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節
可“今生何必太過執著”這樣的話,言朔也真是說得出來。 “阿晴,重來一回,你學會了機變籌謀也看清了世道人心,知道出手反擊,這都很好,可你有沒有想過,有些仇恨若是太執著反而得不償失?” 以彼之道,還施彼身,以他對她的了解,她的手段能達到的,最多只是在三年后考績之時突然發難,把卓家兄妹弄得身敗名裂,讓他們嘗嘗利用愚弄她的后果罷了。 說來雖不是什么厲害手段,可其中卻是要熬三年之久,這三年仇恨的磨礪浸泡中又會滋生出多少傷害,他怎么能眼睜睜看著她去做? 得不償失?什么是得不償失,該失去的她早就已經失去過了,今生她只不過讓他們也嘗一嘗那種滋味罷了。 覃晴冷笑一聲,“他害我利用我的時候,怎么就沒有想過有朝一日終是天道輪回報應不爽呢?難道我曾經所受的苦就這樣過去了,當做什么都沒有發生過的樣子嗎?” “我之前也是不想動手的,可你看見了,”覃晴抬起的眸中含著一種偏執,微微顫抖著,“是他們還想故技重施,是他們逼我動手的!” 言朔的心中有一絲抽疼與不忍,語重心長道:“可這一世,他們終究是還沒有鑄成大錯,卓潯卓湄雖有此念頭,可仍是良心未泯,德行未失?!?/br> “呵……”覃晴看著言朔,簡直不相信這樣慈悲為懷的話是竟然真是從言朔的嘴里說出來的。 “王爺何時變得如此菩薩心腸了?”覃晴涼涼道,“莫不是重來的這一回,王爺不想問鼎天下,想普度眾生不成?” 言朔是什么樣的人,睚眥必報心狠手辣,對于背叛過他的人能真的剝皮抽骨去,她這種高高捧起再重重摔落的手法,都是當初言朔用老的了。 卓潯與她的深仇大恨他不是不知道,他卻擺了這樣的慈悲面孔,真真是叫人笑話。 言朔的眉心緊擰,解釋道:“阿晴,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不過是不想你被仇恨迷了眼,陷落太深無法自拔罷了?!?/br> 覃晴的唇角冰冷勾起,含著深深恨意的眸底已是透不進言朔的面容,“不勞王爺cao心,有仇必報經營謀劃,這些都是臣女當初向王爺這兒學的,區區卓潯卓湄罷了,臣女難道還會拿捏不準么?” “阿晴,你還是不懂嗎?”言朔不由伸手抓住了覃晴的肩膀,“我不想你去報這個仇,你已是沉迷陷落了,你不應當再去見他們!” “你把他們放了,交給我好不好?我替你報這個仇?!鄙頂∶堰€是永不超生,他有的是方法,只要她能把他們交給他。 “放了?” 覃晴覺得自己仿佛已經不認識眼前的這個言朔了,卓潯曾經如何利用他如何傷她至深他知道嗎?她曾經有多少心如死灰多少屈辱痛苦他又能體會嗎? 一顆真心捧出去卻遭人肆無忌憚地踐踏,她卻是始終剝不開那一層真相,自始至終在無盡的心傷中自怨自艾,看輕自己,也蔑視自己的至親骨rou,甚是還真的覺得是自己配不上卓潯。 那個人耍了她一輩子,她怎能夠能輕易放了? 她若放了他們,那么誰來放過她呢? 她曾經以為拋開男女情愛上的糾葛不說,都是重生之人,言朔至少與她站在同一立場上,原來她錯了。 “放了,放了什么?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嗎?”覃晴的面上是nongnong的譏誚與嘲弄,“王爺您是不是還要告訴臣女……我佛慈悲?” 覃晴抬眸冷冷地看著言朔,一步步緩緩后退,唇角勾起冰冷的弧度,然后猛地轉身就走。 “阿晴!”言朔追上一步,身手拉住覃晴的手臂將她翻過身來,“把他們交給我,我保證讓他們比你預計的慘一千倍一萬倍,阿晴你脫手出來好不好……” “言朔!”