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節
兩位女官都是三十出頭,跟她隔著一張桌子對坐。她們正襟危坐、神情謹肅,然后說起那種事來……說得特、別、細! 可能因為這一直算是她們差事的一部分吧,二人還都學過點醫的樣子,十分正經地講著那些……部分給她,雪梨聽到一半就覺得整個人都不好不好的了! 于是本來要說三天的事,兩位女官只給她說了一天就不再來了——這個還要多謝白嬤嬤,白嬤嬤看她實在羞得不行就替她把人回了。 然后,白嬤嬤尋了本書來給她。 雪梨翻開一瞧……心里更不好了?。。?! 書上各種衣冠不整、赤裸相對、纏綿悱惻、春色蕩漾…… 有那么兩頁,甚至是有三個人的! 雪梨本就是硬著頭皮在看,翻到那里掃了一眼就驚呆了,她手足無措地看向白嬤嬤:“嬤嬤……” 白嬤嬤走近了一瞧,紅著臉把那那兩頁撕了:“咳,姑娘……這兩頁你不用管,不會的?!?/br> 雪梨長松口氣! 其他的臉紅歸臉紅,嫁人了總歸是要有這一遭的,這個她懂;但要是讓她和別人同時侍君…… 這個就太可怕了! 雪梨把這些有的沒的的羞赧事都在腦子里過了一遍,看看天色,已經黃昏了。 用過晚膳后小歇片刻,如臨大敵地先去沐浴更衣,然后坐在妝臺前由著蜜棗給她通頭發。這是白嬤嬤來了之后才有的規矩,說每天通個一二百下對頭發好,她之前經常覺得不耐煩,通個五六十下就說“行了行了差不多了”。但今天,蜜棗給她梳完一百下放下了梳子,她還想扭頭跟蜜棗說:能不能再來一回…… 雪梨強定心神,對著鏡子緩了半天,叫了豆沙過來。 “今天我……那什么,你知道的?!毖├嬲f得含含糊糊,還是臉紅,豆沙也跟著她臉紅。然后她繼續說,“奶娘們在南邊不方便,讓她們挪到你們南院的南邊吧。子嫻說她去跟清夕聽菡住,小全子我已經交代他去福貴那屋了?!?/br> 至于阿杳,白嬤嬤說她今晚帶她睡,另外祁氏也會留在白嬤嬤房里,不會出事。 總之正院要空下來!一想到周圍還有別人住就羞死了! 哦,其實還剩個魚香。 雪梨走到房門口,看看趴在墻頭上消食的魚香,仰著頭跟它說:“魚香你……你今天乖乖睡外面哦!就在墻頭上待著,別下來!” 自從阿杳來了之后,就是她哄阿杳睡,原本總被她擱在榻上揉的魚香睡到了床底下。 今天她才不要床底下有個活物! 就這樣,把院子里安頓好了,雪梨束手束腳地躺在榻上,開始數著數傻等。 . 謝昭從容不迫地在紫宸殿里看了一下午的奏章,用晚膳用得也正常,等到去沐浴的時候,他心里忽地就不安穩了。 一會兒就要去找她了。 其實按理說,應該是傳她來紫宸殿更合適的。她現在住的地方到底還是備給宮人的,他去那里,多少又要傳出“屈尊”的話來。 不過這是小事,議論什么的,總會有的。相比之下他更怕再給她換個她并不太熟悉的地方會讓她太緊張。 那個呆梨子,估計就算有尚寢局的女官去教過了,也不知她能搞明白多少,還是他這邊主動注意點為好。 沐浴之后又在殿里讀了小半刻書,謝昭才朝著后頭去了。 院子里靜悄悄的,兩邊幾間屋子連燈都沒燃。謝昭心下低笑,猜她這是把人都遣走了,便也吩咐隨駕的眾人都在院外候著,只叫近前的幾個宮女宦官進了院。 正屋北邊,倒是燈火通明的。 榻上的幔帳只放下了外面那層薄的,透過那層輕紗,他依稀能看到里面衾被鋪開,人好像是側躺著的,但看不見頭也看不見腳,整個人都縮在被子里。 他嗤笑著看著她在那兒當縮頭烏龜,伸開雙臂任由宮人上前幫他褪了外衣。 她還真從頭到尾都沒下榻來跟他打個招呼,連個頭都沒露。這要是擱到后宮,從上到下都數一遍也沒有敢這么迎駕的。 “都出去吧?!备炅艘?,他隨口吩咐了一句,銜著笑走向床榻。 房門闔上的聲音傳來時,雪梨才稍稍把被子揭開了點,露出兩只眼睛望著他:“陛下……” 謝昭眉頭輕挑:“你在床中間睡著,讓不讓我上床了?” 哦…… 雪梨就趕緊往里挪挪,大方地讓了一半出來給他。 謝昭卻沒有立刻上床,他笑看了她一會兒,轉身走到桌邊,再折回來時,手里多了兩盅酒:“喏?!?/br> 他遞給她一杯,看她坐起來猶猶豫豫地不知要不要伸手接,“撲哧”一聲就笑了:“你在怕什么?該不是尚寢局的女官把你教歪了,以為里頭加什么東西了?” 才、才沒有呢…… 她是覺得自己酒量不濟,這不是之前有過吐了他一身的經歷嗎! 