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節
不過媯姜猶在風中飄蕩的這寥寥數語也算是撥開了一直迷障在莘奴眼前的迷霧——王詡怎么可能任憑自己淪落到那般可悲的境地?原來當初圍困鄴城俱是他所為…… “子虎可曾護你而死?”莘奴突然開口問道。 也許是看事跡敗露,王詡倒也落落大方,不再隱瞞當下道:“不曾,他身上穿有護甲,非精鐵利劍穿透不破……” “烙印為奴可是你授意給我的父王的?” 王詡遲疑了一下,輕道:“我……犯過的錯,還不足以烙印嗎?” 莘奴自然知他話語里的深意,可是被愚弄的憤怒也不可遏止地涌上了心頭。 “瑛娘,拿陶碗竹棍來!”莘奴冷冷地吩咐道。 瑛娘不敢怠慢,雖然不知莘奴用意何在,卻連忙拿來了一只黑陶碗和一根晾衣服的竹竿。 “我與鬼谷子主仆一場,也不能太過刻薄。既然君愛裝可憐,博得世人的同情,便贈你陶碗竹棍以供行乞之用,我的府宅太小,盛裝不下你這位真神!” 說完,便命人將王詡哄攆出去,緊閉了府門。 王詡倒也從善如流,自己從容地邁出了府門,隨后啪嗒一聲,大門已經是緊緊地關閉了。 這眼前的戲法如行云流水一般的過場,姬瑩早已渾然忘了自己的悲傷,一時間看得是目瞪口呆。直覺的自己入棺小死一場后,人間就變得詭異了很多??墒撬m然看不懂兩位jiejie究竟是排布什么八卦陣法,可是恩師端著碗被哄攆出去時,眼底的難過卻不容錯辨。 “jiejie,你究竟與恩師怎么了?他的腿傷未好,你怎么可哄攆他出門呢?” 莘奴此時覺得身子異常乏累,只想安靜地躺在床榻上休息,她不想跟媯姜太多解釋,只是有氣無力地說:“你今日受了驚嚇,還是要早些休息才好,我讓瑛娘給你煮些熱湯驅趕一下寒氣,你及早去休息吧!” 說完自己便轉身回到了房間。 驟然聽聞王詡欺騙自己的事情,讓莘奴的心內仿佛被堵住了一般。有那么一刻,她真希望媯姜未曾前來,而自己依然被蒙騙在鼓里,靜靜安享平淡歲月的細細流淌。 可是此時沒有時間太過眷戀這幾日的美好,更有一種無盡的羞憤之感撞擊著自己的自尊。那男人依然是手握乾坤,這般的愚弄自己,可曾暗自偷笑? 當走入房中時,桌子上還散落著未曾納好的小鞋底。這時魏國民間的習俗,入冬時,當給沒有出世的孩兒制作一雙艾草納底兒的小布鞋,以表示驅邪之意。 原本是該由孕婦的母親來做??墒悄赣H早就故去,是王詡幫著自己剪下的圖樣,又因為孕婦忌動針線的緣故,皆是由他一針一線地縫制出來。 可到底是男人,針線使用得不甚順暢,七扭八歪,可是不知為何回想下午時,他讓自己睡下,只坐在自己的身旁,細細縫補鞋子的樣子便在眼前晃啊晃…… 煩躁地扔甩了手里的小鞋底,莘奴倒在了床榻上,可是少了溫暖懷抱的床榻一下子冷進了人的心窩,讓她翻來覆去,一時間怎么睡不著。 這樣折騰到了半夜,干脆起身叫瑛娘給自己準備一碗熱湯助眠。 瑛娘很快端來了米糊攪拌的熱湯,端給莘奴飲下后,才遲疑道:“今夜落霜,天氣寒冷得很……姬要不要先讓那王詡入門在柴房休息一夜,明日再趕他出城?” 莘奴微微詫異地抬頭道:“怎么?他還未走?” 瑛娘小聲道:“送他回來的馬車,當時便走了。他腿上有傷,又沒有圜錢如何再走。