覃晴咬牙用力將言朔狠狠推開,聲調中含著不在壓抑的隱忍,“你說我有執念讓我放手讓我放棄,怎么不想想你自己!若是你能忘記皇后逼死你母妃把皇位拱手讓給太子,我就聽憑你吩咐!” 覃晴的眼眶微紅,閃爍著薄薄的水光,狠狠地瞪著言朔,然后轉過身頭也不回地大步離開。 ……………… 迎面的冷風冰寒侵骨,放肆地刮過臉頰耳畔,從發絲間穿過,覃晴大大地睜大了眼睛,死死壓抑著其中的澀然。 “姑娘!”淺春淺夏叫云銷看著等在路邊,不知假山里到底發生了什么,只是見覃晴紅著眼睛出來,不由心頭一愣,這里頭的王爺,莫非欺負了她們姑娘不成! “走?!瘪缯f了一句,也不停,直接大步就走過了淺春淺夏的身邊向前走去。 說她有執念,呵……覃晴的唇邊冷冷勾了勾,上一世她活得不明不白,重生一回她要執著的東西太多了。 愛,她要執著追尋與掌握,恨她更是不能忘記的。 之前她雖然心中的恨意滔天,她卻是不想報仇的,畢竟重來一次,她何必自陷與前世的泥沼里去痛苦煎熬?可他們卻還要故技重施,逼著她勘破了其中的骯臟。 天意如此,或許老天給了她這一次新的機會,就是要他們將前世欠的債都還了,既是這樣,她憑什么放過他們! 指尖緊緊掐進了手心,覃晴大步往前走著,仿佛一個趕赴戰場的斗士,帶著一種絕決與奮不顧身,可眼前卻是漸漸模糊,直到腳尖磕在一塊石頭上,身子猛地便不受控制地往前倒。 “姑娘!” ☆、第81章 第81章 , 從溫氏哪里請安回去,覃晴便想歇個晌,正吩咐了一句叫丫鬟更衣,便見淺秋掀了簾子從外頭進來。 “姑娘?!?/br> 覃晴瞧了一眼,停下動作來找了一張凳子坐下,道:“說吧?!?/br> 淺秋道:“稟姑娘,奴婢方查到了,同那花姨娘有私的,乃是府中大公子?!?/br> 覃子承! 覃晴伸手去端茶盞的手倏地一頓,“你可查清楚了?” 那花姨娘可是大老爺覃璋光明正大納進來的姨娘,覃子承竟然…… 淺秋的面色卻是淡淡,道:“回姑娘的話,就在方才,奴婢親眼瞧見他們的?!?/br> “呵?!瘪绮挥衫淅溥有α艘宦?,將茶盞放回桌上,覃子承好色不是東西全京城都是知道,平日里勾引府中丫鬟染指外頭妓院粉頭怎么胡亂怎么來,可真真是沒想到,竟然把手伸進了自己親爹的房里! 那可是*,等同于扒灰! “這大伯不是最喜歡年輕貌美的姨娘么,怎么就留了一個叫大少爺勾了去,此事大夫人知道么?” 淺秋道:“瞧著模樣正熱乎著,怕是最近才勾上的,大夫人應當是不知的?!?/br> 憑著覃子承朝三暮四的性子,花姨娘的容貌算什么,瞧這接連著偷情的熱乎勁,估摸著該是新近搭上的。 “也是?!瘪绲拇浇抢淅涔雌?,譏誚地笑了一聲。 若是叫大夫人韓氏知曉了,為了保住兒子,哪里還有花姨娘活命的機會。 “姑娘打算怎么做?” 淺夏在旁也是聽得清楚,這*可是天大的事情,若是抖出去,怕是大房這輩子都沒臉抬頭了,算是終于為上一回覃晴被綁的事情出了一口惡氣。 “能怎么做,總歸不會是幫他兜著?!瘪绲闹讣饪墼谧姥厣?,輕輕的敲著。 “還有一事,想必姑娘也該知道?!睖\秋道。 覃晴的眉梢動了一下,“哦?什么事?!?/br> 淺秋道:“奴婢跟蹤花姨娘私會大公子的時候瞧見了三少奶奶,想必是路過的時候無意間撞見的?!?/br> “我說方才三嫂嫂怎么直喊晦氣呢,原是如此?!瘪缧α诵?,“行了,淺秋你便繼續盯著那個花姨娘就是,這兩日人都往正院里擠在一塊兒,先放一放他們,等三日后臘八節祭祖擺家宴那日人都齊了再來一個捉jian在床,倒時候你去弄點催情的藥來偷偷下在大少爺的飲食里,再引花姨娘過去,讓他們*?!?/br> 既是確有此事,那她這一招便算不得缺德,不過“幫”他們私會了一次罷了。 “是?!睖\秋應了一聲,便領命去了。 