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 只為此刻相見【結局】
他嗓音清晰從聽筒那端傳來:“我也沒想過你還會愿意來見我,你說過,連看我一眼都惡心?!?/br> “是。那是以前你身為罪犯,我是恨你,但你和譚氏全族都受到了應有的懲罰?!?/br> 宋初蜷縮的手指一點點松開,“現在,你只是孩子的父親?!?/br> 和一個我深愛過的男人,僅此而已。 譚九州閉著眼點點頭,呼吸沉沉起伏,呵在窗戶上,宋初的視線里,他的臉龐時而模糊,時而清晰。 “你看,這是我早上剛拍的照片?!彼纬跄贸鍪謾C,點開相冊第一張,展現在他面前。 他臉頰便貼近仔細地看著照片,小男孩穿著天藍色的校服、白色水手帽,煞有介事地對宋初敬禮,微笑時露出一口潔白可愛的牙齒。 “長大了?!彼坏u價那么一句,然后目光不自覺移到她的臉上。 他湊近了玻璃,此刻離她很近很近。 近得仿佛從前,一低頭就能吻到她。 眼睛注視著她的唇,他喉結輕輕動了下,修長的手指落在玻璃上,啞聲說:“孩子長大,我們也都老了?!?/br> 宋初一愣,抬頭時撞進他深情的注視里,他細細凝望著她,眼波細碎,溫紅一片。 她立刻搖頭:“哪里老,20年后你出獄,不過56歲,還差四年才退休呢?!?/br> 二十年這個數字讓他低頭笑了笑,搖搖頭,眼里皆是感嘆:“二十年后,我還能不能活著從這里出來,都是問題?!?/br> “你別老說什么活啊死的,行不行?!彼纬跹凵耦D時冷下來。 若說方才兩人之間還有點疏離拘謹,此刻,她完全變成以前那愛撒嬌的模樣。 撅著唇瓣,眼眶紅,嗓子哽咽,“嶠嶠昨晚問我,爸爸明天會不會來送他去上學,他一直在等你回來,不管多少年,他都會等著你?!?/br> 深吸口氣,拳頭攥緊,她鼓起勇氣地說:“我也會……” “等我這種人,不值當啊?!彼p笑打斷,緩慢地搖著頭,那表情沒半點哀傷,仿佛當真是不在意。 宋初一懵。 “唐淵他是個好男人,眼睛里有你,這七年,你比我感受得更透徹?!?/br> 他目光直勾勾看著她,方才尚存的那絲溫存在一點點淡去,“人生能有幾個二十年,宋初,你說是不是?” 其實剛才宋初都沒想流淚,但此刻,聽他那隱晦又認真的話,眼淚唰地一下就充滿眼眶。 她問:“譚九州,你什么意思?” 看著她哭出來,譚九州心臟仿佛崩裂成災。 “意思就是,忘了我吧,宋初?!?/br> 她不知道,沒有人知道,他出口的每個字都是剜著心臟,一刀一刀刺出來的。 宋初睜大眼睛。她覺得自己的一切已經表明得太清楚。 人生最多能有四個二十年,她少一個又怎樣,能等回他,心甘情愿了。 可她沒能想到他會說出那四個字,掐斷她的所有念頭和希望。 他叫她忘了他,堅定得好像,他一定會忘記自己一樣。 過后的二十年,宋初常常在想,或許就是因為這一點,她當時才會憤怒到失控。 椅子猛地摔倒在地,她站起身,大聲沖著電話怒吼說:“你說得輕松!你是我孩子的父親,這不是說忘就能斷了的事?!?/br> 可他始終靜靜坐在那,對她的哭泣無動于衷,只是斂了眼眸,輕聲說:“二十年后,我出來就是社會渣滓一條,沒工作,沒文憑,養不活你和嶠嶠只能成為你的拖油瓶……” “你為什么偏要說這種悲觀的話!二十年后,我就在這里接你回家,你變成一糟老頭我也要你,我要你回家!譚九州!我要你回家!” 她到最后泣不成聲,哭得整張桌子都濕潤了。 他對她的哭泣無動于衷的態度,忽然嗤地笑出聲:“你四十五六歲,滿臉老氣,身材還下垂,就算你要我,我也要看得上你??