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節
太后看了郁臨旋一瞬,雖也不明白他話中之意,但見他表現得也算坦率,不像是撒謊之人,想必是真有不便之處,便也不再勉強。 “關顧著說話了,吃吧,大家隨意,多吃點?!?/br> 隨即招呼大家。 “謝太后娘娘,一直在吃呢?!卞\瑟笑容璀璨,討巧地回應著太后。 顧詞初低斂著眉眼,靜靜挑著米飯。 樊籬輕抬眼梢,瞥了瞥對面神色淡然、優雅用膳的帝王,又眼梢一掠,掃了一眼跟自己隔了一個郁臨歸的郁臨旋,略有所思。 見大家又悶頭不說話,太后又挑起了話茬子,“江南一直是大齊的糧倉,也是絲綢刺繡最發達之地,哀家當年陪先帝曾去過一次,記憶深刻得就像是昨日才發生的事一樣?!?/br> 郁臨淵含笑點頭:“江南的確是個好地方,絲綢刺繡堪稱人間一絕,雖然宮里的上用都是江南織造提供,已是天下無匹,但是,高手在民間,此次兒臣機緣巧合,遇得一匹上好的雙面繡綢緞,覺得很適合母后,便將其買了下來?!?/br> 說完,側首示意王德。 王德領命出門。 郁墨夜知道,他是去馬車上取。 只有帝王一人的馬車是駛進宮里的。 她只是有些意外,郁臨淵幾時買的這些東西? 不得不承認,他真的是一個有心又細心的男人。 王德很快便回來了,手里捧著兩匹綢緞,一匹寶石綠,一匹淡粉紫,雖未打開,光看色澤就已知是極品。 郁臨淵起身,接過上面的寶石綠那匹,呈給太后,“這匹是給母后的,希望母后喜歡?!?/br> “喜歡,自是喜歡!臨淵有心了?!?/br> 太后接過,戴著長長指套的手指輕輕撫上綢緞,眸中是驚艷,是喜悅,是欣慰,連眼角眉梢都是綿長的笑意。 那是郁墨夜從未見過的樣子。 原來,再光鮮、再凌厲、再冷硬、再波瀾不驚,也終究是個女人,終究是個母親。 彎了彎唇,她看到郁臨淵又接過那匹粉紫,給了身側的秦碧。 “這匹是朕專為碧兒挑的?!?/br> 秦碧受寵若驚,連忙起身謝恩,激動得差點失態帶翻桌上的杯盞,好在她的婢女柳紅在旁邊眼疾手快地搶扶住。 于是,郁墨夜又得出了一個結論。 這個男人不僅有心細心,還非常有眼光。 比如,這兩匹綢緞的顏色,寶石綠真的很適合太后。 穩重大方,又不失雍容華貴,屬于那種低調的奢華,既風華萬千,又不刺人眼目。 而這匹粉紫,也非常配秦碧。 畢竟是母儀天下的一國之后,若是粉色,未免太過稚嫩,若是大紫,又會讓人覺得沉悶,就是這種紫中透著粉,粉中帶著紫,又出氣質、又襯皮膚。 說到底,還是他用了心。 心里說不出來的感覺,她低頭,夾起幾粒米飯送入口中,忽然聽到太后的聲音自前方傳來:“想必老四也給王妃和錦瑟帶了禮物吧?” 驀地聽到老四二字,她回過神,怔怔抬頭,見太后正看著她,對面的男人撩袍坐下的同時,也淡淡朝她瞥過來,身側的幾人也全都因 為太后的話看向她。 意識過來太后的問題,她訕訕一笑,正想回“沒有”,王德竟先笑著出了聲:“王爺也是心細之人,在清萊鎮的時候,給王妃買了發簪?!?/br> 郁墨夜未出口的話就生生卡在了喉嚨里。 王德啊王德,平日見你也不是多舌之人,真不知你是想借此恭維我、拍我馬屁?還是因為發簪是遣你跟某人跑腿去買的,你要邀功? 總之,你這是坑人啊。 她之所以準備回沒有,原因有兩個。 一個原因,發簪只有一枚,而此刻坐在她身邊的女人卻有兩個。 最重要的,此問題是太后提出來的,而錦瑟又是太后的人。 另一個原因,她不想將那發簪送人。 因為她自己很喜歡。 現在被王德這樣給丟了出來,她該怎么辦? 