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深處有人家(一)
“陛下與太后勢不兩立?”我試探著問。 容情抬眸看了我一眼,又垂眸繼續手中的事情,“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若是,臣妾這次助陛下鏟除異己,陛下助臣妾讓太后頤養天年。若不是,便當臣妾從未說過此話?!?/br> 原本我只想坐山觀虎斗,待容情與太后斗得你死我活、兩敗俱傷之后,再收割了他們的命。 可芋圓的事情,讓我改變了注意。 太后此人,即便是要與容情聯手,我也要先除去。 此時,他已經給我包扎完畢,坐直了身體,思量片刻,便道:“可?!?/br> “那陛下可有眉目了?”我試探著問。 且不管,要趁亂犯上的人是否有織羅國的臣民,至少那南疆圣帝賀危,絕不可能不在其中大做文章。 若我現在與容情暫時達成交易,那提點他也無妨,雖然以他的能耐,興許是知的。 容情劍眉微挑,看著我不語,一邊在旁寬衣解帶,頂著我的目光躺在床榻上,直至呼吸漸漸平穩,也不曾說半個字。 我又氣又笑,索性不理他,又往里頭挪了挪,和衣而眠。 …… 次日清晨,枕邊已涼,我自行換了藥,交代了一聲浣青,悄悄地離開了皇宮。 離于婼給我遞那張紙條已經過了好些時日,即使是算算我破解出謎底的時辰,也過去好些天了,再者,昨晚,我已與容情達成交易,那么,是時候去瞧瞧那個地方了罷。 遠上寒山石徑斜, 白云深處有人家。 停車坐愛楓林晚, 霜葉紅于二月花。 正對應那首詩。 寒山楓園。 快馬加鞭,足足用了半個時辰,才到寒山腳下。寒山腳下乍一眼未見炊煙裊裊,世間煙火氣在這無跡可尋。 細看之下,眼神才能被一個小黑點鎖住,那兒是一個茅草屋,走近方才能瞧見,茅草屋前有一個鶴發老人,靠在涼椅之上,手上拿了一個半舊的蒲扇,慢悠悠的扇著,帶不起半點輕風。 走近了,他似乎仍無所覺,閉著眸子,乞兒仿佛不進不出,與這天地渾然一體。 寒山腳下怎么會有這么奇怪的一間茅草屋,和一個行徑古怪的老人家?莫非我要去那寒山,與這老人脫不了干系? “老人家?”我上前招呼,那蒲扇滯在空中,不再扇動。 老人家的眼睛緩緩睜開,不見半點渾濁,尚且炯炯有神,如藏鋒芒,隨時可放懾人精光。 “何事?”他開口,似乎許久不曾說話,有些晦澀,更讓我驚訝的,卻是他分明年過古稀,嗓音卻如青年一般。 “晚輩想登山,還請老人家指點一二?!?/br> 老人家的臉上浮現出索然無味來,又閉上了雙眼,蒲扇再度搖起,他的聲不大不小的傳過來:“要登山無需問我,你只管登便是?!?/br> 看這模樣是不會再理我了。 索性我也不理他,朝寒山走去。 寒山高聳入云,一大半都被白云濃霧籠罩著,看不見山頂。 縱觀四方,能上寒山的唯有一條路。 其它各處皆是峭壁,想從那上去,難。 那唯一一條蜿蜒而上的小路,一直延伸進繚繞的云霧里,估摸著是直達山頂的。 我踏上山路,寒意徹骨,若不是我事先備了披風,只怕是還未到寒山楓園,便已命喪寒山。 除我之外,天下皆知,寒山是沈神醫沈青山的地盤,可據我所知,能掀翻太后的東西也藏在寒山,難不成是沈青山,不,難不成是羅帶,和太后有什么我不知情的交易么? 亦或是……羅帶亦不知呢? 我忽然有些悔,早知如此,應該叫羅帶與我一同來的,反正他化名沈青山正在織羅皇宮,想來,也不會不便。 思及此,我拿出袖中的銅鏡,先在上頭寫了一個羅字,待鏡面變得花白,才繼續寫道: 獨在寒山中,甚念你。 一行字一晃便消失了,想必此時應浮現在了羅帶那面銅鏡上。 當日,白滿川贈我五面此類銅鏡,和一面如意鏡,那五面銅鏡,我自個兒留了一面,剩下四面,分別給了能與埋伏在各處的沈家軍聯系的傅沉云、后宮之中的成尚宮成歡、暫且不知身在何處的魏何晏,以及羅帶。 隨后我放好銅鏡,才繼續往前走。 寒山冷雖冷矣,卻從山腳開始,便楓樹密布,入眼所見皆是如此,只是鮮少成熟的,并不枯黃敗落,似乎還未入秋,還不曾落過。 寒山是沒有四季的,這兒只有一個“寒”字。 自那日羅遇為我揭曉謎底,我也曾私底下找機會了解過寒山。 除卻之前所說,她與我講了許多,無論如何都不應如我眼前所見這般太平。 她道,因著這里是太后的命門,所以太后的私軍便有一部分鎮守在這兒,還有一個武功蓋世的老妖怪就住在楓園。 暫且不提這些人力,之所以寒山冷哉,仍有植物在這活著,只因寒山地下有著一條靈脈,而不知何時,那條靈脈通過一個巨大的陣法,將帶著寒氣的靈力傳上來,引得楓樹竟能在此生長,且毫不費勁。 而這陣法,原是導靈脈所用,可自打這兒被太后不知是擅自還是交易之后收入囊中,就被太后找來能人衍伸出其它死陣。 我若前來,必須做好萬全準備,而后智取。 其實連羅遇都知曉都消息,我不信容情不知,只是他為何不借此緣由對太后下手,我不愿去想。 一路走來,我并未觸發任何陣法,亦沒有瞧見半點人煙。 走了許久,周遭的氣兒忽然變得更冷,四處景物也被白霧籠罩,瞧不大清晰了。 我低頭看了一眼腳下,這才驚覺,我已行了這么遠,入了白霧之中,山頂就在眼前。 遠遠的,便能瞧見,那一處建了一個大莊園,里頭仿佛暖烘烘的,寒氣半點不得入其內。 偶有楓葉飛舞,在莊園里轉轉悠悠,而后一個不慎,掉到了莊園外頭,瞬間便變成蒼白、無生無息的枯葉。 不乏有幾片飛的稍遠些,幾乎到我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