妝鏡照了照,頭發依然太短,不過兩三厘米的樣子,做不出發型來,魅力的確大打折扣。 可是俞又暖自問她不是巨蟹,也沒有多少母性,怎么在那兩個小地瓜跟前就魅力無窮了呢?果果是男孩兒膽子大一些,伸手就找俞又暖要抱抱。 “哎呀,這孩子最近正認生,除了我們別人休想抱他,今天倒是怪了?!贝蟛飮K嘖稱奇,“又暖,這么得孩子喜歡,趕緊自己生一個咯?!?/br> 俞又暖雖然極端不情愿抱果果,可是小地瓜抱著她的雙腿不放,抬頭笑嘻嘻地看著她,那小眼睛又清又亮,她只能俯身將果果抱起來。 “要噓噓嗎?”俞又暖大約每隔五分鐘就問一次果果。 果果堅定地搖搖頭,伸出小rou爪子去抓俞又暖帽子上的小球球,笑得“嘰嘰咯咯”的。俞又暖身上的飾品被他挨個兒耍了個遍,更過分的是,果果不知道哪里學來的毛病,喜歡把手伸入別人的衣領里,沒有章法的亂抓。 據大伯娘說她脖子和胸口的抓傷就沒好過。 俞又暖今日穿的一字領毛衣,只能不停地把果果的手從她鎖骨處抓出去。但是小孩子堅持不懈的精神真的叫人發毛。 維維年紀小一些,站在沙發上拉扯俞又暖的帽子,俞又暖顧著果果,一個不小心就被維維抓掉了帽子。 “叔叔?!本S維的眼睛亮晶晶地看著俞又暖。 俞又暖臉都黑了,長這么大她還是第一次被人看作男人的??蛷d里所有的人都笑歡了,連左問都忍不住輕笑出聲。 小孩子嘛,打又不能打,罵也不能罵,還好維維的mama趕緊把她抱走了。俞又暖剛松了一口氣,就聽果果大聲地叫道:“拉粑粑啦——” 俞又暖嚇得一個哆嗦,“騰”地從沙發上站起來,雙手放在果果的腋下,把她舉起來離開自己一臂之遠,兩人形成一個h形,然后驚惶地左顧右盼,只求來人解救她。 眾人又是一場爆笑,大伯娘一邊笑一邊把果果抱去了衛生間。 等客人都散了之后,俞又暖用力地將自己摔在小床上,拉著左問的手忘乎所以地道:“幸虧我們沒有孩子?!?/br> 半晌沒有等到左問的回應,俞又暖睜開眼睛一看,只見左問正坐在床邊,一言不發地俯視自己,眼神幽涼深邃。 俞又暖不想跟左問討論孩子的話題,結婚十年都沒有孩子,要么就是不想要,要么就是生不出,反正她知道自己是不想要的,可是從白宣和一眾親戚的言辭間,俞又暖聽得出他們很盼望自己和左問生個孩子的。 可是左問的想法呢? 俞又暖不想問。左問也不想要自然是最好的,可是若他想,她就難免為難,所以不問才是最好的。 ☆、chapter 44 左問看著俞又暖明顯心虛的表情,就知道她什么都看明白了,如今只是裝傻逃避。左問猶記得當時俞又暖說要給他生孩子的時候,他心里的悸動,可幸虧當時足夠理性,并未輕信,如今倒是驗證了前時之明。那時候她不過是急于討好他,可是否也是他自己錯過了唯一要孩子的機會? 俞又暖躺著靜靜地裝死,從頭到尾左問一句話都沒說,末了只提醒她起床洗漱再睡覺。 俞又暖睜開眼睛就看見左問眼底的晦澀,一時有些內疚,卻又不知該說什么。但是她有信心自己絕不會是個好母親。 回城的時候俞又暖和左問幾乎沒什么交流,到俞宅的時候,按摩技師已經等候在家里了,左問老家那張小床的確委屈了大小姐的腰背。 女人即使沒有任何工作,每天的安排也可以滿滿當當,只嫌二十四小時太短,俞又暖泡了澡按摩完,又敷了幾重面膜,才覺得自己又能正常呼吸了,不過時間也差不多晚上十點左右了。 俞又暖沾床就睡,左問從書房回房間的時候,俞又暖已經打橫了睡在床上了,左問小心翼翼地挪動了一下俞又暖的手腳,仰身躺下。 