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
發生什么事了?! 我和大尹從馬車上向下望去,只見一頂掛滿黑色的帷帳的轎子幾乎是從天而降,在四個蒙面人的拉扯下徐徐地降臨到了營地中間。 我那大舅子端木雲所站著的位置,正好和那轎子碰了個對面。營地中的人見有情況,立即放下手中的活計,紛紛的圍了上去。 大尹眼睛看著那個轎子,扯著我往馬車下一跳,也跟著上去看起了熱鬧。 “哈哈哈,端木雲!沒想到你今日居然會落在寡人的手里吧!” 我和大尹才靠近人群,就聽見那頂黑色的轎子中傳來一陣極為尖銳的聲音,像是根快要崩斷的琴弦所發出的的絕響。 話音剛落,只見那轎身一抖,從里面鉆出一個瘦瘦高高的男人來。那人身上披著一件黑色的披風,皮膚慘白,他看著端木雲的眼神兇狠異常,如果用眼神能攻擊人的話,我想我的大舅子早已被這人撕碎到渣都不剩了…… “端木雲!你把寡人的軍師藏到哪里去了?!”瘦瘦高高的男人咬牙切齒地對著端木雲威脅道:“現在交出來,或許寡人可以讓你死得體面一點!” 這句話一說出來,在場所有的人不由自主的都把目光投向了在轎子前面的端木雲————畢竟這年頭,北越國的實力獨步中原,但凡有點眼色的人,都不會輕易去招惹北越的王太子。而如今這黑轎子里來的男人敢和端木雲說這樣的狠話,是在是勇氣可嘉,于是大伙兒個個都伸長脖子,好奇心被提了起來。 “……陳言繼,原來你已經逃到梁國境內了么?”一雙黑亮的眼睛在瘦高個兒的蒼白的臉上瞄了瞄,端木雲嘴角是滿滿的不屑:“就憑著你帶著的這幾個人,在孤的營地里,竟然就敢妄想行刺么?!” ??!那個陳言繼,不就是大舅子昨晚要抓的人么?……我想起來了!聽劉正大國師說過,那個什么南越國新登基的王,好像就叫做陳言繼來著!可是眼前的這個瘦高個怎么看都不像是一國之王的樣子??!你看他裹在一件寬大的黑色披風之下,披頭散發的,再加上那白紙般的臉色,全身上下散發出一股讓人難以言喻的詭異氣息,倒像個跑江湖混飯吃的巫師~~~ “行刺?”‘巫師’陳言繼桀桀怪笑了幾聲,忽然轉過身來看了看圍觀的人群,臉上露出得意洋洋的神色來:“端木太子,你以為寡人是傻的么?要說在戰場上,你們北越的軍隊確實比寡人的軍隊要強悍多了,但是說到奇門異術么……哼哼……” 陳言繼說著,嘴巴一咧,表情夸張地從懷里掏出一個桃子般大小的銅鈴來:“……寡人向你保證,這一刻,這在場的每一個人,都得臣服于寡人的腳下!” 他果然是個巫師…… “你打不過孤,妄想使用這些旁門左道就行了么?”端木雲睨了一眼那銅鈴,眼底輕蔑。 “嘿嘿,是不是旁門左道,太子馬上就能看到了!” “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 隨著銅鈴發出了陣陣清脆聲,站在后面看熱鬧的我忽然感覺腦袋一陣昏沉,腹中更是翻江倒海般灼熱起來! “大尹!我……”我一手捂著頭,一手撫著肚子,回頭,發現大尹和端木雲的隨從們的情況更加不妙:剛才還在圍觀的人群一陣混亂,此時許多人居然已經倒在地上邊滾邊吐起來! “大尹!你怎么了?。?!” 難道是中了什么毒? 看著大尹在塵土中翻著白眼,嘴里抽搐地吐著青黑色的污水,我一下子亂了分寸,強忍著腹中的難受,幾步上前去,只想要把他從地上扶起來:“大尹!大尹!……你怎么了!” 然而地上掙扎亂動的人像是完全失去了理智,我才一靠近大尹,就被他身邊那些同樣又滾又吐的人誤打誤撞地踹了個老遠。 “呸呸呸!” 我在地上摔了個狗□□,冷不丁啃了好幾口的黃泥,這到底是什么歪門邪術?! 滿心怒火地從地上爬起來,我發現這營地中還站著的,就只剩下大舅子端木雲和陳言繼那邊的人了。 “端木太子,交人吧!” 陳言繼飛揚跋扈地,眼中閃動著瘋狂的光:“寡人一高興,說不定還會把你的尸體送回北越哦!” 我由于這一摔,無意之中拉近了和大舅子的距離。 只見端木雲定定地站在原地,看著地上痛苦掙扎的隨從們,他的眼中閃過一絲不可置信,但隨即用他慣有的堅定掩蓋住了。 “手下敗將?!?