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節
他讓他們滾? 當郁墨夜反應過來,的的確確是這個字的時候,心中一喜。 連忙不動聲色地拉了拉郁臨旋的衣襟,然后帶頭躬身行了個禮,便從地上起身。 郁臨旋也隨著她一起。 兩人倉皇逃竄。 ****** 翌日的早朝特別快就結束了。 因為就帝王宣布了兩件事。 一件,因為江南河道坍塌一案,主導曾是四王爺,所以,即日起四王爺加入御史臺,也參與三部會審,直至此事終結。 另一件,五王爺有膽有識、有勇有謀、且能言善辯,此次去西南跟賊寇談判一事,就交于五王爺去處理。 文武百官們震驚了,郁墨夜也震驚了。 震驚的都是第二件。 只不過,百官們震驚的是,昨日不是讓他們回去好好想想派誰去嗎? 還以為今日早朝會要針對此事討論很久,誰知道結果一句也沒問大家,就直接定了人。 而讓郁墨夜震驚的是,竟然派的是郁臨旋。 她記得很清楚,郁臨旋跟她說,帝王在意手足情義,絕對不會派她前去送死。 那么,現在是派郁臨旋去西南送死么。 當事人郁臨旋卻顯得很淡定。 什么都沒說,淡然接旨,淡然下朝。 早朝過后,郁墨夜沒有回府,而是來了龍吟宮。 這是自江南回來后,第一次來龍吟宮。 男人也剛回內殿不久,坐下一本奏折都沒看完,就看到隨王德一起而入的郁墨夜。 微微瞇了眸子,男人揚手示意王德退了下去。 “有事?”男人先開口。 郁墨夜拂袍跪了下去:“請皇兄收回派五弟前往西南談判的成命!” 她直接開門見山。 “為何?”男人看著她,面沉如水的臉上未見一絲意外,就好像猜到了她會來,猜到她會提出此事一樣。 “因為此去兇險,五弟可能會死?!?/br> 郁墨夜心里怎么想的,就怎么如實說。 男人眸光斂了斂,“是你這樣想的,還是五弟這樣想著?” “我!” 男人輕嗤,“難怪,朕就說,如果五弟這樣想的,他不是有免死金牌嗎?大可以拿著金牌來找朕?!?/br> 郁墨夜沒有做聲,方才下朝的時候,她有故意試探過郁臨旋,她跟他說,如果不想去,可以用金牌拒絕。 郁臨旋說,哪能什么事都用金牌?只剩兩次機會,要留著關鍵時候用。 見她不語,男人又開了口:“你不想他死?” 這不廢話嗎? “自是不想!” 說完,郁墨夜又補了一句,“相信皇兄也不想?!?/br> 不是說在意手足情義嗎?就是這樣在意的?< /p> “所以,你的意思,是讓朕換個人去送死?”男人黑眸深深,緊凝著她。 她被問得一噎,這問題……讓她答是也不對,不是也不對。 男人的聲音繼續:“所以,五弟的死叫死,別人的死就不叫死?五弟身份尊貴不能死,別人死就無所謂?你是這個意思嗎?” “不是,我……” 她真的不知道該怎么說。 “那你覺得,五弟不能去,朝中誰人能去?你可以給朕推薦一人?!?/br> 男人聲音不大,面色沉靜,卻讓郁墨夜生生覺得他在步步緊逼。 逼得她無言以對。 “我推薦不出?!?/br> “那就難辦了,”男人將手中奏折朝桌案上一丟,身子隨隨靠向身后的椅背,“雖然此事危險,但必須是要派人前去的,因為百余號老百姓還在那些人手中,你不讓朕派老五,卻也推薦不出一人,你讓朕怎么做?” 郁墨夜心中郁結,男人分明故意為難,朝中那么多人,又不是非要郁臨旋去。 讓她推薦一人,除了郁臨旋跟郁臨歸,朝中眾臣她又根本不了解,她如何推薦? 她就不相信,郁臨旋是不二人選,在他心目中,就再也找不到別人。 