早晨俞又暖起床時,左問已經去了書房。俞又暖若有所思地喝著牛奶,左問這是打算跟她冷戰么? 呵,真是慣的。 俞又暖可沒有先低頭的打算,在左問老家的時候,她不得不低頭,那是因為強龍不壓地頭蛇,現如今可換了地兒了。 白日漫長的時光難以打發,俞又暖問慧姐道:“慧姐,我過去就沒點兒朋友嗎?我最經常跟誰來往???” 上一次俞又暖失憶之后,左問給她列出了詳細的交友名單,這一次可就沒這個待遇了。 慧姐道:“小姐以前那些朋友都不是真心的,你受傷了他們也沒來看望你,不來往也罷,小姐今后還是交往些正經的朋友吧?!?/br> 俞又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她以前的朋友都不正經?俞又暖一下就想起了那日見到的關兆辰,天王級的大明星,應該算正經吧? 想到這兒,俞又暖拍了拍自己的額頭,關兆辰還送了她兩張電影首映會的票,可惜錯過了,初三那天就是所謂的情人節。 俞又暖后知后覺地想起那天左問帶她去泡溫泉,房間里似乎插了一束紅玫瑰,床單上還用紅玫瑰花瓣擺了一個心型造型,她當時還以為那是小鎮渡假山莊的品味來著,原來是因為情人節的緣故,倒是誤會了他們。 想起電影,那畢竟是自己投資的,俞又暖不得不感興趣,“慧姐,讓王叔備車,我要出門?!?/br> “出門有事?”左問不知何時走到了俞又暖的身后。 俞又暖“哦”了一聲,“我想去看電影?!?/br> 左問和慧姐都有些詫異。俞大小姐向來討厭人多的地方,拿她的話來說那就是“人味兒”太難聞,電影院更是她避之不及的地方,要不然家里也不會設置單獨的放映廳。 “怎么想起看電影了?”左問在俞又暖的身邊坐下,順手拿了個面包。 俞又暖看了一眼沒吃飽的左問,這人如果吃飽了,是絕對不會吃零食的,“上次在百貨大樓遇到關兆辰,他說我投資了一部電影,剛好情人節檔期上映,我想著怎么也該去支持一下?!?/br> 這件事左問也知道,關于投資的事情也是左問去幫俞又暖查的,“走吧,我陪你去?!?/br> 俞又暖的臉上總算露出了滿意的笑容,有些興奮地覺得這應該算得上是她和左問的“第一次”約會了。 只不過電影院的火爆場景實在震驚了俞又暖,這簡直比過年的時候左問老家那菜市場還熱鬧。買票的柜臺面前排起了長長的隊伍,曲折蜿蜒。 還好是冬天,人味兒不那么重,俞又暖面有難色,卻也不肯退縮。 “我去買票,你在旁邊逛一逛?”左問捏了捏俞又暖的手心道。 “我和你一起排隊?!庇嵊峙雌渌呻p成對兒的情侶都是手拉著手一塊兒排隊的,倒也有“再年輕一把”的興趣。 左問唇角微翹,看著俞又暖道:“好?!?/br> 每當左問用這樣的眼神看她的時候,俞又暖都有一種老夫老妻還這么纏綿真是好羞人的感覺。 隊伍實在太長,俞又暖站了不到五分鐘,就開始左腳換右腳地交換重心,“你去邊上坐一坐?!弊髥柕?。 俞又暖點了點頭,乖乖地去了一邊。等左問再回過頭的時候就見一個大約還在念大學的小男生正站在俞又暖身邊,兩個人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說什么。 左問只掃了一眼就調轉了視線,并未上心。只是二十分鐘之后,當左問的前面只有四、五個人了時,俞又暖還在和那個小男生說話,且頭貼得越來越近,左問權衡片刻,果斷放棄了買電影票的打算,直直地朝俞又暖走去。 