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節
待出來時,她想了想,越走越快,舉步跨入了王詡的院中。 此時正值上午,陽光正好,一進院子就看見王詡正在削木頭。這是他最近用來消磨時間的活計。 原本以為他是喜愛上了劈柴,免了自己被賣的厄運。 可是這兩日倒是看出了端倪,原來他是要造可以掛在樹藤下的木搖籃。嬰孩躺在這樣的搖籃里,可以搖晃著入睡。 雖然是微微涼爽的秋日,他也只是坐在一把胡床上未動,可是因為手臂刻鑿用力,臉頰也有微微的汗漬,鼻尖額頭都泛著亮光,襯得本就俊秀無比的眉眼更添了幾分別樣的韻味。 莘奴不知為何緩了步調,愣愣地看著男人在認真地用刻刀勾勒木籃的花紋的側影。 在云夢山的后宅里,也曾有個與此相仿的大睡籃,每當盛夏時節掛在院內的榕樹下。 莘奴小時最喜歡躺在里面睡覺。若是有人在旁邊輕輕搖晃,便是最美,伴隨著頭頂是樹葉的沙沙聲,可以酣睡整個下午…… 那……也是他親手給她制的。 這般一出神,人也恍惚了,直到男人偶然抬頭望見了她,她也沒有回神。 再美的麗姝,直眼發呆的模樣也跟呆犬別無二致。王詡起了調戲之心,順手抓起一把木屑朝著她雪花般扔撒了過去。直到被兜個滿頭,莘奴才回過神,氣惱地抓起身上的木屑朝著依然一本正經的男人回扔了過去。 王詡輕輕笑過,瞟了眼她有些微僵的神情,復又低頭開始雕刻,同時開口問道:“還沒到午飯的時候,怎么突然跑過來了?” 這話里的語氣便甚是玄妙,倒好像她這尊貴的女家主是專門陪瘸腿的病奴吃飯睡覺的一般。 莘奴被他提醒,倒是想起了自己此來的緣由。她深吸了口氣:“我今日在街市上遇到了姬瑩?!?/br> 說完并屏息直盯著王詡的臉。王詡專注地雕刻了一只肥胖的鯉魚,落了最后一刀才又漫不經心地說道:“她不是‘死’了?也敢回來?不怕她的爹爹見了,打斷她的雙腿?” 莘奴只覺得心都懸在半空,試探地問道:“她在秦地遭遇惡徒。被逐了出來,淪為乞丐……是不是你……” 他終于又抬起頭,冷冷地瞪著她:“你是想問是不是我故意暗算她成這樣?” 莘奴咬了咬嘴唇沒有說話,可是那神情卻是充滿了質疑。 王詡將刻刀用力扔甩在了桌子上,又將木籃放置在一旁,揮手撣了撣身上的木屑,抓起拐杖,站了起來,冰冷地說道:“我在你心中就這般卑劣?明知她是你的好友也要害她泄憤?若我真是這樣,你那‘欽點’過的一干少年怎么會安好于世,豈不是個個都要被我碎尸萬段!” 說到最后的碎尸萬段時,他的語調輕柔,可是總有齒尖兇狠劃過那些少年筋rou,鮮血四濺的錯覺。 莘奴被他嗆得毫無反駁之言。因為王詡之言極對,孫伯也好,廉伊也罷,王詡從來沒有動過這些敢攆猛虎胡須的分毫。 一時間先前的懷疑全變得有些難言的尷尬。 “那……她怎么會……” “你這位同窗倒是跟你一脈相承的嗜好。俱是喜歡少年,每每見了男色,便目光炯炯,神色癲狂,全失了德行,色字頭上一把刀,你怎么不問問她是不是沾染了惹不得的桃花情債呢?” 莘奴被他輕蔑的語氣一激,氣得有些說不出話,甚至結巴道:“什么同我……同我一脈相承!” 王詡起身倒臥在院內鋪好的席榻上,伸手取了一旁的方巾蓋臉,略帶壓抑的聲音從巾布里傳來:“不是嗎?