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節
夫妻兩個哪里聽得進去。 也不是聽不進去,其實是壓根就不存希望。 就是自家后面的山,他們比任何人都清楚這座山的高度,和這片斷崖的陡峭,從那個地方跳下去,豈能有活? “落兒,都是爹跟娘害了你,害了你啊……” “如果我們不跟外人一樣引以為恥……如果我們不千方百計、想盡一切辦法地拆散你跟你大哥……如果我們不強行鎖著你們讓你們等著接受族里的刑罰……如果我們偷偷放走你們,讓你們遠走高飛……哪會有今日這樣的下場?” “爹娘知道,你怪爹娘,你恨爹娘……爹娘不怨你,但,你也不能用這樣的方式來報復爹娘??!” “你大哥走了……如今你也走了……你們都狠心地丟下爹娘走了,你們讓爹娘怎么辦?讓爹娘怎么活???” 夫妻二人越哭越傷心,越哭越崩潰。 見扶也扶不起來,安慰也不知道怎樣安慰,樊籬就蹲在旁邊陪著。 青蓮站在那里,看看他們三人,又看看大石上的兩人,眉心蹙成了一團。 而此時,大石上,卻是完全另外一番景象。 靜。 很靜。 郁臨淵都生怕自己飛身落下的聲音大了,讓伏趴在邊沿上的人受驚掉下去。 方才離得遠,天色又黑,從后面看,還以為只是人趴伏在大石上,待走近,他才發現,她還伸著一只手,直直朝崖下面無底的黑暗伸著一只手。 一動不動。 哪怕他這樣上前,她都一動未動。 若不是知道方才發生了什么,若不是知道,他幾乎都要懷疑,她是不是趴伏在那里睡著了。 那樣的悄無聲息。 郁臨淵薄唇動了動,第一次發現,他竟不知道該喚她什么。 四弟?墨夜? 默了好一會兒,他選擇了后者。 “墨夜……”他緩緩蹲下身子,試圖將她扶起來。 不知是一個姿勢趴伏得太久了,還是她刻意抵觸繃緊,她的身子僵硬得要命,僵硬到他想扶都沒扶起來。 若不是身子還有溫度,她這個樣子,真的會讓人覺得就像是死了很久的人,身子已經變硬回不了形。 眉心微攏,“墨夜?!?/br> 他再次用了大力,將她的身子扳過。 這一次如愿以償地扳了過來。 將她原本趴伏的身子扳過來,她就變成了仰面躺在了巨石上。 也就是這時,他才發現她在哭。 淚流滿面,卻寂靜無聲。 那一刻,他想起了那日在四王府。 為了不來江南,她對自己下了狠手,讓自己大病,他強行灌了她藥之后,她也是這樣,哭得悄無聲息。 郁臨淵喉頭上下滑動了兩下,抬頭,他望了望天,片刻之后,才徐徐垂下眸,再次看向躺在大石上,淚流滿面卻目光空洞的人。 他蹲在她面前,她卻就像看不到他。 “大石上涼,起來坐著?!?/br> 直到他試圖將她扶坐起來 ,她才終于怔怔回過神。 眸子空洞地轉,看他,定定地看著他,許久之后,似乎才將他認出來,“哇”的一聲大哭:“郁臨淵,陳落兒死了,她死了……” 郁臨淵渾身一震,不對,是心魂俱震。 為她那一聲大哭,更為她那一聲郁臨淵。 還記得那日在成衣坊后面的山上,那個假皇帝被他所殺,她誤以為死的那人是他時,也是這樣撕心裂肺的一聲“郁臨淵”。 只不過,那日是真切為他而痛,今夜這一聲…… 這廂,樊籬跟青蓮亦是被那一聲“郁臨淵”震得目瞪口呆。 兩人難以置信地對視,雙方的眼神里都寫著同樣的疑問,剛才我有沒有聽錯?叫的是郁臨淵? 那可是帝王名諱! 竟然直呼帝王名諱! 就連樊籬這種平素跟帝王經常打趣逗樂的人,都驚了。 兩人齊齊朝大石上望去。 相對于他們的驚錯,帝王本人似乎反應不大呢。 不僅反應不大,甚至還在試圖安慰那個直呼他名諱的人。 “朕已經派隱衛下崖下去尋了……” 他一出聲,郁墨夜似乎才被驚醒。 忽然止了哭,只看著他。 一瞬不瞬地看著他。 夜色凄迷,郁臨淵還是清楚地看到她眼底激涌的各種情緒。 有恨,有怨,有傷痛,有委屈,有不甘,有失望,有頹然,有灰敗……最后全都變成了陌生。 她陌生地看著他。 通紅的眼睛陌生地看著他。 那是他從未看到過的眼神,從未。 她甚至伸手推向他的胸口,想要他離她遠一點。 因為用了蠻力,因為力的作用,將他朝后一推的同時,自己也被那股力搞得身子往后一傾。 郁臨淵一驚,連忙眼疾手快地將她的手臂拉住。 卻在下一瞬就被她觸電一般抽回。 就像是避瘟疫一般,猛地抽回,并嘶聲低吼:“別碰我!去修你的木雕,去修那個今夜不修就會死的木雕!”題外話謝謝【臨雨晴熹】【13539181897】親的荷包~~謝謝【sunmohan5200922】親的花花~~謝謝【┌;韓尛蕥`】【kagome1142】【18728448294】親的月票~~愛你們,群么么~~~ ☆、第一百一十五章 如果我對你的信任少一點、奢望少一點 郁臨淵怔了怔。 可因為郁墨夜更加過激的動作,她的身子幾乎就要傾下崖去,他又怎敢放手,再次握住她的手臂。 郁墨夜抽,他不松嗄。 郁墨夜掙扎,他依舊不放手弛。 郁墨夜就用另一只手打他。 并且用腳踢他。 可是,就被對方輕易地往后傾著身子拉開距離避開。 張牙舞爪,拼命揮了幾次,幾次都沒能夠打到對方,腳踢了幾次,也未能踢到,郁墨夜再次哭了起來。 見她如此,郁臨淵攏眉。 只得將自己的身子往前送了送。 可郁墨夜卻不打了,只是哭。 他一直將自己送到了她的面前,她還是哭,眼淚就像是決堤的海水一樣肆意。 就在他準備再稍稍拉開一點距離時,郁墨夜突然朝他面前一湊,緊接著,他就感覺到肩膀一陣刺痛。 她竟然直接咬上了他的肩。 死死咬住。 巨痛從肩上蔓延開來,他沒有動,就任由著她咬著。 不遠處的樊籬跟青蓮,剛開始還以為兩人抱上了,因為夜色較暗,從他們的那個角度,感覺就像是郁墨夜埋首在帝王的肩窩上。 兩人瞠目結舌。 可很快發現不是,是郁墨夜咬在帝王的肩膀上。 于是更加目瞪口呆。 不知過了多久,久到郁墨夜只感覺到滿口的血腥,卻已經酸麻得感覺不到自己牙齒的存在,她才緩緩放開了他。 心里空落落一片。 淚眼婆娑中,她怔怔看向他。 他亦是目光深凝在她淚痕斑斑的臉上。 兩人的眸子絞在一起。 她忽然啞聲開口:“是我害死了她……” 如果不是她騙陳落兒人鬼可以相見。 如果不是她提出這個狗屁計劃。 如果她找的那個人不是面前的這個男人。 如果不是她跟陳氏夫妻的對話被陳落兒聽到。 如果她當時離陳落兒近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