煳迨畾q一老女人帶著一兒子,我為什么不選擇二十多歲鮮嫩年輕小姑娘,豈不更舒服快活?” 他語氣悠悠的,仿佛已經能看到她老態時的模樣:“人生在世只圖個快活,懂?” 他話音根本沒說完,rou眼可見對面女人的臉從悲傷變為憤怒。 她“砰”地一聲把電話砸在玻璃上,力氣多狠,雖然沒砸碎,但聲音嚇得刑警一愣。 她拿起包轉身就走,頭也不回,一字未發。 她一邊離開一邊抹眼淚,最后抱著膝蓋蹲在局子門口無聲地哭著,抓心撓肺。 送她來的那輛車,在遠處靜默而立,駕駛座上的唐淵目光靜淡如水。 眼前那一幕,從她悲泣的表情里,看出一種透徹的執念與感情。 他把戒指扔進車載手套箱的最深處,沒再撿起。 陰暗到房間里,墻壁上顯示的見面時間還剩五分鐘,譚九州弓著脊背默默地在那坐了五分鐘之久。 刑警們以為他是在哭,俯低身子去看時,正好墻上的時間到了,滴滴滴的鈴聲響起,譚九州即刻就站起身,沒有半點拖泥帶水。 他黑眸淡漠看著愣住的刑警:“到時間了,走吧?!?/br> …… 回程路途上,宋初自己心里也清楚,那場相隔一扇玻璃的面對面交談,是他們最后一次見面。 之后,生活逐漸步入正軌。 唐淵和她依然是關系最鐵的朋友,所有人都知道唐淵喜歡著宋初,所有人都以為,他們倆會在一起,可事實并非如此。 宋霏與姜霧在一個良辰吉日結婚了,婚禮動輒三十幾桌,定在市區內五星級的一家酒店。 宋初作為她唯一的伴娘站在臺下,眼眶含淚地看著他們交還戒指、共倒香檳,接受所有來賓們的祝福。 半年之后,宋霏懷孕了,徹底辭去警查的工作,在家相夫教子。 宋初則是考到了幼兒園的保育證,在嶠嶠小學對面的幼兒園找了份工作,負責每天整理孩子們的床鋪和衣食住行。 對她來說很輕松,閑暇時間多,她重新拾起當年的大學課本,扎個馬尾辮溜進大學課堂里聽課做筆記。 成人大學有一次招生,她那幾天不眠不休地學習,到天昏地暗,最后,拿到了珍貴的一個入學名額。 宋初別提有多高興,她立刻辭掉幼兒園的工作,開始每天泡圖書館認真學習,兩年后,非常成功地拿到了畢業證書。 爾后,她應聘進了一家金融公司,從最底層的小助理開始做起。 這家公司總部在國外,第一家國內分公司就開在z城。宋初勤懇認真地工作了三年,最后主管主動請辭出國研修時,內推宋初上位,她一躍坐上主管的位置。 和公司上層交流得多了,她甚至開始主持一些小型的會議,還帶領了一批新員工。 在公司越來越如魚得水,她好像一臺不知疲倦的工作機器,寡淡的生命里除了工作便是兒子,身為一個單親mama,她似乎沒有別的選擇。 隨著時間推移,身為女人成熟的形態慢慢展現出來,她不再像以前一樣有嬰兒肥,鍛煉把身材練成優雅的曲線,眼睛里也有了積淀的成熟與穩重。 這一路上,不少人或明顯或隱晦地對她求愛。 太隱晦的,她裝作不知道,并若有若無地展示小指上戴的尾戒;太明顯的,她直截了當地拒絕,說自己沒有談戀愛的意思。 宋霏挺著急的,看著meimei慢慢步入三十關頭,明艷漂亮又成熟的年紀,除了帶娃就是工作,連個異性朋友都很少。 她給宋初介紹了很多優秀的異性,警署里的精英校尉,知名家具店的年輕老板…… 宋初最后和一個男人看上了眼,叫岳勛,比宋初大4歲,本地人。 倒也不是這人有多好,只是因為對方境遇和自己差不多,他妻子也坐牢,只不過,在牢里被拖欠債款的仇家弄死了,留下十歲的兒子。 岳勛自己開了家小餐廳,z城連鎖有三家,算是能糊口。 宋霏不想讓她跟這帶娃的男人在一起,苦口婆心勸她說,后媽不好當。但宋初還是堅持己見。 她這個年齡戀愛,考慮的只有合不合適,而非喜不喜歡。 