覃晴端了茶盞隨意喝了一口,揉了揉額頭,叫淺夏淺春換了衣衫便倒榻上歇晌。 ………… 冬日天寒,幾日陰沉沉的天幕上終于又落下了一場雪來,覃晴懶怠出去,便在屋里頭窩著擺弄女紅上的事情,連著好些日子的辛苦,倒終于弄出些樣子來了。 “姑娘要繡什么,還是并蒂蓮嗎?” 淺夏一面幫覃晴裁著布一面問道,這一回可是上好的云錦,是老太君賞下來給覃晴做衣裳的,裁下一小塊來雖然不礙事,可也是心疼的不是。 “是啊,荷包做的多了,這回我要做個香囊,覺著可比荷包好多了?!蓖隳依镱^放下香料,便是時時幽香縈繞,可比荷包往身上一掛就無知無覺的好。 淺夏大約也是知道覃晴到底為何這般用功的,卻是不由勸道:“這些日子姑娘可是勞累,可千萬仔細別熬壞了眼睛?!?/br> 覃晴應了一聲,“知道,等我做順手了,改明兒也教教你們?!?/br> 淺夏瞧著覃晴始終對著籮筐里頭翻找對比絲線顏色的模樣,無奈地笑了笑,“那可是謝謝姑娘了?!?/br> “多裁兩塊,第一個先練練手?!?/br> “是?!睖\夏聞言,拿著剪子又往下去,索性橫著裁了一整塊下來,再分剪開來,問覃晴道:“姑娘,這樣可夠了?” 覃晴抬起眼來看了一眼,道:“行,先這樣把,你再去庫房里頭幫我找找……” “姑娘!” 覃晴的話未說完,只見屋門的簾子忽然掀開了,淺秋匆匆跑進來,道:“姑娘,大夫人忽然糾集了正院里頭的人往常月小筑去,怕是有異?!?/br> “常月小筑?”覃晴微愣,常月小筑是蒹葭院院子后頭的一處小閣樓,韓氏叫人往蒹葭院里頭去做什么? “走?!瘪绲拿嫔怀?,放下手中的東西便起了身,這會兒正院里頭待的可是三房的夫人,不管是為了什么,總歸糾集了這一幫子的人往陶惠然處去總歸不會是好事。 “三哥哥呢?”覃晴一面自己系著淺春匆忙給披上的披風,一面大步往外去。 淺秋道:“這些日子書院的學生也往家里去了,三少爺不會去書院,這會兒估計不知在那個茶樓酒樓呢?!?/br> “雙兒!”覃晴踏出了門,揚聲喊了一嗓子,在外頭侍候的雙兒便匆匆跑了過來。 “你馬上去花房找一個□□兒的小廝,讓他去將三少爺立即尋回來,就同他說后院要起火了,再不回來就完了!” “是?!?/br> 積雪未融,天也仍是陰郁著顏色,雖是早已將雪掃了干凈,可路上仍是濕滑,覃晴選了石子小徑傳過去,腳底下便不慎打了滑,身子一個趔趄。 “姑娘小心?!睖\秋連忙扶住。 “你扶著我,咱們快走?!瘪缫彩穷櫜簧显S多,站穩了便立即往前走去。 穿過假山,轉過小徑,蒹葭院終是遙遙在望,覃晴加快了腳步趕去,正巧望見韓氏溫氏朱氏帶著丫鬟婆子浩浩蕩蕩一群人進蒹葭院大門的背影。 “快,咱們過去?!瘪缂泳o了腳步,出了石子路便提了裙子小跑了幾步,沖進蒹葭院往后頭到那常月小筑的時候,里頭已是鬧開了,丫鬟婆子起起伏伏的驚叫聲混成了一團。 覃晴的心中登時一驚,再也顧不得了,提起裙子就跑了上去,擠到了最前頭,心中更是凜然。 “三嫂嫂!” 冷風寂寂,本是難得有人來一趟的小小屋子中擠滿了人,外頭瞧熱鬧的丫鬟婆子更是數不拎清,覃晴擠開人群沖進去的時候,打眼瞧見的,便是陶惠然鮮血直流的肩膀以及深深插在那上邊的匕首。 “這是怎么一回事!”韓氏的眼睛微瞇,卻是厲聲喝道。 朱氏拿帕微掩著面,仿佛是不忍直視的模樣,悠悠道:“喲,怎么受傷了,不是說私會外男在行茍且之事嗎,怎么成這樣了?” 私會外男?覃晴的心頭一跳,轉眸一瞧,果然見屋中還有一個面紅齒白的男人,只著了一件中衣在那里。 這是……覃晴的眉心一蹙,立即先發制人厲喝了一嗓子: “來人,竟然在府中行刺三少奶奶,還不快將人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