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煙改完名字以后，再沒有在跟陸皓謙說過一句話，純粹變成了網癮少女。

    陸晧謙雙眼熬的通紅，帶的煙也已經抽沒了，他抬腕看了看表，凌晨三點。

    聲音倦怠道：“寶貝，走嗎？”

    顧煙不依不舍道：“通宵六點才結束呢?！彼倜χ猩斐隽擞沂?。

    陸晧謙嘆了口氣，把剛在一樓買的綠茶遞到顧煙手里，貼身伺候著。

    他從沙發上坐起來，抬起胳膊，聞了聞身上的味道，不禁眉頭輕輕蹙起，他雖然抽煙，但這么濃厚的煙味，還是有些受不了，網吧的空調開的又不是很足，渾身上下感覺又粘又油，很想馬上洗個澡。

    旁邊坐著的年輕人，早已經雙腿搭在一側沙發扶手上，身子蜷在沙發上睡著了，電腦桌上還擺著一桶吃過的□□泡面。

    陸晧謙問顧煙說：“你在網吧里，這么睡過嗎？”

    顧煙掃了一眼那個睡著的人，”有時候半夜熬不住了，會窩在沙發上，休息會?！?/br>
    陸晧謙濃眉緊鎖，不理解的開口：”你過去都是過的什么生活，太不健康了?！?/br>
    顧煙沒有反駁，確實她以前的日子，在陸晧謙眼里應該是很可笑的那種吧，他滿臉的嫌棄。

    陸晧謙困倦的起身，想要活動活動筋骨，走到二樓的緩臺，發現這家網吧竟然還有包房。

    包房的門是普通的深褐色木門，門上嵌著只有幾寸的長方形玻璃，隔音很差，陸晧謙清楚的聽到里面時不時傳來女人的嬌|喘聲。

    他輕笑一聲，”現在的年輕人，都饑渴這種樣子了，在這里都能成為做|愛的地方?！?/br>
    轉念，他突然臉色沉了沉，想到自己也沒好哪去，車里，書房，也是夠為老不尊的。

    手機里收到高賓白傳來的簡訊，發送時間是三個小時前。

    陸晧謙點開短信，”已經把maggie送回香港?！?/br>
    他收起手機，一只手握著二樓緩臺的欄桿，半靠在那里，有種度日如年的感覺，他覺得真是浪費時間，偏偏顧煙喜歡這里，他也只能陪著。

    從回酒店開始，她就已經發現顧煙的情緒有些不對，應該不是maggie的事，不知道到底發生了。

    現在這么做，純粹是為了哄顧煙開心，嘴上安慰不了，也只能在行動上表達。

    在廣州還要呆幾天，最近中冶廠區越來越不太平，鬧事的工人時不時就會出來，上次的大規?！酢?，已經迫使中冶廠區停工一天了，讓他損失了不少，不想再看到有這種事情發生，沒有規矩不成方圓，必須著手改制一下。

    這些公事，最近攪的他有些心煩，時不時能懷念和顧煙在上海過的那段苦日子，窮困潦倒無所謂，他覺得很舒服，公司的運營發展幾乎不會去想，沒有那么多煩心事。

    顧煙又結束一局游戲，還是被人慘虐，她這個白銀選手，又把隊友坑成狗。

    關掉游戲，她這才肯關心一下被她冷落一晚上的陸晧謙，恍然發現，他人已經不知道去哪了。

    ”不會又給我一個人丟下了吧?！皼]有安全感的顧煙，第一反應就是陸晧謙又給他扔下了，接到一個電話就離開。

    顧煙漂亮的遠山眉皺了皺，沒有去找陸晧謙，反正也已經習慣了被陸晧謙丟到一邊，

    她登錄了以前的q丨q號碼，這個號碼她工作以后就沒再怎么上過，顧煙看到自己的q丨q分組，最上面是一個心的符號，里面只有楊瑞一個人。

    當年和楊瑞畢業以后就分手，也是因為家里的原因，楊瑞的父母不同意她和楊瑞在一起。

    楊瑞是北京人，他的父母都是大學老師，家境殷實，有著很高的門第觀念，了解到顧煙的家庭，父親是工人，母親是家庭主婦，還是個小城市人，眼高的楊家自然不會允許她進門，揚言要是楊瑞再跟顧煙交往下去，就不認這個兒子。

    曾經口口聲聲的現實不會打敗愛情，可當真正的現實問題出現，一切都已經成了空話，楊瑞選擇了放手，回到北京。

    他們之間也算是和平分手，當時的顧煙沒有埋怨過楊瑞一句，不被父母接受的婚姻，如果有一方不堅定，她就已經知道了結局，她想自己沒有那楊瑞，在他面前，沒有和陸皓謙時那股勇氣，選擇退縮。

