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節
聽聞齊王的夫人死后,這位新夫人是才扶正不久的。而之所以能扶正,還得益于齊王的一個孫輩田文的善于察言觀色。齊王有幾位寵妃,眾位士卿都想揣摩君王之意,提議冊立君王最屬意倒是一個。最后還是田文向自己的父親進言,雕刻了幾對玉珥,只其中一對最為精美,然后進獻給齊王,到時候只要開那最精致的戴在何人的耳上即可。 于是乎田嬰一下子揣度了君心,帶頭提議冊立了現在這位君王夫人。 就在這時,外面有人稟報:“稟夫人,孟嘗君前來謁見?!?/br> 齊夫人剛剛畫好的娥眉更加彎了彎,笑著言道:“請他來吧,正好一看我的新眉?!?/br> 不多時,寺人便領著一位少年走了進來。 莘奴坐在一側,微微抬頭一看,卻發現這個剛剛進來身材高大的少年很是眼熟,可不正是那幾日在燕子鋪徘徊求購脂粉要為母親盡孝的少年嗎? 聽一旁的寺人說他是孟嘗君,莘奴頓時恍然,他便應該是齊威王之孫,田嬰之子田文。在齊威王眾多的兒孫中,田嬰也算是其中的佼佼者。不過這個田文卻默默無聞,若不是聽媯姜講述宮中細事,提及這位新夫人得寵得益于田文獻計,恐怕莘奴還記不住這位孟嘗君呢。 田文顯然也沒有想到能在此處看到那位讓他日思夜想的麗姝,當下不由得一愣,又連忙回神,恭敬地向齊王夫人請安。 莘奴替夫人描繪了妝容之后,本著夫人的恩賞,可是因著田文的到來,一時打斷,只能坐在一旁,等著夫人和田文的寒暄完畢。 話語間,似乎這孟嘗君田文手頭頗為拮據,想要從夫人這里要些金花銷。夫人倒也豪爽,立刻命寺人端來一盤金給了田文。 這田文雖然是齊王之孫田嬰之子,可是由于他的母親出身卑微,自己在眾多兒子中又不出眾,甚少得到父親的照拂,手頭拮據是常有的事情。像這樣從夫人手里拿金,也不是第一次了。只是這次端在手中的一盤金卻有如千山之重,墜得手都有些抬不起來,臉上也是火辣辣的一片通紅,實料不到再見麗姝時卻是自己如此不堪的一刻。 不過莘奴倒是面色如常,這等晚輩來長輩處討要金錢實屬稀松平常的事情。不過當聽聞田文現在替父親掌管齊國的牲畜買賣時,倒是抬頭看了他一眼。 隨后齊夫人又和莘奴談起了粉黛之事,她出身不俗,乃是從越國嫁來的,嫁妝豐厚,出手闊綽,當下又從莘奴手中定下了一大批粉黛。不過莘奴知道這些粉黛雖然價值不菲,但是比起王詡提出的數目還是大大的不足。 當莘奴離開宮殿,還未步上馬車,聽到后面有人高聲喊道:“這位麗姝請留步?!陛放D身一看,原來是那少年田文追趕了出來。 “怎么,君今日又想替母親買胭脂脂粉了不成?” 田文面色一紅,心知自己的借口被莘奴識破,當下拘禮道:“因想與姝結識,才如此冒昧,請麗姝莫要責怪?!?nbsp;說到這,發現并沒有那日見到的壯漢子虎相陪,問道:“怎么,你這次過來,丈夫沒有相陪嗎?” 莘奴低聲惱道:“我尚未婚配,哪來的丈夫?!?/br> 此話一說,少年的眼睛都亮了。莘奴心里想的也并未風花雪月,倒是借機會問道:“聽聞尊駕掌管牲畜買賣,最近齊國祭祀集中,需要宰殺很多牛畜。我需要很多牛皮,不知牛皮可否出售于我?” 聽聞佳人有求,田文心中欣喜,連忙問道:“既然麗姝有需,自然是沒有問題。不知麗姝需要多少牛皮?” 莘奴略一盤算,說道:“越多越好,最好能全部出售與我?!?/br> 莘奴想到粉黛雖好,但是畢竟只能大富之家才能使用,而購買后短時間內也不會再次采買。 而因為王詡的緣故,齊國不久就會面臨戰爭,那時牛皮必是搶手之物,因為戰鼓,盔甲,戰士的靴底和馬鞍,都需要用到大量牛皮。而那日王詡奚落她目光短淺之言,也讓她心中憤憤不已,暗下決心,以賣脂粉的金為本錢,來個心懷四海,除了齊國國的牛皮外,其他諸國的牛皮都掌握到手中,大戰一起,必定賺他個溝滿壕平。 作者有話要說: 親親們 粽粽節快樂呦~~~~~咩 這時的孟嘗君還沒有成為手下小弟萬千的老大,一點也不拉風 第59章 那孟嘗君對自己的心思,莘奴未嘗不知,然而跟姬瑩之流在一起久了難免有些學壞,便是裝傻充愣地假作不知,圖個他給些便利,就像姬瑩所言:既然有美色不善加利用之,可是對得起將你生得這么好的爹娘? 然而豪氣升得如烽火狼煙直沖云霄,可是現實卻是想要燒一把頂旺的火,還要一步步地砍柴撿拾狼糞。 時值夏日,牛皮價格乃是一年中最低的。