錢太多的,她hold不住,嶠嶠也不會適應,平淡普通的就挺好。 兩人確立關系那天,岳勛帶宋初去看電影。 那天是圣誕節,宋初穿著酒紅色長款的風衣,手里握一杯溫熱的咖啡,站在巨大的電影海報底下深深望著。 這部警匪愛情的電影她記憶猶新,是她跟譚九州看的第一部電影。 她還記得那時,原本是跟室友商穎看的,結果一不小心,爆米花灑在旁邊人的褲腿上。 抬起頭,正對上他黑眸漾著細流淡笑。 那與他視線相觸,神經顫栗的感覺,至今記憶猶新。 都多少年的電影,沒想到還能等到它重映。 一陣強風吹來,宋初吸了吸鼻子,聽到身后有人叫她的名字,是岳勛,他手里捧著一小束玫瑰花,遞給她手里時,握住了她的手背。 “怎么這么冷?”岳勛把她的手放在唇瓣下,輕輕呵著取暖,抬頭時,正看到那幅巨大的電影海報,“你想看這個?” 宋初搖搖頭,“我們進去吧?!?/br> 看完電影,又去吃了夜宵。 后來,岳勛就帶她去了他家。 進門時,沒有開燈,男人開始脫衣服,捏住她的下巴,俯身吻住了她。 宋初木然沒動,任他捧著自己的臉親吻。 他的手落在她纖細的腰肢上,呼吸一沉,把她壓在墻上更深地吻,試圖勾起宋初的興致。 他手探進宋初毛衣,指尖觸碰她綿軟的皮膚,才知她身材這樣好,呼吸一沉,變本加厲。 宋初皺起了眉,往旁邊避了避,他吻到她的右頸。 宋初臉色微沉,把他輕輕往后推了下:“岳勛?!?/br> 無聲的黑暗里,他被欲望沖昏頭腦,來不及應答,囫圇“嗯”了一聲,動作沒停。 宋初找到一個空隙抽身,抱著大衣從他懷里逃開,站在一邊,猛地開燈。 一室亮堂,照亮兩個衣冠不整的人。 岳勛從上到下盡是狼狽,襯衣領亂了,領帶耷在地上被踩著,西褲某個位置難以入眼。 而宋初頭發也被揉亂,毛衣被推到了上面。 她冷臉把衣服收拾好,披上外套:“時間不早了?!?/br> “宋初?!痹绖咨ひ羯硢≡诤竺婧八?,“你到底有沒有真心想跟我過?” 宋初腳步停了下,十指難堪地收緊大衣,懷里都是岳勛身上的氣息,可她并不覺得好聞。 她閉了下眼睛,苦澀含在喉嚨里。 她的沉默就是回答。岳勛在背后笑了聲,用力把頭發往后撥:“我以為你已經做好準備了。至少我已經準備好接受一段新戀情,棉棉也在試著接受你,可你還是抗拒我,宋初,認識這么久,今晚我是第一次親你?!?/br> “對不起?!彼嵵仄涫?,不像撒嬌懇求原諒的女人,反像一工作失職的員工,“我以為自己準備好了,可……” 她試圖解釋,話到嘴邊,卻又失去了說出口的耐心。 世界上沒有真正的悲喜相通,沒有人能理解她的心情,她說再多,聽上去也是無謂的解釋。 “我想考慮一段時間,再好好跟你說,行么?” 她走前,岳勛深深看她一眼,嘆息著,還是把她送下了樓,叮囑她夜晚風涼,要加層被子。 周五晚,嶠嶠洗過澡鉆進她的被窩。 黏在mama身上,點著她的鼻尖問:“媽咪,你為什么最近都不開心?” 宋初挺訝異地看他一眼:“你又知道啦?” 嶠嶠撅起小嘴巴:“嗯,常常走神,都燒糊好幾次青菜了你忘記了嘛?就像我們班的大壯一樣,一走神,老師就讓他罰站?!?/br> 宋初翻了個身,胳膊屈起枕在腦袋下方:“mama興許只是太累了,休息一段時間就好了?!?/br> 嶠嶠和他一個姿勢,與她相對而望,點頭認同:“媽咪的確太累了?!?/br> 宋初會心微笑,摸摸他的頭發:“嶠嶠喜不喜歡岳勛叔叔?” 這問題來得突然,著實把他問住了。 小家伙歪著腦袋想了想,說:“岳勛叔叔每次來都給我買新玩具,帶好吃的零食,棉棉哥哥也會教我做作業?!?