    點開空間，里面滿滿都是青春的回憶，從大學新生報道開始，一直到大學畢業，滿滿五百多張照片。

    顧煙鼠標點下設了密碼的相冊，里面都是她和楊瑞的合照，她穿著白色的t恤，淺藍色的牛仔短褲，白色帆布鞋，躺在草坪上，那時候她的頭發還染成了銅色，燙著波浪卷發。

    穿著三葉草波點短袖的楊瑞就躺在她的身邊，兩人牽著手，凝視著彼此，好像全世界都和他們無關，眼里只有對方。

    這張照片顧煙記得，那天她和楊瑞發脾氣，因為楊瑞多和視覺系的女生說了兩句話，被她看到，那時候還是個小女生，很容易吃醋，和楊瑞大吵了一架，無論楊瑞怎么哄她，她都一直嘟著嘴。

    無奈之下，楊瑞回到宿舍拿圓珠筆在筆記本上，洋洋灑灑寫了幾千字的保證書，說以后再也不會多和女生說一句話，求顧煙原諒。

    顧煙看到楊瑞的保證書，這才消了火，楊瑞為了哄她開心，找來攝影系的朋友，帶著單反相機，在學校里拍了好多的情侶照。

    青蔥歲月，彈指而過。

    顧煙嘆了口氣，將相冊刪除，畢竟青春只是用來懷念的。

    她要把q丨q下線的時候，楊瑞一直灰著的頭像，在通知欄里不斷的閃動。

    他用的還是過去的情侶頭像，顧煙早就已經換掉。

    “顧煙？？？？？”

    楊瑞的彈窗消息，一連打了好多問號。

    顧煙回了個，“嗯“

    ”你最近還好嗎？好久沒有聯系過了，你回老家那邊了嗎？現在做什么工作?！皸钊鹨贿B串的問題拋出。

    顧煙看到這些消息關掉窗口，沒有回復，不想自己的過去和現在有一點的牽連。

    她關上電腦，陸晧謙給她扔下，也沒什么心情繼續上網，準備到外面攔一輛出租車回酒店。

    結賬下機，走出網吧，顧煙竟然發現陸晧謙的車還停在門口，她小聲嘀咕道：”人沒走嗎？“

    掏出手機，給陸晧謙打去了電話，心里沒底，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接。

    過了很久，電話才被接通，陸晧謙的聲音很柔，鼻音有些重，像是剛睡醒的樣子，“寶貝，玩完了？”

    顧煙以為陸晧謙是先回酒店睡覺了，疑聲問道：“你在哪？”

    “二樓206”

    聽到陸晧謙在包房里，顧煙匆匆掛斷電話，又跑到了樓上。

    推開包房的門，她看到陸晧謙正一個人躺在包房的雙人沙發上，樣子很疲憊，一夜之間，看上去憔悴了好多。

    顧煙關上了包房的門，陸晧謙從沙發上坐起來，開口道：“寶貝，都快天亮了，我年齡大了熬不住，找個包房睡會?！?/br>
    顧煙看著陸晧謙憔悴的樣子，心疼道：“我們回去吧?！?/br>
    陸晧謙困意濃重的坐在沙發上，把顧煙抱在懷里，溫聲道：“我要去中冶廠區，回去洗個澡就要走了，晚上還會有應酬，你在酒店里乖乖等我?！?/br>
    顧煙很自責，胡鬧把陸晧謙帶到這種地方，耽誤了他的正事，“這么早就要去廠區？”

    陸晧謙頭有些痛，他揉了揉太陽xue，“嗯....這幾天都很忙?！?/br>
    ***

    回到酒店，已經是早上七點多，陸晧謙直接去浴室洗了個澡，換上西裝，連早餐都來不及吃就要去中冶。

    臨出門前，顧煙卻要跟著他一起過去，不想一個人在酒店里睡覺。

    陸皓謙沒有拒絕，也想著跟顧煙在一起，多陪陪她。

    去中冶的路上，陸晧謙看著顧煙困的快要睜不開眼的樣子，寵溺地開口道：“困就先睡一會?！?/br>
    顧煙小腦袋枕在陸晧謙的肩膀上，呢喃道：“到地方再叫醒我?！?/br>
    睡沉了的顧煙，感覺好像是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里有一幫人在追殺她，她一直在拼命的跑，前面是無底的懸崖，走投無路下，她閉上眼睛，跳下懸崖，結果卻沒有摔死，僅僅是頭撞到了石頭上，很痛…

    沒有等陸晧謙叫她，顧煙就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發現自己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枕到了陸晧謙的腿上，她皺著眉，撓了撓頭，從陸晧謙的腿上爬起。

    垂眸，愣住。

    終于明白，剛剛夢里那塊砸中她頭的硬石頭是什么，她抽了抽嘴角，故作鎮定，不再看陸晧謙有些難看的臉色。

    陸晧謙朝車窗外看去，慶幸還有好一會才會到中冶，“以后睡覺不要亂動?！?/br>
    顧煙秀眉一揚，湊到陸晧謙耳邊，手拄在他的肩頭，壞笑道：“陸總，該怎么去面對你那些可愛的小員工，不是總說自己自控能力很好嗎，怎么西裝褲好像變緊了呢？”