俞又暖抬頭看向左問,笑道:“你買到票啦?” “沒有?!弊髥柕氐?。 俞又暖有些詫異,左問神情淡然,可眼睛里卻仿佛用墨筆畫了一筆,奧晦難懂。 那小男生也看到了左問,面色有些局促,“綁定好信用卡就可以買了,我先走了?!?/br> “謝謝你啊?!庇嵊峙∧猩屑さ匦α诵?,對方紅著臉幾乎落荒而逃。 俞又暖上前挽住左問的手臂,“沒買到也沒關系,剛才我看大家都在這邊的機子上出票,才知道原來還可以用客戶端在線選座,剛才多虧那個男生教我?!?/br> 俞又暖的手指靈活地在屏幕上點點劃劃,再抬起頭時一臉求表揚地看著左問,“喏,搞定啦!就是醬紫簡單?!庇嵊峙呀泴W會了新新人類的表達語言。 可惜左問的態度十分冷淡,連敷衍都懶得。 俞又暖墊腳湊近左問的臉,細細搜尋一番然后嬌笑道:“你吃醋啦?” 為這種人吃醋,那真是中國南海那樣大的醋缸都裝不下醋意,“你不考慮那小男生女友的感受么?”左問的聲音不僅冷冽還帶著鄙夷。 俞又暖順著左問的眼睛看去,那小男生果然是和小女友來看電影的,小女友裹在羽絨服里,緊身牛仔褲也拯救不了她粗壯的小腿。聽不清對話,但從肢體語言來看,兩個人應該是正在吵架。 只不過是助人為樂,什么事兒都沒有,怎么現在的小女生連這點兒都受不了???俞又暖無所謂地笑道:“他女朋友心寬體胖,吵不了兩句的?!?/br> “你就這樣喜歡賣弄風情,不顧別人的感受?”左問的聲音仿佛一把尖利的刀刺入了俞又暖的骨頭里。 俞又暖其實也不是不愧疚的,她的出發點不過是心疼左問的時間都花在了排隊上,又拉不下臉來承認自己的錯誤,可是現在居然被左問罵“賣弄風情”,語言實在太過刻薄、惡毒。 俞又暖咬了咬嘴唇,不說話,但眼睛里的水光卻閃得人心煩意亂。 “走吧,要吃爆米花嗎?”左問不欲再跟俞又暖啰嗦。 俞又暖胸口的氣還憋得慌,左問居然就轉而拋在了腦后,她直了直脖子,“要大杯的?!?/br> 左問點了點頭,去了爆米花隊伍里排隊。 俞又暖毫不猶豫地快速轉身離開了影院,誰耐煩受氣啊,這段時間她都快成受氣包了,欺負失憶的人也不是這樣欺負的。 左問買好爆米花和可樂之后,四處找不到俞又暖,只能用手指揉了揉眉心。那對吵架的小情侶已經恢復了平靜,小男生不見蹤影,那小女友獨自低頭坐在一旁電影院裝飾墻的邊沿上。 影院等候的椅子不夠,此刻裝飾墻邊沿上突出的平臺上坐了不少人。 左問走過去,那小女友雖然沒抬頭,但已經很有禮貌地往旁邊讓了讓,以為他也想休息。 左問將手里的爆米花桶遞給那位小女友,那小姑娘詫異地抬起頭,臉上還有淚痕。 “你男朋友人挺好的,要不是他教我太太用軟件,我們現在都還買不到票,謝謝你們?!弊髥柲樕蠋е⑽⒌男θ莸?。 小女友面對左問時和她小男友一般局促,都有手心冒汗的癥狀,結結巴巴地道:“不用謝,應該的?!?/br> 這自然不是應該的。 “送給你吃,別哭了?!弊髥栞p聲道,語氣溫柔得讓人想哭。 這一段小插曲奇異地治愈了小女友的眼淚,誰都有艷遇不是? 俞又暖的艷遇則格外多。冬天的夜晚冷得可怕,她從電影院出去后,心里厭惡人多的地方,又不想被左問找到,就打的去了南湖公園,狀似孤魂野鬼一般在湖邊游蕩了一下午,帽子全被雪打濕了,到晚飯時間才拐入一間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