/br> 端木雲的聲音低醇平穩,然而我卻看見他放在右側的手有些顫抖:“你竟然使出下毒這種齷齪的手段,企圖來扳回戰局嗎?就算你殺了孤,南越還是逃不開滅國的命運!因為南越這個國家從一開始,本就不該出現在中原的版圖上————你們這幫亂臣賊子!到了這個時候還不肯俯首稱臣嗎?。?!” 陳言繼想是正等著大舅子求饒,哪里料到他會說出這一番話來,這些話又句句戳到了他的痛處,他聽了之后,頓時氣得兩眼發紅,哇哇大叫起來。 “好你個端木雲!好你個端木雲!你以為寡人不敢殺你是不是?!”陳言繼在地上暴走了幾步,看見地上東倒西歪的隨從們,忽然一甩長發,陰陽怪氣地笑了起來:“……寡人明白了,你這小子這樣激怒寡人,無非是想求一個痛快的死是不是?但凡你們中原王族,是喜歡講究顏面的……” 他回頭,看見端木雲正冷冷地看著他,他慘白的臉上亮出一個扭曲的笑容,隨即轉過去沖著地上的人群大喊起來:“起來!起來??!你們這些蠢貨?。?!” 他一邊喊著,一邊帶著那個銅鈴叮叮當當地走向倒在地上的人群。 地上的人聽見他的號召,竟然一個個,慢慢的,灰頭土臉地站了起來! 等到陳言繼拖著他那件黑色的大披風站在那些人前面的時候,剛才在地上又滾又吐的人群,已經整整齊齊地聚集在了他的身后! 這些人一個個跟中了邪一樣,動作僵硬得不像是活人! 媽呀,這不是僵尸嗎! 嗚嗚,母后你在哪……我要回家…… 那些人盡管有的還是搖搖擺擺的,但是一雙雙閃著異樣光芒的眼睛們,卻都是死死地看著陳言繼手上的那個銅鈴! “寡人在昨晚的烤rou中加了一點點迷心散。那可是寡人登位以前,花了兩年的時間研制而成的~~~說起來,還是頭一次用呢!啊哈哈哈……沒想到藥效這么好!真是不知道,一個人,被和自己一起出生入死的弟兄們聯手殺死,會是何種心情呢?”陳言繼說完,回頭對著眾人大力地甩了甩鈴鐺:“你們!你們這群雜碎!吃了寡人的rou,就得聽寡人的話!現在,都給寡人上前去,把這個人撕了?。?!” 一群灰撲撲的人像是被喚醒的野獸,把渙散的目光都射向了端木雲的身上。 端木雲瞇起他那雙黑亮的眼睛,往后退了一步。 陳言繼的銅鈴聲不斷地在耳邊回響著……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站起來的,我只看到自己的兩只腳跟著其他人一起,不由自主地都朝著端木雲走去。 唉,怎么說呢?中邪了今天!那烤rou,我也是吃過一口的…… ☆、第11章 挨打的大舅子 “撕了他!撕了他!” 耳朵里全是陳言繼那巫師的幾近癲狂的教唆聲,盡管心里很不愿意,但是我的兩只手卻是很聽話地朝著端木雲的方向舉了起來,并且整個人向著目標的方向挪動腳步。 我的腦袋是清醒的,但是我的人卻是整個兒都麻麻的,四肢軀殼好像已經不是我自己的了一樣。 隱約可以看見身邊的那些人□□在外面的深綠色皮膚,我看著自己手臂上泛出的淡綠色,心中一陣惡寒:陳言繼這個死巫師,不會把我們這群人都變成青蛙了吧?! 真是難以想象一群動作遲緩的“青蛙戰士”能打過行動自如的端木雲?這位陳言繼巫師要殺死端木雲計劃恐怕沒有他想象中的那么順利地…… 況且,本王子沒事兒會犯得著去幫著一個外人去揍自己的大舅子么?! 我蕭梓禾可是一向是幫親不幫理的??! 可是身上好痳好無力怎么辦? 因為我距離端木雲最近,在快要走到他跟前的時候,我幾乎是用盡了僅剩的一點力氣,艱難地張開嘴喊出了一聲:“大舅子……快跑啊……” 哇!聲音沙啞得像是好多年沒喝過水一樣,本王子甜美如天籟的嗓音哪里去了?! 就在我被自己的陌生的音調嚇到的同時,端木雲和那個巫師陳言繼的眼神都被我的呼喊吸引了過來。 端木雲看著我,他的眼睛里帶著一絲動容。 而不遠處的巫師陳言繼卻是憤怒得兩眼噴火! “咦!前面那小子沒有吃下足夠的烤rou!……除了端木雲的那份沒有下藥,其他的寡人可是下足了分量的!”陳言繼氣的在原地轉了個圈,一手哆哆嗦嗦地指著我的腦袋,惡毒地說道:“連這么香的烤rou你都不愛吃,活該長不高??!” 嘿!我還沒找你算賬,這臭巫師居然還嘲笑起本王子的身高來了!————陳言繼,你確定你給大家吃的是迷心散,而不是其他什么毀人不倦的□□么?