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
慧姐正在接電話,一看到俞又暖幾乎手忙腳亂地就掛了電話。 “誰打來的電話???”俞又暖看著慧姐那一臉的做賊心虛忍不住出聲詢問。 “打錯的?!被劢愕?。也不是她偏心左問,只是這十年來慧姐是一路看著俞又暖和左問怎么走過來的,她不能不心疼左問,在她心里也覺得只有左問才能無限包容自家小姐,所以她只好對不起林晉梁了。 俞又暖不以為意地道:“慧姐,怎么我到處都沒找到我和左問的婚紗照呢,哦,還有,你知道我和左問的結婚證在哪兒嗎?” 慧姐心里閃過一絲狐疑,“我知道,我這就去給你找來?!?/br> 俞又暖的結婚證是在衣帽間的一個很不起眼的裝雜物的盒子里找出來的,至于婚紗照,則根本沒有。 “沒有婚紗照?”俞又暖喃喃自語。她舉起手,看向手里的紅本子,打開來里面有她和左問的名字,還有兩人合影的大頭照,雖然都是俊男美女,不過現在回過頭來看當時,怎么看怎么覺得老土,土得簡直令人不敢直視。而照片上的人則像在比賽誰的臉更像凍庫里剛拿出來的,寒氣十足,畫里畫外都透露出一股“不情不愿”的味道。 俞又暖看了看戴在自己左手無名指上的戒指,疑惑地想著當初她和左問是自由戀愛結婚的嗎? “在看什么?”左問的聲音在俞又暖頭頂響起。 俞又暖將左手伸到左問的跟前,“這么小的鉆戒,我當時就答應嫁給你了?” 俞又暖有許多戒指,有她自己買的,也有她母親在世的時候收藏的古董戒指,但不管是成色還是大小,她的這枚結婚戒指與其他戒指相比都顯得太過寒酸,壓根兒就不在俞小姐的審美范圍內。 左問垂眸看了一眼俞又暖手上的戒指,不由就想起了他人生中最艱難的那段歲月,以及和俞又暖第一次吵架的情形。 坦白說,左問壓根兒就沒有過娶老板的女兒以少奮斗二十年這種打算,他對自己向來就很有自信,將來他不會比任何人差,對于吃軟飯的行為也向來不屑一顧。 但是緣分真是很奇妙的東西,理工科出身的左問,聽到“一見鐘情”四個字的時候從來都是習慣性地嗤之以鼻,雖然很多女孩子跟他表白的時候,都喜歡用這四個字。 左問不解的是,不過是一張面皮,她們既不了解他的品行,也不了解他的為人,怎么就能憑空說愛呢? 不過當左問第一眼看到俞又暖的時候,才知道這世上確實有科學無法解釋的東西,確實有理智無法控制的情感。 當然,這八成還是得歸功于俞大小姐絕美的臉皮,以至于他在昏迷過去的那瞬間,還以為自己看到仙女了。如今想來,著實可笑,身為無神論者,那個時候居然會有那種奇怪的想法。 左問摸了摸鼻子,他不是個喜歡回憶過去的人,此刻看向年紀已經不算太小但依然美得動人的俞又暖時,內心還是有無法控制的悸動。 左問錯開眼再次看向俞又暖白皙的手指上那枚細小的戒指。那時候他雖然在俞氏上班,可是自己的事業剛剛起步,百事待舉,經濟并不寬裕。 而于此同時他的父親左睿卻查出了尿毒癥,急需換腎,左問配型不成功,但好在他小叔和左睿的腎配型成功,也愿意捐獻一個腎給左睿。 手術費需要一大筆錢。此外,左問小叔的療養費,以及小叔一家人未來的生活都壓在了左問的肩上。 黎明前的黑暗,格外的濃烈。左問又看了一眼俞又暖,心想人生得美的確有美化環境和愉悅心靈的功效,他當時也不知道是為何,就是瘋狂地想看到俞又暖,靜靜地看著就好。 也許是因為至愛的親人或許會離世,所以急于想找后補來填充空白?