/br> “嗯?” “他對媽咪也很好,從不看別的女人,我覺得他很好?!?/br> 嶠嶠說完,小心看著mama,“媽咪,你不覺得他好嗎?” “怎么會,你媽咪又不是條件多好,哪有資格挑剔別人?!彼纬踝猿暗販\笑,“只是,心理上還有一點準備沒做好?!?/br> 嶠嶠定定地注視她很久,然后攀上她的脖子,在宋初耳邊說:“其實我也是?!?/br> “你也是什么?” 嶠嶠說:“我也沒有做好叫別人爹地的準備?!?/br> 宋初倒有幾分訝異。這么幾年來,從沒聽嶠嶠提起他爸爸過,她以為小家伙年齡小不記事,早就把他忘記了。 嶠嶠翻過身平躺在床上,翹著自己粉白的腳丫子:“爹地到底還回不回來了?” 宋初微微一笑,握住他的小拳頭,放在心口上:“睡覺吧?!?/br> “唔?!?/br> 三天后,宋初正式見了岳勛一面,跟他道明分手的意愿。 再之后,宋初再也沒有接觸過任何男人。 又是一個七年。 譚九州在獄里阻止了一場違禁物品的交易,他以前的老本行了,看一眼對方的動作和眼神,都知道他們要做什么,舉報給居里,成功協助破獲一場大案子,得到了八年的減刑獎勵。 當他出獄時,正是一個明媚的春天,他空手地進去,空手出來,身上是再簡單不過的襯衣長褲。 48歲,兩鬢已然泛灰,不經保養的面龐眼角爬上細紋。 但他身材依舊保持的很好,入獄第三年,他向獄警要了健身的儀器,實在沒條件,就雙手抓水管做引體向上。 他模樣不太像48歲,反而像四十出頭,唯獨這幾年的磨礪給他眼眸增添渾濁與滄桑。 他太久沒有聞到花香、聽到汽車的喧囂與行人的匆忙,走在街上時,覺得每一寸行經的時間都無比美好。 獄警通知家屬來接人,譚百州、姜浣和譚鳶州三人立刻出動。 譚鳶州沒了家里的支撐,從大小姐生活回歸到平庸世界,在一家奢侈品公司做柜姐。 而譚家最不受待見、從小被罵無用的譚百州,目前卻反而混得最好,開了幾家自己的連鎖診所和藥店,他跟姜浣結了婚,目前孕期也有三個多月了。 他倆開車在路上慢慢駛著,就看到街邊坐在一遮陽傘下的譚九州。 時過境遷,兩人都沒有說話,目光靜而深遠地看著他。 剎那間,譚鳶州眼眶就紅了。 這幾年生活的重擔,幾乎讓她忘記自己從前的美好生活,當看到曾經最疼愛自己的哥哥時,情緒頓時崩潰洶涌。 她推門下車,不顧人還在馬路中央,就飛奔過去,一把將他抱?。骸叭?!” 譚九州正式回歸到普通的生活里。他名下還有兩套房子,被警方沒收掉一部分罰金后,三張卡總額大概有五百多萬,夠他生活。 兄妹團聚的第三天,飯桌上,譚鳶州問及他之后的想法,與譚百州對視一眼后,又故意提及:“前段時間才見過嶠嶠,今年剛高考完,成大男孩了,又高又帥,很有三哥當年的風范?!?/br> 他們都懂譚九州的心思,知道他當年在宋初與嶠嶠母子身上花的心思。 然而譚九州只沉默,淡聲說:“不待在z城了,打算去別的地方看一看?!?/br> 一時間,餐桌上陷入沉凝。 譚鳶州與譚百州再次對視,愣著出聲:“三哥,我們現在人都在z城,以后你再想做事業也幫得上忙,可要是走了……在外面沒人照應你啊?!?/br> 更何況如今譚氏破滅,殘黨對譚九州尤為怨恨,要是神不知鬼不覺來個同歸于盡的復仇,那不是鬧著玩的。 “沒什么可照應的,我也不是孩子?!?/br> 他身子微微后傾,喝了點酒,削薄的面龐捎了些紅意,“去別的城市游歷一趟,哪里呆著舒服就住在哪里?!?/br> “你就沒想過回去見一眼兒子?”譚百州酒杯抵在嘴唇邊,淡聲說,“而且,宋初到現在還單身?!?/br> “……” 譚九州倒著酒,聽到那名字時,手一歪,酒灑到旁邊。 