方才他自己分明也說了,郁臨旋有金牌,他可以拿著金牌來找他,像他這樣心思縝密之人,既然想到了這點,就一定在心里也做了萬全的準備。 “這些是皇兄應該考慮的?!?/br> 實在憋不住,她聽到自己如是回道。 男人凝著她,好一會兒沉默,她抬頭朝他看過去,就看到了他眼底的玄黑與輕灼。 “所以,你的意思是,應該朕親自前去?” “不是,”看來他誤會了,她說他應該考慮的,是不派郁臨旋之后,派別的誰這件事,而不是說去西南談判這件事,“我的意思是……” 她正欲解釋,男人卻沒給她機會,已聲音涼涼地將她的話打斷:“不管你什么意思?這件事就這樣定了,朕心已決,退下吧?!?/br> 說完,又伸手拿過一本奏折看了起來。 郁墨夜跪在那里沒動。 他卻不再抬眼看她,似是直接將她當成了一團空氣。 又是過了很久,久到郁墨夜覺得自己的腿在冰冷的漢白玉石地面上都跪麻了,男人依舊沉默不語,她的心中就猛地竄起一股無名火。 “既然如此珍惜那東西,皇兄就不應該一直隨身帶著,上次又不是沒摔壞過,既然有前車之鑒,就更不應該一直帶于袖中?!?/br> 她的聲音已經透著薄顫和沙啞。 男人終于自奏折中抬起頭,朝她看過來。 郁墨夜就知道,就知道,只要說這個,他必定有反應。 攥了攥手心,她又接著道:“這件事不能怪五弟,你們二人相撞,誰都沒有料到,他也不是有意,再說,如果他不替皇兄拾起,那枚木雕皇兄說定就丟失了?!?/br> 男人勾起唇角,冷冷笑:“所以,朕要感激他?” “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皇兄至少不應該為難他?!?/br> “為難?”男人一雙眸子死死地攫住她,忽然,“啪”的一聲,直接將手里的奏折甩到了桌上,一字一頓,聲音從牙縫中擠出來:“你的意思,朕此次派他前去西南,是因木雕之事故意為難于他?” 難道不是嗎? 上次也不應該怪陳落兒,還不是差點殺了她。 這次也不應該怪郁臨旋,可是昨日發生那事,今日早朝就定下他去西南,讓她不得不這樣想。 何況,連郁臨旋都說,他不會派兄弟前往的,為何會臨時起意? 見她不語,等于默認,男人霍然起身,兩步行至她的面前,居高臨下逼視著她,片刻之后,扭過臉,冷聲道:“滾!” 又是這個字。 郁墨夜微怔之后,彎了彎唇。 大概是見她未動,他也不再多說一字,倏地轉身,徑直朝外走。 留下郁墨夜一人跪在內殿中久久回不過神。 ****** 再次出現在龍吟宮是夜里。 她糾 結了一日,還是決定來做最后的努力。 不然,明日郁臨旋就得動身啟程了,到時,一切就來不及了。 終究此事是因為她而起,如果她不讓他教她騎馬,就也不會發生后面一系列的糾復。 走進內殿的時候,男人正坐在燈下批閱奏折,邊上王德在研著墨。 今日白日,男人走后,她跪著等了很久,他一直沒有回來。 她想,他既有心避她,她怕是等到天荒地老也沒用,索性起來回去了。 還好,夜里他在。 只是,她在龍案前的地上跪了許久,男人都沒抬頭,就像是不知道她來一樣。 明明她出聲行禮打了招呼。 后來,還是王德實在看不過去,小心翼翼地提醒男人:“皇上,四王爺……” 他才徐徐抬起眼,揚袖示意他退下。 王德躬身,將內殿里所有的宮人都帶了出去。 殿內一下子靜謐了下來。 她不說話,他也不開口。 郁墨夜發現,無聲地對峙,她永遠是先繳械投降的那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