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6節
****** 郁臨旋來到龍吟宮的時候,池輕正帶著三個小家伙準備回自己的香凝宮。 兩人就在龍吟宮的門口這樣不期而遇。 雙方頓住腳步。 池輕看著郁臨旋,看著他就上午下午的時間,似乎就憔悴了好幾歲。 因為蓮妃的去世吧。 曾經那么意氣風發的男人,池輕心中一痛。 郁臨旋緩緩將視線從池輕的臉上移開,落在她腿側的兩個小不點身上,有片刻的震驚。 那一般無二的眉眼。 她竟然又生了兩個孩子! “對不起!” “叫什么?” 兩相沉默以后,兩人又突然同時出聲。 見狀,兩人都笑了。 “你先說?!背剌p道。 “我問她們叫什么名字?”郁臨旋的目光始終沒有離開兩個小家伙,兩個小家伙也滴溜著小眼睛陌生地看著他,讓他心里軟到不行,也疼到不行。 “小名叫jiejiemeimei,大名,還等著她們的爹爹取,這幾日不是忙嘛?!背剌p訕訕笑著。 今夜就讓郁墨夜將兩個孩子名字取了,都這么大了,名字都沒有,她有些難為情。 “jiejiemeimei,”郁臨旋也彎著嘴角笑,“挺好,又好記,又好認?!?/br> 見池輕笑笑不說話,他又想起什么,“對了,你方才說什么?” “我說,對不起,今日我去牢里話說得有些重了,其實,我只是想要蓮太妃拿出解藥而已,沒想到她…….” “跟你沒關系,”郁臨旋將她的話打斷,“其實,我知道,母妃做了那么多錯事,罪責是逃不掉的,她是為了我好,只是用錯了方式,最終,她還是在為我,用自己的死來換取我的生?!?/br> “皇上沒想要殺你?!北灸艿?,池輕 就想替郁墨夜解釋。 “我知道,”郁臨旋點了點頭,垂了眉目,“我只是在說我的母妃。另外,你說的那些話,我也挺感動的?!?/br> 郁臨旋抬眼,再度看向池輕。 想不到,在這世上,他的苦,她最懂。 池輕卻一時不知道該說什么了,抿唇想了想,道:“節哀?!?/br> “嗯,”郁臨旋輕彎著唇角,目光觸及到她瘦得凸得老高的鎖骨,“你身上的鞭痕……好點了嗎?” “嗯,好多了,”池輕點頭,“謝謝你的藥,很靈?!?/br> “那就好,我進去了,”郁臨旋指指龍吟宮,“我想求皇上能讓我帶走母妃的尸體?!?/br> “去吧?!?/br> 池輕帶著幾個孩子往邊上讓了讓。 這個要求,郁墨夜應該會滿足他的。 ****** 天牢里,太后躺在發霉的枯草上,怔怔望著牢墻壁上的一方小天窗,整個人就像是失了靈魂的木偶,眼神空洞,一動不動。 沒想到她榮華一生、光鮮一生,最后竟到了這種地方。 她真的不甘心啊。 她算計一生,蓮妃籌謀一世,她們竟然都栽在淑妃的逆子手上。 果然,那個女人是她們的天敵。 生前,奪了她們男人的寵愛。 死后,死后竟然還讓她的孩子來對付她們。 她若知道郁臨淵是那個女人的孩子,她下的可不是洛條夏了,她會直接讓他長不大,直接讓他去見閻羅。 先帝,你好狠啊,賜我絕子藥,還讓我幫那個女人養大孩子。 我咽不下這口氣啊。 蓮妃咬舌自盡的事,她也聽說了,因為在天牢里都傳開了。 她也想死,可是,她竟然連死的理由都找不到一個。 蓮妃至少用自己的死,護了郁臨旋的周全,護了自己兒子的周全。 而她呢? 孤孤單單、煢煢孑孑一個人,從未真正擁有過誰。 一手帶大的兒子,最后還給自己下了洛條夏,甚至將她送到了這里。 一手培養的秦碧、池輕,早已不知人在何地。 