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8節
宮道邊的一條花徑上,兩個宮女抱著一堆衣物雜物之類的東西邊走邊抱怨添。 “這么大的雪,火場點得著火嗎?屋” “火場的大爐上面都有爐頂,應該沒事?!?/br> “天寒地凍的,做什么非要今日拿去燒了,明日不可以嗎?” “哎,這些都是四王爺的衣物,如今她已被處以極刑,她的衣物自然是不能留在刑部了,多晦氣不是?!?/br> 帝王的腳步一滯。 王德自然也聽到了,意識到帝王的反應,連忙上前斥責兩個宮女:“不去做事在這里碎嘴子,是不是皮癢了?” 兩宮女這才發現王德,一個抬頭看到負手立在宮道上的帝王,兩人更是大驚失色,慌忙從花徑中彎出來,來到宮道邊給帝王行禮。 帝王垂目,看向兩人手中抱的衣物。 在看到衣物的破碎成縷和斑斑血跡時,眼波倏地一斂,一把將衣物接過。 “這是四王爺的?”他沉聲問向宮女。 話一問出口,他就已知道了,的確是那個女人的,外袍是那日太后宮宴上穿的,還有那件女式的中衣。 只是,破成這個樣子,還有,上面的血是怎么回事? 抖開外袍只看了一眼,他便已了然,臉色瞬間一變,猩紅爬上眼眸,他側首,問王德:“不是讓你傳朕口諭,事情沒搞清楚之前,不可用刑嗎?” 王德被他森然的口氣嚇住,連忙回道:“當時皇上一說,奴才便立即去刑部傳達了?!?/br> 帝王五指收起,緊緊將衣物攥住。 默了片刻,伸手將宮女手上所有的衣物都接了過來,包括里衣和褻.褲。 “宣刑部尚書來見朕!” 沉沉丟下一句,帝王已拿著那些臟亂不堪的衣物舉步離開。 留下王德站在那里愣了又愣,還有兩個跪在那里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的宮女。 王德愣的并不是讓他去宣刑部尚書,而是帝王的反應,反正跟那個女人行刑前很是不同。 而且,早上在東門,他明明穿的是一身龍袍,怎么失蹤了一段時間,回來就變成了一身青色錦服? ****** 龍吟宮里,郁臨歸看到帝王走了進來,連忙起身迎了上去:“三哥?!?/br> “聽說老四寫了一封信給你?”帝王腳步未停,徑直走進內殿。 郁臨歸怔了怔,他原本是打算先匯報此次出外公務的情況,然后再說信的,畢竟公務第一,而且是這個男人委派他去的,誰知,對方竟然直接問信。 回過神,他緊隨其后進了內殿,“是的?!?/br> 將手中亂七八糟的衣物放在軟椅上,帝王轉身,朝郁臨歸伸出手:“信呢?” 郁臨歸自袖中掏出,遞給帝王。 “是剛才我進宮的時候碰到天牢牢頭,他給我的,其實也不是寫給我的,而是讓我轉交給刑部的?!?/br> 刑部? 帝王眸光一斂,迫不及待打開信封。 目光觸及到信封開口處,騎縫按上的一個鮮紅指印,他瞳孔劇烈一縮。 凝了那刺目的指印片刻,他才將信封里面的信箋取出,打開,有兩張紙。 確切地說,是一張整的和一張半張的。 帝王先展開半張的。 白紙黑字,熟悉的筆跡入眼,帝王微微瞇了眸子。 【九弟,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可能已經不在了,請允許我最后一次這樣叫你,也請九弟最后一次幫我這個忙,幫我將這封信交給刑部。 九弟一定很疑惑,我為何要那般輾轉,為何要等到九弟回來幫我轉交,為何不交給其他人? 因為我沒有其他可以托付的人,也相信九弟一定會將這封信交到刑部,謝九弟!】 帝王在那句“因為我沒有其他可以托 tang付的人”上定定了好久,直到郁臨歸出聲,他才回過神。 郁臨歸說:“是一份供詞,內容有些…….” 話沒有說下去,郁臨歸蹙眉,內容有些駭人聽聞。 帝王的注意力卻在供詞二字上面,根本就沒聽到他后面說了什么。 薄唇抿起,他又迫不及待將另一封信展開。 站在邊上的郁臨歸發現他的手在抖,以致于展開的時候,還將信箋撕壞了一角。 密密麻麻一張紙,寫了很多。 【我叫池輕,對,就是跟后宮那個曾經寵極一時,后被打入冷宮的池才人同名同姓,雖然我不知道,為何天下有這么巧的事,但是,我說的是事實,我的確叫這個名字。 我不是郁墨夜,不是當今四王爺,也并非皇室子嗣,我只是一個孤女,無父無母的孤女。 你們肯定要問,一個孤女怎么就搖身一變成了當今四王爺?是的,我現在就來告訴你們。 