抬眼朝王德看過去,見他身前的主子似是也稍稍側首睇了他一眼,王德便臉色微微一白低了頭。 “發簪?”太后再度出了聲,“沒想到老四會想著買這些女子喜歡的飾件,倒也是體貼之人,不妨拿出來給大家瞧瞧,讓哀家也見識見識老四的眼光?!?/br> 哪里是我的眼光,是你兒子的眼光好不好? 雖眼光很好,但是你老人家見識了那么多年,此刻能不要見識嗎? 郁墨夜欲哭無淚,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話都說到這份了。 起身。 身后青蓮將包袱遞過來。 她接過,也不打開,就只是稍稍扯開一個洞,就伸手進去在里面掏啊掏。 所有人都看著她。 其實,她早已經掏到了發簪,自己放的東西自己當然很清楚在哪里。 她之所以一直裝還在找,是因為,她在想對策。 拿出來,只有一枚,絕對會得罪太后。 因為她不可能說,這枚是送給錦瑟的。 且不說顧詞初是王妃,就在跟前,單說剛剛王德,就已經非常清楚地說了,買了發簪給王妃。 如果不拿出來,又顯得自己小家子氣,一個發簪都不能給人看。 除非…… 眸光微微一閃,她邊掏,邊不動聲色地將發簪攏進了廣袖中。 所幸袍袖又長又寬大,將眾人的視線擋個結結實實。 做完這一切,她就蹙眉“咦”了一聲,然后,索性將面前的碗碟往邊上撿開,包袱放到桌上,解開。 反正里面的女子物件,譬如月經布之類的,早已隨著月事走了,被她扔掉了。 都是可以見光的東西。 當著眾人的面,她尋了一遍。 沒有。 擰眉,咬唇,她回想,然后似是想到了什么,抬頭。 一不小心就對上對面某人的目光,深邃又蘊著一抹促狹的目光。 為什么有促狹? 她怔了怔,卻也顧不上想,就轉眸看向太后。 “肯定跟五弟同車的時候,我們打鬧,我一直拿包袱砸他,發簪甩出來掉了?!?/br> 郁臨旋也是大齊好兄弟,聽聞此言,當即就接了話。 “別說,還真有這種可能,我記得有一下馬車顛簸,四哥正拿包袱砸我,連人帶包袱撞到了我身上,當時,我就是感覺,似乎是有什么東西從包袱里出來?!?/br> 郁臨旋繪聲繪色,一副煞有其事的樣子。 郁墨夜看了他一眼,心里默默地給他豎起了大拇指。 收回目光的時候,再一次撞上了對面男人的視線,依舊深邃卻又蘊著一抹…… 她心口一顫。 還以為是剛剛的促狹,卻不是。 而是冷色。 怎么又變成了冷色? 是怪她 不該將發簪弄掉了嗎? “掉了?”太后有些失望,“千里迢迢帶回來的禮物掉了著實可惜了?!?/br> 郁墨夜驀地想起什么,“對了,雖然發簪掉了,但是我給詞初跟錦瑟還帶了別的禮物?!?/br> 邊說,邊自包袱里拿出了兩個木雕。 眾人看到木雕的時候,都傻眼了。 一個是一只雞。 應該是雞吧?從頭頂的冠,還有形狀來看,似乎是只雞。 只是,只有一只腳。 另一個是個人偶。 應該是個人吧?因為隱約看得出有衣袍,還有頭,有發髻,感覺是個女人。 只是,卻只有一只手。 大家都目瞪口呆,這是什么粗制濫造的木雕? 其實,郁墨夜自己也是汗噠噠。 這兩個木雕是她的杰作啊。 陳落兒跳崖的那夜,她留下一封信離開后,就住進了君悅客棧,等著郁臨淵一行人離開。 她在客棧里呆了兩日,無事可干,就翻起了那本專門為請郁臨淵幫忙而買的木雕之術的書。 讓小二幫忙買了刻刀和檀木,她就照著書上面,依葫蘆畫瓢,學著刻了起來。 最先想雕個人的,結果拿刀的力度把握不了,將人的一只手給搞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