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節
莘奴是很愛聽這首需要極其高超的琴技的古曲的。那纏綿的曲調重重疊疊地堆砌,仿佛是那位失語的琴師心內淤積的濃情小心翼翼地在山岳溪流間傾述而出……慢慢的緊繃了幾日的情緒就在溫暖的米漿蒸騰下,在和緩的音律撫慰下一點點的舒展放松直至睡去…… 當王詡收攏了最后一根琴弦,慢慢地睜開眼看著在浴桶里睡去的女子,似乎是自言自語地慢慢開口道:“兩廂無語何解憂……” 舒服地泡了澡,又睡了一覺后,果然清爽了許多。 對那柔軟的床榻竟是一時舍不得離開,還是婢女催了又催這才起身洗漱。 可她這邊依然披頭散發睡眼朦朧,家主卻已經清晨練拳歸來,一副神采奕奕的模樣。 莘奴突然想到與媯姜她們的約定,還有那燕國的公子之事,便急急收了慵懶,準備起身出門。 “飯都未食便出門,可是還有些規矩?”可是王詡卻將臉一沉道,“坐下,食完再走!另外這幾日早晨怎么未見你練拳?是還要荒廢了不成?從明日起要日日早起練拳!” 看他似乎真動了怒氣,莘奴只好乖乖地坐下來食飯。還未梳攏的長發披散在寬大的睡袍后,毫無禮儀可言地坐在了王詡的身邊,小聲道:“奴兒來服侍家主用餐……” 清晨的飯食也極其美味。 因為齊國乃是曾出過名廚易牙之地,這位佞臣易牙的確是做了一手好菜。最有名的一道是“魚腹藏羊rou”的名菜,水產以鯉魚為最鮮,rou以羊rou為最鮮,此菜兩鮮并用,互相搭配,外酥里嫩,鮮美異常,所以便是“鮮”字的由來,魚與羊搭配在一起,絕頂美味哉! 可是一大清早便上來這道油膩的名菜,也叫人的腸胃有些怯怯??! 王詡倒是神色如常地看了看端上來的菜肴,然后說道:“庖廚倒是疼惜你,知道你醉心逐利,這一日三餐都不應食,便做了道頂餓的,你多吃點,也在外面省了午時那一頓,節省些開銷?!?/br> 莘奴這幾日的確是忙得顧不上午飯,可是聽王詡這么一說,心內暗下決心一定要吃了午飯的那一頓,絕不給王詡省下這筆銀子! 待得吃了一道魚肚子被羊rou撐得鼓鼓的美食后,莘奴這才飲了米漿漱口,又奔回自己屋子,對著盛水的銅盤照了照,補了水粉燕脂,梳攏了長發,換了件顏色素雅的深衣。 可是要走時,突然想起什么一般,不自信地嗅聞了一下自己的手腕衣領,最后拿起姬瑩贈送給她的香料,兌了水涂抹在了手腕衣領處,待得香氣散開,才略覺放心了一些。 待她裝點完畢時,才發現王詡不知什么時候踱到了窗外,正面無表情,有些莫測高深地看著自己。 莘奴狐疑地復又照了照鏡子,并無不妥之處,便向家主施禮告辭, 王詡突然伸手,將她口上的燕脂抹掉了幾分顏色,冷冷地補充道:“以后晨起第一件事情,便要梳洗上妝,若是敢再披頭散發地與我食飯,便將你哄攆到豬圈里,與豕同??!” 莘奴鬧不懂他又刮了了哪門子的陰風,低低說了聲:“喏!”便急沖沖出府坐車離去了。 想要見燕國太子,自然離不得孟嘗君田文的牽線搭橋。 當莘奴開到驛館前時,孟嘗君早早便等候在了外面。當莘奴扶著紗帽下車時,一陣清風拂過,露出佳人半邊的芙蓉面龐,就連那清風里都夾裹著醉人的香。 少年當時便呆愣在了原處,一時只覺得萬千芳華集于一處,也抵不過眼前這般的桃李灼然! 莘奴連喚了他幾次,都沒有反應,便忍不住又提高了嗓門道:“君可是要在此處呆立修行一天?若是如此我便先要返回了……” 這時田文才一臉愧色地反應了過來,連忙說道:“莘姬莫走,此間宴會有你想見之人,還需我來引見一二……” 一旁的媯姜笑道:“莘姬玩笑罷了,還未吃到美酒,怎么肯空腹離去?還請君帶路,替我們引見一二!” 作者有話要說: 喵~~日更狂前來打卡~~嘟~~~~~~~~~~ 第61章 因為齊國乃是諸侯中的大國,各國的使節也多是侯王的公子或者是權貴士卿。