    陸晧謙不理顧煙，神色鎮定的點了支煙、

    顧煙扁了扁嘴，調戲似的抬起陸晧謙的下巴，他今天沒有刮胡子，泛青的胡渣有些扎手。

    她很喜歡陸晧謙幾天不刮胡子的樣子，很滄桑，但對女人絕對有種致命的誘惑，難以抵抗，太有男人味。

    陸晧謙的聲音壓的更低，湊到她耳邊道：“你再碰我，我現在就上了你?！?/br>
    顧煙知道陸晧謙是什么性格，想要做的事，誰也攔不住，如果她在這么玩火下去，陸晧謙保證會讓司機下車，直接在車里給她辦了。

    想到這些她面色變了變，老老實實的坐在了一邊。

    陸晧謙的千年寒冰臉，側眸看到顧煙乖乖的樣子，融化了不少，哄她說：“回酒店，你想怎么玩都行，寶貝聽話，你總不希望我用西裝遮住西褲出去吧?！?/br>
    話落，他吸了幾口煙又吐出，冷硬的面孔隱匿在裊娜的白霧之后，反思自己越來越失控的自制力，這不是一個好現象。

    ***

    陸晧謙沒有提前告訴過夏中今天上午他會去視察流水線，懷中集團一行人突然到車間內，弄得夏中有些措手不及，生怕出現什么紕漏，讓陸皓謙看到不滿意的地方。

    單調的流水線生活和嚴苛的管理制度，流水線的這些工人，都覺得自己像是懷中的機器。

    在懷中集團，他們機械壓抑的工作，沒休止的加班，又要忍受突然而至的責罵，看不到未來的迷茫，無處不在考驗著他們的心理承受能力。

    他們知道頂頭boss來流水線視察，他們甚至不敢多看一眼，全神貫注的干著自己手里的活，平均每4秒就要重復一個伸手拿料放料的動作。

    工人們必須在流水線前保持“亢奮”，如果收料跟不上流水線的轉動速度造成積壓，管事的組長的吼聲和罵聲就會緊接而至。

    車間里有些熱，陸晧謙脫掉了西裝外套遞給身邊的隨從，半挽起袖口，露出精致昂貴的萬寶龍袖扣，貴氣逼人。

    他們來的這間廠房車間，迎面撲來濃厚的化工氣味，地面上綠色的地板沾滿油漬，走在上面人還時不時打滑，cao作間機器轟鳴，上千人在數百臺飛速運轉的cao機臺前忙碌著。

    陸晧謙怕顧煙摔倒，又不能在車間握住顧煙的手，他轉過身去，走到顧煙面前小聲提醒道：“你看著點路，我顧不了你太多?！?/br>
    顧煙和小媳婦似的點了點頭，緊緊地跟在秘書林振東身邊，知道陸晧謙在忙的時候，還是離他遠點比較好，免得給他添亂。

    不遠處陸晧謙聽到前面有個女孩在哭，而且很大聲，他看了夏中一眼，又走到流水作業的cao作臺前，看到這條線正生產元件的金屬架，架邊沿被機器切割成薄片，十分鋒利，那個女孩被劃傷了手指，薄片割了一道很深的口子。

    女孩看著和顧煙年齡差不多大，見到頂頭boss在她身邊駐足，拘謹的不敢抬頭，手上還流著血，頭垂的很低，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緊張到甚至忘了手上的疼痛。。

    陸晧謙肅靜的開口道：“為什么不戴手套？”

    女孩違反了cao作守則，被陸晧謙這么一問，嚇的頭垂的更低，紅著眼眶，傷口還在不斷往外滲著血。

    “我......”半天還是說不出來一個字。

    陸晧謙沒有一點憐香惜玉，毫不留情的開口，“把她開了，這組的管理也開了?！?/br>
    顧煙遠遠看著陸皓謙陰郁的臉，現在的他和在網吧包房沙發上睡覺的他，判若兩人，有些同情那個女孩，不過她卻做不了什么。

    ***

    “小楊，你什么時候回北京?！绷魉€的小領導鄭春問拿著手冊的技術員楊瑞說。

    楊瑞把圓珠筆放在工作服右邊的口袋里，無奈的開口道：“我媽那邊逼著我去相親呢，能晚回就盡量晚回唄，今天是誰來了，怎么我看到夏總的車停在車間附近，他平時可不來車間?！?/br>
    鄭春往角落里拉了一下楊瑞，緊張兮兮地開口道：“你昨天輪休可能沒聽到消息，這次來的一水都是懷成集團的大領導，陸總都來了?！?/br>
    楊瑞戴帽子的動作頓了頓，冷笑了一聲，“想不到，從不體察民情的陸總裁，能來我們中冶，他這種冷血的資本家，也知道來基層視察?！?/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