要是以后我說話都是這個破銅鑼調調,臉上身上都是青蛙皮的顏色,哪個女人還會給本王子軟飯吃??!……??!越想越生氣,本王子要和你拼了! 我恨恨地轉動僵硬的脖頸,唉,身上還是麻麻的。 而且,過了一會之后,我沮喪地發現自己慢慢的連再張口說話的力氣都使不出來了~~~~ 陳言繼還在那邊痛惜自己的迷心散,端木雲卻趁著這個時機,眼疾手快地將我從地面上一把擄起,一個縱身躍上半空。 待到陳言繼發現的時候,我們已經站在距離營地數丈之外的一塊大巖石上了。 “想跑么?!” 陳言繼jian笑著,對著身邊的四個黑衣人使了個眼色,那四個人便立即如同四道黑色的閃電一般向我和端木雲襲來! 飛沖而來的這四個黑衣人身手敏捷,他們在我和端木雲的周圍移形換影了一番,牢牢地將去路都封鎖了。 陳言繼看到我們被困,臉上的表情更加囂張了,大概這四個黑衣人是他手底下頂尖的高手,不然他也不會一直帶在身邊。 端木雲環顧了那幾個黑衣人,一手揉住我的肩頭,一手拔出身上的佩劍。望著不遠處那一群行尸走rou般的部下,大舅子的沉默很可怕。 我想端木雲此刻是真的動了殺意。 “抓緊了!”只聽他瞇起眼睛低喝一聲,一道白光從我的眼前閃過,我還沒有看清是怎么回事,正前方的那個黑衣人已經被他刺中,一腳踢了到了巖石下面。 其余三個黑衣人見了,眼中露出濃烈的仇恨之意,紛紛拿出看家本領,爭前恐后地想要為倒下的同伴們報仇。 我縮在端木雲的臂彎里,只聽見兵刃相接的撞擊聲不斷地充斥在耳朵旁,整個人隨著他們打斗的動作一會兒移到這邊,一會兒移到那邊,轉的暈頭昏腦的。 “寡人的四大護衛??!喲喲喲,都悠著點!阿衛,打左邊??!阿四,從那小子后面揍他……”百忙之中,我聽見陳言繼在巖石下面的怨憤地指揮道:“所有人都上!都上去殺了他!殺了端木雲!” 說罷,他在巖石下制造出起一陣陣猛烈的銅鈴聲。 “叮鈴鈴!……叮鈴鈴!……” “叮鈴鈴……” “…………” 片刻之后,周圍的晃動似乎停止了,我睜開眼睛,發現四個黑衣人還只剩下一個,褲腳處濕濕的流著血,看樣子是被端木雲砍過一劍,正頑強地徘徊在我和端木雲的周圍。 端木雲一手抓著我,仍舊站在巖石上。他手上濺了一些血污,所幸,他并沒有受傷的樣子。 “打死他!打死他!”陳言繼還在下面兇狠地命令著被他下了藥的人群。 大舅果真是神勇,一個打四個??! 我舉起一只麻木的手,眼睛一邊無比崇拜地看著他,腦子卻一邊接收了陳言繼的命令,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狠狠地在他的臉上扇了一個大大的巴掌。 “啪?。?!————” 手甩在皮rou上發出的清脆聲震得在場的所有人都怔了一怔。 端木雲冷漠如霜的左臉處,立即清晰地映出了我留下的鮮紅掌印。 此時,大舅子的一只手還很親密地揉著我的肩頭,呈現出一種保護的姿勢。我拖著兩只麻木的手臂,無顏地縮在他的懷里。 我竟然把大舅子給打了……在大舅子抱著我和敵人殊死搏斗的時候,我居然在他的臉上甩了一巴掌…… “你?。?!……”大舅子被打的那一側臉迅速地紅腫起來,他的眉毛憤怒地跳動著,黑亮的眼睛狠狠地瞪著我,要不是此時他一只手拿劍一手抱著我,正常的情況下,他應該一手捂著被打的那邊臉,一邊像個棄婦一樣沖我哀怨地怒吼:“為什么?。?!~~~~” 額,話說……我為什么老是將人家好好的一男人想象成棄婦呢…… 大舅子挨打,這事出來的太突然,那個巫師陳言繼好像被人毒啞了一般,完全安靜了下來,甚至,就連我們邊上伺機報仇的黑衣人,都握著手中的刀具僵硬在原地。 唉。這不是我的錯吧~~~ 我訕訕地看著自己行兇的那只手,十分愧疚:大舅子,真的不是我要打你,真的,雖然你有時候真的是一副很欠打的德性,但是我沒想過要真的打你來著……都是因為陳言繼那個巫師,因為吃了他那蠱惑人心的迷心散,我的手腳完全不聽自己的話了啊……他剛剛說要打死你,那,那我的手它就自己動了呀……真的,我本人是一點都不知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