你自小便這樣,看見好看的少年便走不動路,想當初不也是癩皮狗一般地纏上我的?” 莘奴被噎得半張著嘴,只想贊嘆一聲:也難怪是鬼谷詭辯一門的開山鼻祖,這等唇舌,若是個臉兒小的姑娘豈不是要被他氣得跳了井? 她幾步走上前去,跪在席榻上伸手掀開他蓋在臉上的巾布,氣鼓鼓地道:“哪個癩皮狗了?就算纏,也不會纏你……唔……” 可是就在她話未說完時,男人已經飛快地攬住了她的脖頸用力一吻,堵住了她的小口。在深深一吻后,才望著她被吻得目光朦朧的眼兒說:“是啊,待我不再年少,你便又纏著別人去了……” 男人方才一定是剛食了給她買的梅子,唇齒間都是酸甜的,連帶著那最后看似清淡的一句,也夾裹著酸澀之意。 酸得她也閉了喉嚨,一時不知該說些什么。 他有一樣說錯了。就算不再年少,他也依然風華卓然,那樣的氣度豈是尋常的少年郎能比擬的? 一時色香迷人,望著他回望著她專注的眼神,不知怎么的,便又容許那泛著酸甜的舌鉆入了口內,輕輕翻攪…… 不過莘奴的確是冤枉了王詡。 待得第二日她撇下那驕縱的病奴而陪著姬瑩食飯時,莘奴發現,剛剛吃了飯的姬瑩捧著她房內的那碗酸梅,津津有味地吃個沒完。 這酸梅便是當初王詡買來的。用鹽腌制過的味道雖然甘美,可是常人食了幾顆便也夠了。哪會像姬瑩這般吃個沒完? 在仔細打量了姬瑩的身形后,她突然靈光一閃,開口問道:“姬瑩meimei,你……是不是懷了身孕?” 作者有話要說: jiejiemeimei孕起來~~喵 第105章 莘奴話音剛落,姬瑩呆了呆,大笑道:“就是食了你幾頓飯而已,就這般的嘲笑我,大不了我下次吃得少些,你莫心疼!” 莘奴無奈,只好再問:“你上次的月事是什么時候來的?” 姬瑩似乎想起了什么,手里的梅子一抖,嚇得滾落在了地上。她顫抖著手指數著日子樣子十足像極了莘奴初時想到自己可能懷孕的模樣。 莘奴哪里容她掰著手指一點點地算,當下叫來了郎中給已姬瑩把脈,不一會郎中便道這是喜脈。 姬瑩聽得愣了神兒,嘴里喃喃道:“……這……這怎么可能?……莘奴jiejie,會不會是庸醫看錯了,我又沒跟男人睡,不會懷孕的” 這話可是沒法聽的,莘奴向郎中打聽到姬瑩雖然瘦了些,身體還算安好后,就放了心。派人送走郎中后,便拉著她的手問:“孩兒的爹是哪一個?” 姬瑩的眼圈微紅,以前跋扈的潑辣像俱是沒了影,只抽了會鼻子,低聲道:“我……我不知……” 聽了方才郎中說起,姬瑩與她一樣也是三個多月了,足見她是還未出走秦國時便已經有了身孕,既然不是路途上險遭不測,怎么又是說不知道呢! 當下凝眉說道:“你平日荒唐就算了,難道是去了秦地無人管束,便胡天昏地了不成?不知是哪一個?那你就將交好的那些男子名姓都說出了!” 聽聞了她的話,姬瑩的臉漲得通紅,最后便是委屈地哇的一下哭了出來。莘奴被這支支吾吾全失了平時爽利的姬瑩氣得沒了法,只握著她的肩膀道:“同我講完再接著哭!” 姬瑩委屈地說道:“我……我哪里有什么交好的少年?一直以來都是你和媯姜表面上一本正經,卻幽約不斷,我……也不過是嘴里過過癮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