就連最信任的孔方和韓嬤嬤都背叛她,胳膊肘朝外拐。 她什么都沒有。 她只剩她自己。 如果,如果時光能夠倒流……. 微微瞇了眸光,她仿佛又回到了二十幾年前,那個陽光明媚的春天。 那時,她十四歲,最美好的年華,花一般的容顏,花一般的年紀,她隨著一批選秀的秀女,走在花團錦簇的宮中,供那個天下最尊貴的男人挑選。 她依稀還記得那時的空氣。 都是花香,似乎連呼吸都是甜的。 如果回到那時,如果再回到那一刻,她是不是還會走現在的老路? 她問自己。 答案,她竟然不知道。 她真的不知道。 她只知道,這一方不見天日的牢地,這發霉的稻草,這發餿的飯食,便是她的下半生。 ****** 密室里,郁臨淵躺在席子上,奄奄一息,臉上、身上到處都是血。 顧詞初還在試圖找出口。 必須找出口出去,雖然沒有拿到六六的血,但是,至少要將郁臨淵泡在藥水里,也能勉強續續命。 找到最后,她都快瘋了。 里面真的什么都沒有,就那么幾件破物,她實在難以想象,在這樣的地方,那個女人竟然呆了三年,且還自己生下了孩子。 是怎么活下去的? 是神仙嗎?還是妖怪?人,她覺得是絕對活不下去的。 就算不死,也會瘋。 她在敲磚塊,一塊一塊地敲,希望能找到什么機關。 墻上密密麻麻地刻著日子。 是那個女人留下的在這里生活三年的印記。 “別找了,里面沒有開啟的機關……”郁臨淵說話都已經非常吃力了。 顧詞初實在沒有辦法,只得停了下來,將郁臨淵扶著坐起,將自己的真氣度給他。 誰知不度還好,度了反而讓郁臨淵吐血得更加厲害。 她想,定然是真氣加速了血液的流動,所以才導致這樣,她又只得趕緊罷了手,將郁臨淵抱在懷里。 她急得哭了。 她不想死,不想他死,他們的好日子還沒開始,她不甘啊。 郁臨淵又何嘗甘心? “你知道我這輩子最痛恨的人是誰,最不服氣的人又是誰?” 顧詞初本想讓他保存體力,不要說話了,可看到他這個樣子,怕再不讓他說,以后也沒有說的機會了,只得流著淚,任由了他去。 “是誰?”她隨話答話,其實,她心里已有答案。 “最痛恨的人是太后,都是因為她,因為她給我下洛條夏,我才會去尋解藥,才會誤食解藥,才會導致中毒,才會落得今日這般田地?!?/br> “而我最不服氣的人,就是我那個弟弟了,他憑什么?憑什么在娘胎里就中了毒,還能活命?憑什么能跟在我娘身邊十年,而我卻要母子分離?憑什么在這十年里,他享受著母愛,而我每三年還得被太后荼毒?憑什么他能得到池輕的愛?死心塌地的愛?憑什么有樊籬那樣愿意為他出生入死的朋友?憑什么連王德那樣,原本都是我的奴才,最后都聽命于他?他憑什么?他只是一個質子,一個身上帶毒,沒有上過學堂,沒有見過世面,沒權沒勢的質子王爺而已?!?/br> 或許是因為說得太激動了,鮮血更兇猛地從嘴角流出。 顧詞初嚇住了,緊緊抱住他:“別說了,你還有我,你還有我不是嗎?我也是死心塌地的愛?!?/br> 郁臨淵咧著嘴笑,就像是張著血盆大口,猙獰恐怖。 他問她:“你愛我什么?愛我是皇帝嗎?” 顧詞初搖頭,淚水甩出。 “不是,自從當年你在村民手里救下我的那一刻,我就愛上了你,那時,我并不知道你是皇帝?!?/br> 她是石女。 村里視她為不祥之人,特別是當她父母雙雙過世,村民們更視她為眼中釘,說,是她克死了她的父母,以后還會克其他人。 村民們決定將她燒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