只端著碗坐在門前的臺階上呢,可是大半夜的,就算是捧著盆,也沒有施舍路錢的,我方才看著不忍心,遞了條被子給他遮蓋一下,只是這天氣這般寒冷,只怕他的腿傷又該作痛了……” 瑛娘的一席話,再次將熱湯激發的那一點睡意打落得煙消云散。莘奴咬著嘴唇,努力想要驅趕走心頭突然涌起的不忍心。 他不正是看準了自己的心軟才連番做戲,哄騙著賴在了自己的身旁嗎? 王詡便是這樣一個男人,城府太深,太會看破人心,世間還有什么是他不能cao縱利用得呢?眼下心有不舍的自己,同那些被他cao控利用,卻感恩戴德,恨不得跪□□面的忠徒有何差異? 莘奴痛恨自己一時的心軟,可是輾轉了一會,到底倒是起身披上了厚實的外衣,輕輕地推開房門出去后,一路來到了大門前。 順著門縫往外一望,借著皎潔的月光,倒是可以將門外的一切看得真切。 王詡半靠在門前的拴馬石旁,身上只披著一條單薄的被子,冷意將他的臉凍得有些微微發白。嘴唇上也毫無血色,那彎長的睫毛上似乎都掛著白霜。而那傷腿的位置一直在輕輕的顫抖,似乎是在被下用手在不停地摩挲緩解痛意…… 莘奴實在是看不下去了,只命守夜的仆役開了大門,冷冷地說:“你要去哪?我命車夫拿著令牌開城送你出去?!?/br> 王詡連眼都未抬,只是裹了裹被子,冷聲說道:“不是賜碗了嗎?哪兒也不去?!?/br> 這般的強硬,看起來便是準備在莘奴的府門前開張乞討了。 可以想象,當明日人們發現這里突然坐著一個英俊異常的乞丐該是多么的轟動。莘奴覺得自己應該將全天下的鬼谷門生盡數召集到這里,讓他們好好開一開眼,看看他們的恩師還有一招壓箱底的絕活尚未傳授——那便是不要臉至極的要飯功夫! 實在是被他氣得發急,竟是忍不住走上前去拿腳去踹這要飯的潑皮無賴。 可是他瞟了一眼踹過來的玉足,卻是臉色微變,冷聲道:“這么冷的天,怎么只穿了一雙單層的鞋子便跑出來了?服侍你的人都是死了嗎?也不知換厚鞋給你!” 說話間,竟然理所當然地起身抱起了她,轉身便朝著府里走去。這滿府的第一忠奴入了房里后,第一件事便是除下了她的鞋子,將那一對冰涼的玉足放入了他衣襟的胸口處,與他微涼的大掌不同,那里是一片的guntang。 作者有話要說: 困~~~~~~~~~~~~~~~~~~~~文內二人大半夜不睡覺,讓狂仔羨慕嫉妒恨…… 第112章 這般溫熱了一會,腳下的冷意便消散很多。莘奴方才被他將腳摟在懷中時,感覺到他的膝蓋也是一片冰涼。 方才他抱她入門雖然腳步穩健,可是莘奴依然能感覺到男人的步伐偶有使不上氣力的時候。 只在被他捂著腳的時候,再也忍不住也伸手摸向了他的膝蓋。這一摸,頓時嚇得老跳。那膝蓋也似乎腫起了許多呢。 當下也顧不得惱他,只問:“膝蓋這是怎么了?” 王詡淡淡地說沒什么:“許是凍到了,緩一陣便好了?!?/br> 傷腿烙下毛病便是一輩子的事情,怎么能馬虎?莘奴的手直覺便要伸過去,脫下他的褲子看個究竟??墒悄鞘稚斓揭话惚氵t緩了。 這該死的男人究竟是在前世與自己結下了何等的孽緣,以至于今生總是扔甩不掉。 從入鄴城以來,他顯然是變換了路數,拿住了自己的心軟,一再示弱,以至于自己的初衷一改再改。 如今他顯然又是這般路數,便是死賴著不走。按理就應該不管他的死活,只管讓他在門口與陶碗、打狗棒安守歲月靜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