這件事還得從四王爺岳國質滿回朝那日說起。 因為我四處流浪,居無定所,那日正好棲息在一處廢棄的破樓里。 四王爺一行回朝路過此地,當時天已經大黑,眼見又要下大雨,前不著村后不著店,四王爺便決定在破樓里暫過一.夜,等天亮再走。 當時我正饑寒交迫,我聽到顧詞初跟下人喊此人四王爺,心想既是皇室中人,定然隨身帶了不少值錢的東西吧,便起了歹心。 趁顧詞初出去找水之際,我準備上前施搶,我看到四王爺頭上帶著一個笨重的青銅頭具,以為他身手肯定不行。 誰知,他的武功也很厲害,我們打斗了好久,我想逃,他不讓,最終,為了求生,我失手殺了他。 我很害怕,畢竟我殺的不是別人,而是當今四王爺,皇室肯定會查,也絕對不會放過我。 所以,我又用火藥制造了爆炸。 這樣便可以毀尸滅跡。 我怕萬一爆炸不徹底,留下什么蛛絲馬跡,便跟四王爺交換了身上的衣袍,這樣就算有衣物殘骸,也不知道是他。 爆炸結束后,我又回到了現場,我要將他的青銅頭具拿走,這種東西爆炸肯定是炸不掉的。 可是,就在這個時候,竟然有未燃盡的火藥發生了二次爆炸,我也被炸暈。 再次醒來就在馬車上了,顧詞初將我當成了四王爺。 我甚是震驚,不過,慢慢的,我發現,將我當成四王爺也很正常。 爆炸現場只看到我,且我穿著四王爺的衣袍,最重要的,因為四王爺一直戴著面具,顧詞初也從未見過四王爺的臉。 就這樣稀里糊涂的,我便成了質滿回朝的四王爺。 我不是他,為防止露陷,我只能裝作失憶。 我想過要逃,但是,錦衣玉食的生活對我的吸引力是致命的,我舍不得放手。 特別是當我無意中發現,顧詞初其實是當今皇上派到四王爺身邊的人,跟四王爺并無任何夫妻之實的時候,我更加堅定了留下來繼續冒充的決心。 看到這里,你們肯定要問了,六六是誰的孩子? 你們眼睛看到的、心中猜想的,是誰的孩子,便是誰的孩子。 對,是當今皇上的,是皇上跟顧詞初的孩子。顧詞初本就是皇上的人。 你們肯定又要想了,不管我跟顧詞初有沒有夫妻之實,我畢竟是她名義上的丈夫,做什么這樣任由了她去? 是有原因的。 其一,顧詞初被發現懷孕是在錦瑟出殯那日,當時是因為突然暈倒才發現,她自己事先也不知情。 其二,我自己做賊心虛,我自己是個女人,還是個殺了正主冒名頂替的貨色,我不敢將事情搞大。 其三,既然眾目睽睽,大家都知道四王妃懷孕了,而我又正好有個如此好的擋箭牌來掩蓋我女子的身份,我自是希望這個孩子生下來。 其四,當然是因為孩子的父親不是別人,而是當今皇上,我也不敢造次。 嗯,大概就這些了。 你們是不是又要問,昨日下午都動了鞭刑,我都死不開口,為何現在沒人來審我,我又主動招了? 是因為我想起了一些事,意識到皇上可能已經知道了這些,既然他會查出真相,不如我主動坦白。 至少,這樣對死去的四王爺心里也少一些愧疚。 其實,冒充的這一年多以來,我的心里壓力很大,我經常夜不能寐,被噩夢所纏。 現在,也終于解脫了?!?/br> 落款,池輕。 名字上面,如信封的封口處一樣,也按上了一個鮮紅的血指印。 帝王身形一晃,跌坐在邊上的凳子上,手中的信箋飄落,在空中盤旋了兩下,委于腳邊的地上。 他震驚了。 怔怔地坐在那里半天反應不過來。 看著帝王失魂落魄的樣子,郁臨歸蹙眉,上前彎腰將落在地上的信箋拾起,喚了一聲“三哥”,帝王才回過神來。 “原本我是打算直接交給刑部的,畢竟這是四哥……”郁臨歸頓了頓,“畢竟這是人家的遺愿,最后拜托于我的一件事,我理應幫她辦好?!?/br> 帝王苦澀地牽了牽唇,幽幽開口:“或許這也是她為何讓你轉交的原因?!?/br> 所有王爺中,郁臨歸最正直、最善良、最有原則、最講信用,也最一根筋。 池輕知道,將信交于他,他一定會幫她處理,不會因為她是罪犯,恐連累自己而坐視不理,也不會私心利用這封信而做任何文章。 “那我現在就去交給刑部?”郁臨歸問。 “不用了,”帝王伸手將他拾起的那張信箋接過,沙啞疲憊道:“人都已經死了,還要這些做什么?” 郁臨歸卻不這樣覺得,他認為此信很有必要。 “這樣便可以昭告天下事情的真相,雖然現在人是因為女扮男裝,欺君罔上被處了刑,但是,關于真正的真相大家還是不明不是嗎?到底是一個公主從小女扮男裝成王爺,還是后來李代桃僵的贗品,又或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