這是因為夏日牛皮不夠緊厚,更是因為天氣炎熱,剝離下的牛皮要加派人手快快地處理。莘奴也算是如愿低價收購。 這便需要大量的石灰與鹽鹵。莘奴與孟嘗君定下牛皮時的豪氣萬狀,在眼看著第一車泛著牛腥味的牛皮時,熄滅了大半。 她連忙在京郊劈了一塊場地,請來了制革的工匠開始加工牛皮??墒请S著第二車第三車牛皮被接二連三地送來后,不但工匠們一個個累得是疲憊不堪,就連原料也變得緊張起來。 齊地不缺鹽鹵,可是卻不盛產石灰。沒有幾天的功夫,用來加工的石灰也即將告罄。 當姬瑩來到京郊下了馬車后,差點被場院里難聞的氣味熏得一路后仰暈回到馬車里。尚未鞣制好的牛皮的血腥味引來了大量的蠅蟲,嗡嗡嗡在半空里凝結成一團,沖著姬瑩那粉嫩的臉蛋橫沖直撞。 若不是怕一張嘴便飛進幾只來,姬瑩是想厲聲尖叫以發泄心內的憤懣的。 這樣的活計可不同與調粉弄脂,跟文雅沾不上半點干系,于是姬瑩二話不說,決定暫時短些姐妹情誼,轉身便要走人。 媯姜笑著將她拉住道:“這般勢力,是要留莘姬一人同蠅蟲為伍?一會我給你灑些驅除蠅蟲的藥水,保準你噴香襲人可好?” 姬瑩用巾帕捂住口鼻不情愿地說:“賣燕脂是何等的愜意?放著好好的店面不帶,非要來到京郊與野人蠅蟲為伍……” 于是二人這才相攜走入內堂。 原本以為蠅蟲成云,惡臭漫天已經是讓人瞠目至極了。沒想到的是迎面的“村婦”更是猶如猛然竄出的異獸一般駭人。 莘奴這幾日跟著工匠學習了制革的方法,琢磨著有沒有什么門道能讓原料再節省一些,所以干脆換上了麻衣長褲,長發用一塊粗布抱住,學了這作坊里幫工的婦人做派,用一長條粗布沾了水勒在鼻子下方阻隔異味,可是那臉兒便被勒得甚是可笑了。 先前只顧著與那些幫婦們一起挼搓牛皮,當她來見兩位同窗時,已經是滿身的汗水,額角的頭發更是打濕成綹。兩只手上沾滿了牛毛和鹽鹵,腳下更是塔拉著一雙麻繩露眼的鞋子。因為不大合腳,小巧的腳趾還從個孔洞里頑皮地探出了頭…… 這次姬瑩也顧不得會不會吞蒼蠅了,瞪大眼睛尖叫了一下:“天??!莘姬你可是瘋了?這般作踐自己,難道你當自己是賤奴仆役了不成?” 說話間,她已經一個箭步奔了過去,手腳麻利地解開了她勒住鼻子的布條,一看那絕麗的臉上已經勒出一道紅痕。 姬瑩痛心疾首地蹭了蹭那紅痕說:“原本孟嘗君今日還打算與媯姜jiejie一道來探訪你,幸好被她婉言攔住。不然孟嘗君見了這副德行的你,莫說牛皮了,只怕日后連□□皮也不能送來半張給你!瞧瞧這樣子,前些日子還好意思說你已經領會了‘美人計’的精華?什么叫‘美人計’?全在一個‘美’字上!那是得無時無刻不繃著精氣,提著元神的文雅大方,外柔內媚!” 說到這些,姬瑩說話向來是不用換氣的,便如倒豆一般接著說道:“可你看看你!只幾天的功夫,文雅呢?嬌媚呢?全拿根布條子勒成了葫蘆瓢的臉兒了!你說說,可是對得起將你生得這么好的爹娘!” 莘奴原本是因為姬瑩話語里那一句“當自己是賤奴仆役?”而心內一酸澀??墒墙酉聛砭捅患К摰哪且痪洹昂J臉”逗得忍不住哈哈大笑。被布條一勒,中間細兩頭粗,可不就是葫蘆一般嘛? 姬瑩說得義憤填膺,卻發現同窗全然不拿她的話當一回事,氣得只能猛揮手里的巾帕,深深體會到了孔夫子痛罵頑徒“朽木不可雕也”的心酸無奈。 媯姜雖然不似姬瑩那般反應強烈,卻也不大贊成高貴的女子與粗鄙的野人工匠終日為伍,而且這些個粗活,在她看來也不大適合莘奴來做?!?/br> 當下委婉勸到:“若是人手不夠,手頭的金也不夠用,同我講便好,我來提你想想法子,怎么可以親自上陣?需知鹽鹵傷手,若是一雙柔荑變得粗糙,再想恢復嬌嫩便難上百倍了。 莘奴感激地一笑:“謝謝媯姜meimei用心了,不過這工匠之計,便如meimei你行醫切脈一般,若不親身實踐,怎么能體悟其中的奧妙?雖然這幾日辛苦一些,可我也總算摸索出了門道。不過有一事還想請教meimei,何處的石灰質地最佳?” 媯姜想了想道:“自然是燕人燒制的石灰了!燕人善采礦鑿石,燒制石灰。因為質地優良,又被稱為‘萬年灰’。許多侯國修筑工事城墻,都要尋來燕國工匠燒制石灰?!?/br> 莘奴點了點頭道:“現在臨淄附近的石灰以前盡被我買來,卻還是缺少大量石灰,所以我想,莫不如再召集些燕國的工匠燒制石灰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