時至今日,左問已經分析不清當時的那種盲目心理了。 不過盡管心里極端渴求,但是左問的確既不會浪漫,也不會追女孩子,俞又暖傲慢而驕矜,故作的和顏悅色下則是最真實的疏離和漠然。 左問自問是絕沒有精力去追求俞大小姐的,權衡之后,只能放棄,好在欣賞美人并不需要看到真人,照片也是不錯的選擇。 左問不知道俞易言是怎么看出他的心思的,但是那個時候他還年輕,而俞易言雖然是子承父業,但他本身的確是很有能力的人,否則俞氏不會在他手里發揚光大,他也自然不是等閑之輩,年輕小輩被俞易言看穿心思,并不在意料之外。 俞易言查出癌癥,急于將俞又暖和俞氏托付給可信之人的時候,這種買一送一的買賣由不得左問不接。 雖然俞氏并不在左問的眼里,俞易言能做到的事情,左問自問假以時日他也必定能完成,如今回過頭去看,四維的市值也已不遜色于俞氏多少。 只不過,這世上最難得到的就是人,左問心里再清楚不過,錯過了那一次,他就再也不可能走近俞又暖,于是向俞易言低了頭,哪怕將被人嘲笑是靠老婆起家,他也愿意接受那種局面。 至于眼前的這枚戒指,是當時左問所能湊出來的所有錢所能買到的最大的鉆戒了,價格并不便宜,他現在還記得那個標價——十九點八萬。 戒指的大小俞又暖初時并不在意,但也不愿意戴著示人。而當她知道左問有錢開公司,卻沒錢給她買鴿子蛋的時候,俞大小姐的小姐脾氣就壓不住了。 時至今日,左問也無法理解俞又暖等女人的想法。在她們看來,會下金蛋的公司其重要性遠遠比不上她們戴在手指上的裝飾品,并且還可以上綱上線到是不是真愛的層次上。 此時,十年后的俞又暖將手迎著光舉向頭頂,又在看那枚婚戒。 左問道:“你手指漂亮,戴什么戒指都好看?!?/br> 俞又暖嘟了嘟嘴,“可是戴出去會很不好意思啊?!边@就好比開賓利的人卻抽五元一包的香煙,用一元一個的打火機一般,不相稱。雖然的確是虛榮了一點兒,可是人在江湖飄,哪里能不虛榮呢? “那我陪你再去挑一只戒指?”左問小心翼翼地問道,當初那場世紀大吵,左問雖然記不清內容了,但是俞又暖的脾氣可是深深印在了左問的心里。 俞又暖收回手放到眼前仔細端詳,嘴里道:“那怎么行,這可是獨一無二的結婚鉆戒呢?!?/br> 左問無奈地攤了攤手。 俞又暖喃喃地道:“看來只有離一次婚,重新結婚才能換戒指了?!?/br> 左問捏了捏俞又暖的下巴,“你想得美,趁早打消這種念頭?!弊髥栕笫稚洗鞯乃亟浠稳肓擞嵊峙难劾?。 “我記得你前幾天沒有戴的?!庇嵊峙话炎阶∽髥柕氖?,“好啊,我不戴結婚戒指是因為鉆石小,那你不戴結婚戒指是什么意思?” “戴起來不太方便?!弊髥柡茏匀坏鼗卮鸬?,仿佛這個答案是如此的天經地義,以至于俞又暖是太大驚小怪了。 就在俞又暖愕然之際,左問已經取了衣服進了衛生間。 俞又暖往后一靠,躺在床上,又看了看手指上細小的戒指,心想結婚十年了還親密得仿佛熱戀一般的夫妻,應該是極不正常的吧? 如果不是因為愛,那就是為了錢?可是即使俞又暖失憶了,她現在也已經明白俞氏早已經握在左問的手中,他實在不需要還如此小心翼翼地對待自己。 用晚飯的時候,俞又暖忍不住問左問道:“我們當初是自由戀愛結婚的嗎?” 左問挑了挑眉毛,并不說話。 最后還是俞又暖自己沉不住氣,補充道:“我看著結婚證上我們兩人的表情,不太像是自愿的?!?/br> ☆、chapter 32 “當時岳父病了,所以希望你盡快嫁給我,而你那時候只有二十歲?!