他笑一下,牽扯起滄桑的唇角,把酒全部送入胃里。 辛辣的味道沖上來,燒著他身體每一寸。 看他那樣,譚百州又是一嘆,搖著頭換了個話題:“打算什么時間走?” “明天就走?!?/br> 譚百州輕輕把酒杯送過去,清脆“?!币宦暎骸鞍押桨嘈畔l來,明天我送你?!?/br> …… 第二天早晨,宋初人在外地出差,前一晚忙到半夜才睡,突然被幾個連珠炮似的消息吵醒。 她皺眉點開一看,是譚鳶州,以前加過微信,一直靜靜躺在她的手機聯系人里,沒聯系過。 她發來一個航班的時間和目的地,以及一句話:我三哥出獄了。 宋初當即騰地從床上坐起來,盯著那行字,她真以為在夢境里。 從前做過無數場他出獄回來的夢,睜眼醒來,都不過淚濕枕巾,一場空歡喜。 她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臉,立刻給譚鳶州打了電話過去。 她那端接起,聲音態度不好:“我微信里說得夠清楚了吧?!?/br> “真……真的?”她一副恍然如夢的口吻,“可是這才幾年,還沒到時間?” “有什么真的假的,我跟二哥親自去接的他,還能有假嗎?” 譚鳶州說,“我三哥多優秀,自己爭取到減刑就回來了啊,你要那么想知道,可以自己去問他?!?/br> 和宋初年齡相仿的譚鳶州,還是改不掉從前有些盛氣凌人的口吻。 宋初握著手機,無數次弄疼自己的皮rou,確保這不是夢,唇角彎起弧度:“謝謝,謝謝你告訴我?!?/br> 譚鳶州翹著嘴角:“別謝我,我對你沒好感,要不是你帶著譚家的后代,以及我三哥那么喜歡你,我才不稀得理睬你,知道么?” 宋初跳下大床,在筆記本上查詢航班訊息,手指顫抖,好幾次密碼都輸入錯誤。 最后查到,譚九州要去的城市,竟然就在自己所在的出差地。 她心臟咚咚地亂跳,喉嚨干渴,抱起旁邊的水壺牛飲。 手抖地拿起化妝品,對鏡子化妝擺弄頭發,看著鏡子中已然完全成熟的女人。 皮膚紅潤細膩,明眸閃著少女般的星光,唇瓣形狀姣好,薄厚適中,稍稍抿唇便是風情無數。 宋初化了此生最長的一個妝,然后開始挑發型。 頭發扎起來也不是,披散下也不是,怎么都覺得不夠好看。 她用心收拾完,已經下午五點過,她開車直抵機場。 接機口陸陸續續出來拎著行李的游客,宋初幾乎是第一時間就看到譚九州。 哪怕十二載過去,他已經洗去當年閃閃發光的英氣尊貴,變成一個普通人,她還是能像以前一樣一眼看見他。 他真的,回來了啊。 直到譚九州徑直從她面前轉彎離開,宋初都發怔,有眼淚從眼角滾下來,所幸她戴著帽子和墨鏡,他沒有認出她來。 她迅速擦掉眼淚,腳步生顫地跟上去—— “譚九州!” 已經有很長時間,不曾有人叫過他這個名字。 在監獄里,那些獄友們都叫他的編號。 仿佛人生漫漫幾十載,他最后只活成一串可笑的數字。 聽見她的聲音,譚九州緩緩停住腳步,那一聲于他而言宛如雷霆萬鈞,震透骨髓與每一寸神經。 他唇瓣緊抿,回過頭,便看見不遠處的她。 十二年魂牽夢縈的人兒啊,身披余暉,腳踩夕陽,彤紅清澈的眼眸里映滿他的臉。 她已三十好幾,跑起來時裙擺飛揚,長成熟了,會化濃烈的紅唇,高挑的眼線,修長的眉型…… 可在他的視線里,她還是她,是當年讓他一眼惦記數年的小女孩。 他為她脫胎換骨,洗凈家族百年鉛華。 她為他獨飲十二年孤獨,只為此刻相見。 ——這世界上美好的事物并不多,傍晚時分,灑遍天空的夕陽余暉,以及十八歲時笑起來溫柔到要命的你。 -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