如此難得齊聚的盛況,就算是在周天子所在的王都也難得一見,自然是要抓緊時機多多寒暄,加強諸盟國之間的關系了。 于是今日設宴,便是齊國的公子們領頭,在驛站附近的一間祭堂舉辦宴會。 當莘奴與媯姜一起步入祭堂時,因為莘奴你頭戴輕紗并未引起太多人的側目,但是有許多人似乎看著媯姜竊竊私語,似乎是在議論著什么。 莘奴心知,必定是同窗的兩次新嫁守寡成為了別人的談資。聽說她第一次嫁的乃是趙國的公子盛,而第二次的郎君是楚國的公子梵。這兩人都年近四十,不是俊朗的青年,之前也俱是有妻妾的。依著媯姜的才情,嫁給這樣的男人,實在是不般配??墒峭跏业呐蛹奕?,何時需要看般配不般配?只看諸侯國的遠近,可以換得多少利益而已! 可惜媯姜兩次出嫁,不但沒有換來預想的利益,反而引來了猜忌怨尤。幸虧這兩位新郎的死因都是完美得無懈可擊,一個是在庭院里被廚下烹制蛇羹捕獲逃脫的毒蛇咬死,一個是因為吃喜蛋時,突然兩眼翻白活活噎死,因為死在總目睽睽之下,除了感慨巧合下,也怨不得齊女半分。 可是媯姜毒寡婦的名頭已經傳揚出去,簡直人人望而生畏,就算原本傾慕媯姜才情之人,月紛紛打了退堂鼓。這也是齊王在懊惱之余,沒有急著將媯姜第三嫁的緣由。 如今毒寡婦堂而皇之地出現在諸國使節的眼前,那趙國和楚國的使臣都是惡狠狠地瞪向了她。至于其他人更是議論紛紛。 不過媯姜卻似乎并沒有受影響,依然步調優雅地行走在庭院之間,被田文引到了女賓的坐席上。 不過她們的位置有些特別,與其他女眷的座位都離得稍微遠了些。 莘奴隔著薄紗看到,這女眷乃是諸國使節的家眷,有許多也是齊國嫁出去的女兒,借著這次機會回到故里探親。 坐定之后,自然要找尋那燕國公子,卻發現田文已經將燕國公子引了過來。 那姬職正是年少,身材是北方人特有的高大俊朗,少了些公卿的文雅之氣,更多的是武將的颯爽雄姿。 待得二人落座,燕國公子姬職開口道:“聽聞孟嘗君言,二位有事相求,不知何事?” 這時,莘奴突然開口道:“不知可否請媯姜meimei與孟嘗君移步一二?我有些話想要對公子單獨說?!?/br> 媯姜聽得一愣,不由得回頭看了莘奴一眼,不過她向來是體貼莘奴的,便起身對著田文笑道:“聽說祭堂的花兒開得正艷,不知君可否為我引路?” 孟嘗君也只能無奈起身,依依不舍地又看了莘奴一眼,引著媯姜暫時離開了。 莘奴又四下望了望,確定四周無旁聽之耳,這才慢慢撩起了自己的面紗。 這姬職與孟嘗君交好,聽說有一位齊國的女商人要與他一筆穩賺不賠的買賣,心內自是覺得好笑。他也聽聞孟嘗君近日手頭拮據,卻沒想到齊王之孫竟然墮落到與商人為伍的份兒上,本是該一口回絕的荒誕之事,之所以欣然前來,出了給些孟嘗君的臉面外,更多的是想來看一看笑話。 但是這蒙著面紗的女商賈倒是出奇的大膽,竟然請走了眾人要與他單獨相談,姬職本身武藝高強,倒不懼有詐,但是實在好奇這女子要說些什么。 待得女商賈揭開面紗的剎那,姬職滿心的猜測卻俱是飛到了九霄云外,心內只有一個念頭——世間竟然有這等絕色? 因著回廊的角度遮擋,旁人并沒有看到莘奴的臉,也沒有太多人往這角落里望來。 莘奴揭開面紗后慢慢抬起頭,看著姬職英挺的模樣,心里也暗暗松了口氣,雖然此番決心施展美人之計,可若對方是個肚滿腸肥之輩,恐怕自己一時也是笑不出的,只沖著看直了眼兒的姬職微微一笑道:“冒昧相請公子,還望公子恕罪!” 姬職此時看著眼前的嬌媚,只覺得這女子一顰一笑無不楚楚動人,早就盡忘了她卑賤的商賈身份,連忙說道:“能與麗姝結實,真是上蒼垂蒙姬職,敢問麗姝名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