弊髥柡喍痰鼐透爬水敃r復雜的情形。 俞又暖了然地點了點頭,這年頭的確沒有女孩兒會愿意在二十歲就嫁人。至于她父親的意思,俞又暖多少也能猜到,因為大部分小說里都是那么寫的,臨終托孤嘛。 不過晚上躺在床上的時候,俞又暖又將結婚證上的照片遞到左問面前,“我不情愿是有原因的,那你呢?你看看你這張臉?!庇嵊峙瘹夂艉舻卮亮舜琳掌系淖髥?。 “我不是挺高興的嗎?”左問看了一眼照片,不以為意地道。 “哪里看出高興來了???”俞又暖不服氣。 左問苦笑道:“大小姐你是記不得當天的情形了,六月六日,排隊登記的人人山人海,我當時能有這個表情,已經是很高興了?!?/br> 俞又暖沒說話。 左問補充道:“那天半夜就有人開始排隊,你自己不去排隊,又不許我讓人幫我們排隊,我在民政局外面挨了一晚上的蚊子咬,你看我脖子上還有被蚊子叮的包?!弊髥栔噶酥附Y婚證上的照片。 那個包是左問讓慧姐拿了放大鏡來給俞又暖,俞又暖才算勉強找到。只是經過這么一番折騰,她倒是確信左問那天算是心情真不錯了。 俞又暖側身支著頭看向左問,手指在他胸口來回畫著圈兒,“你當時就沒想過這婚干脆不結了?”六月已經是夏季,有時候比八月還熱,俞又暖有些不能想象,左問還有去民政局外面徹夜排隊的青蔥經歷,真是人不可貌相吶。 不結婚倒是真的沒想過。其實排隊的時光并不難熬,前后幾對小夫妻都是年輕人,旁邊還有精明的小攤販賣燒烤和啤酒的,除了蚊子多一點兒,并不算太受罪,何況排隊是為了結婚,每個人打心里都覺得開心。要不是真開心,誰會選六月六那種熱門的日子去登記啊,不就圖個好彩頭嗎? 左問雖然沒說話,但是俞又暖從他的眼睛里讀得出他的意思,抬起身在左問的頰邊親了親。 又不是男女朋友,老夫老妻的了扮什么純情?左問翻身壓住俞又暖,時隔十年之后,放肆地攫取當年的利息。想當初,別人都是夫妻雙雙把隊排,即使男友心疼女友,勸她回去了,女友夜半也會悄悄來“探班”,唯獨俞又暖,那可真是衣角都沒看到一眼。 俞又暖趴在床上,半瞇著眼享受左問的吻落在她肌膚上的感覺,無關情、欲,只是純粹的喜歡這種被需要和被愛憐的感覺,只希望不要停。 可惜想象太過美好。俞又暖尖叫一聲,貓起腰捂住屁股,“左問,你屬狗的???” 左問掃了一眼俞又暖屁股上的壓印,“瘦得屁股都沒rou了?!痹趺从H都不夠,似乎只有用咬的,才能表達自己的喜歡。 俞又暖伸出腿去踢左問,左問輕輕一讓,起身進了浴室。 俞又暖拉過被子蓋住,捂著頭睡了,迷迷糊糊里只覺得左問許久都沒出來,可還沒想出個所以然來就睡著了。 早晨,俞又暖起床的時候,左問已經跑完步回來了,俞又暖走到廚房的料理臺邊對慧姐道:“慧姐,給左問打一杯香蕉蜂蜜汁,家里有火龍果嗎,做個沙拉吧?!?/br> 都是治便秘的食物,以至于慧姐和剛走到廚房邊的何凝姝都忍不住看了左問一眼。被人關心這種*,即使沉穩如左問也忍不住回避了眾人的眼光。 可是便秘與自^^瀆孰優孰劣呢? 左問出門的時候,俞又暖親自將裝著火龍果沙拉的保鮮盒塞到左問的手里,并囑咐他不要久坐,隔一段時間就得起身走動。 十男九痔啊。 左問垂眸看著俞又暖,算了,不跟腦子進過水的女人計較。若非看在她腦子不能受刺激的份上,他又何苦已婚享受未婚待遇。 左問走后,俞宅就來了一位訪客,范麗君女士?;劢悛q豫再三還是給她開了門兒,這位范女士對她家小姐一直很好,不過她也是林晉梁的乾媽。 慧姐迎了范麗君進門,低聲道:“范女士,以前的事情小姐都忘記了,醫生說她腦子再也受不了刺激,主張靜養,先生也不許旁人打擾她?!?/br> “又暖又失憶了?”范麗君略顯驚訝,但其實心里早有預料。她剛環游了世界一圈,才回來就聽說了俞又暖和林晉梁出車禍的事情。她剛下機,林晉梁就來接機,拜托她一定幫他去看看俞又暖,問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為何一直避而不見,即使想悔婚,他也想等她一句話。 俞又暖在樓上略微打扮了一下才下樓,此時頭上已經戴了價值不菲的假發,一襲長裙飄逸柔美,絲毫看不出出過車禍的樣子了。 “又暖,你的氣色極好?!狈尔惥诉^去。 俞又暖往后微微退了半步,并不習慣陌生人的親近,看向范麗君的眼神充滿了茫然。 “又暖,我是你的麗君阿姨,你父親去世的時候,還拜托我照顧你。對不起,這么久才來看你,我昨日剛旅行回來,才聽到你的消息?!狈尔惥忉尩?。 “麗君阿姨?!庇嵊峙p輕一笑,喚了一聲范麗君。這位范女士很容易讓她親近,她的神情和語氣都很真誠,而慧姐也絕不會放不親近的人進入俞宅的。 范麗君拉著俞又暖坐下,問了些她近日的情況,多說幾句就看得出來俞又暖的確是受了不輕的傷,說話和動作都比往日緩慢,看來還需要時間來恢復。 “又暖,等你傷好了,還是來幫阿姨管理基金會好嗎?沒有你,我可忙不過來?!狈尔惥?。 俞又暖很懷疑自身的狀況可以適應什么基金會的工作,又不好明著拒絕,想了想道:“我得問問左問?!?/br> 范麗君點點頭,拿出一張請帖給俞又暖,“后天是基金會辦的新年慈善晚宴,你一定來哦。多出去走動走動對你的恢復會有幫助的?!?/br> 俞又暖有些為難,左問的意思好似是不希望她出門的,她自己頂著毛擦子一樣的短發其實也不愿出門?!昂?,我問問左問?!?/br> 事事都要詢問左問,范麗君已經大致猜到了俞又暖的處境。明明是已經離婚的夫妻,不過差了最后一道手續,如今左問卻卷土重來,范麗君不知這對俞又暖是好是壞。說實話,范麗君冷眼旁觀這么些年,這對夫妻從來就沒好過,這一次范麗君也依然不看好他們。 范麗君拉了俞又暖的手,拍拍她的手背,輕聲道:“又暖,有時候有些事情你看到的未必就是真的?!?/br> 范麗君走后,俞又暖一直在琢磨她說的話,明顯是意有所指,而俞又暖心底本身也有懷疑,至此不過是加深了懷疑而已。 左問提前下了班,回來的時候問俞又暖的第一句話就是,“你麗君阿姨今天來過了?” 俞又暖點了點頭。 “哦,都聊什么了?”左問隨意松了松領口,狀似自然地問道。 “她說什么我看到的并不一定就是真實的?!庇嵊峙聪蜃髥柕暮竽X勺道:“你說麗君阿姨這話是什么意思???” 背對著俞又暖的左問輕呼了一口氣,其實范麗君對俞又暖說的每句話他都知道。至于范麗君今日上門拜訪的事情也在他意料之中,有些事情一味的遮掩未必就好。 而俞又暖跟他說話沒有任何隱瞞,這無疑讓左問放了一大半的心,看來他的決策并沒有錯,他并不能一輩子將俞又暖關在家里,她總要出門的,而他也不是一個遇事躲避的人,當然遇事也絕不能莽撞而缺乏耐心。 左問轉過身,摟了俞又暖的腰,低頭抵住俞又暖的額頭,“有時候旁觀者未必清?!?/br> “嗯?!庇嵊峙吐暬貞?,推了推左問,“去換衣服下來吃飯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