被他這么一笑她就趕緊把酒杯握住了,湊到面前嗅了嗅,還是問了一句:“后勁大嗎?” “不大。是看你今天笄禮累著了,喝點這個能好好睡一覺?!彼f罷仰首一飲而盡,雪梨喝了兩口也喝完了。他便又把她手里的酒盅拿過去,往床頭的案邊一放…… 然后,他上床了。 他以手支頤側躺著瞧她,她還傻坐著,看了一會兒之后,他終于伸了伸手,就勢要攬她。 雪梨倒是沒掙,身上有點僵地躺進他懷里,目光一劃,就看到他中衣交領里的胸膛了。 她雙頰驟紅的樣子被謝昭盡收眼底,剛要忍不住再往里看一眼,驀地身子一轉,再定睛時,已全然被他箍在了身下。 雪梨一下子就慌得氣息不穩了! 她雙手同時推住他:“別……” “什么‘別’?你先亂看的!”謝昭冷眼瞪著她手往下探,摸到中裙系結處輕一抽繩,還沒松手頸間猛沉。 謝昭:“……” 雪梨慌亂無措得沒辦法了!一覺得裙子松開更羞赧得不能自已,沒多想就伸了手,回神后才發現自己居然還主動抱他,立刻覺得:糟了…… 四目相對,她傻看著他,他笑看著她,過了一會兒之后他抬手一拽床帳,把里面厚重的這層也放下來。 光線盡被隔開,里面暗暗的。雪梨清晰地感覺到他的氣息越來越重,手緩而輕地摩挲著,讓她說不上是安心了還是更慌了。 最終,她還是很執著地問了一聲:“陛下……會不會很痛?” 謝昭吻在她頸間的嘴沒工夫挪開:“不會?!?/br> . 臥房外頭,別的宮人是不敢近前的。就陳冀江、徐世水外加兩個御前的大宮女和尚寢女官在。 按理說,尚寢女官應該去理頭詳記這些事兒,不過陛下把人遣出來倒也不要緊,她記一句今天是阮氏侍寢也就得了。 主要是為了有孕的時候可查。 五個人也沒什么事,就自己在這堂屋里喝茶。陳冀江和徐世水今兒都是白天就當了一天的值了,徐世水還隨駕去阮氏的笄禮來著,眼下困得直打哈欠。 師徒倆各自靠在椅背上,都打算打個盹,里面突然傳來一聲喊,五個人都驚醒了三分。 然后聽到里面帶著哭腔的聲音傳出來:“陛下你、你騙人!” 五人面面相覷地愣了一瞬之后,各自扭過頭去,面紅耳赤。 “我們去給大人換茶來?!眱蓚€大宮女該是五人里面子最薄的,立刻給自己找了事,手上利落地將案上的茶盞一收,這就避出去了。 尚寢女官雖然見這個見多了吧……可從前在后宮里頭,鮮少聽見有這么大動靜的啊。 嬪妃們哪敢說“陛下你騙人”???她剛才都怕一會兒陛下是不是要翻臉走來著,但等了一等,好像沒這意思。 那她就只好繼續在這兒盯著,這是職責所在。 然后她突然就覺得旁邊待著兩位宦官有點別扭…… 雖然宦官挨了那一刀不算那人吧,可也不是女人啊。尚寢女官怎么都覺得自己跟倆男人一起聽這種動靜十分地不合適,自己又不能走,她就琢磨著暫時把他們支走。 于是尚寢女官清清嗓子:“徐大人……” 徐世水笑著:“女官?!?/br> 尚寢女官說:“您看您是不是……往太醫院走一趟?這該備的藥,也不知道他們備了沒有……” 后宮里頭一直是這么干的。幾個位份低的小嬪妃,陛下不怎么上心,偶爾見見也不打算讓她們有孩子,召見完了第二天總要賜一碗藥。 這阮氏她連小嬪妃都還不是,尚寢女官覺得這么一說能把徐世水支開。 結果徐世水說了:“這個啊……您甭cao心了,陛下不會讓她喝的?!?/br> 他說完就看向師父,見師父點頭贊許這說法,心里有點得意。 這事,徐世水是摸對了。 陛下見完了那些小嬪妃又給她們賜藥那是為什么???那不是他不想要孩子,是他實在對她們喜歡不起來。 若他不喜歡的人有了孕,他再刻意地知道該去護也難以多費什么心??捎辛撕⒆泳偷扔谠诤髮m立了個靶子,這不是沒事找事么? 但阮氏不一樣,陛下早就習慣于護著她了,有了孕他只會把她護得更嚴實。倆人又情投意合的,他肯定想讓她有孩子。 所以備什么藥???白跑一趟! 他這么掂量著,里頭又一句聲音越走越高的:“別別別別……” 尚寢女官:“……” 之前是自己手底下的哪個過來教的阮氏???到底是怎么糊弄事來著???阮氏這是一點規矩也沒有??! 在聽到阮氏哽咽著喊出一聲“討厭”之后,尚寢女官可算是再也聽不下去了。 她蹙著眉頭把手里的筆和冊子一放,起身一福:“兩位大人,我瞧著這也沒什么別的可記了,該寫的這一筆寫完了,我在這兒待著也沒事。我就先回去了,您兩位歇好?!?/br> 陳冀江和徐世水:“……” 唉!得虧了他們倆是宦官啊,不然聽著這動靜,他們也受不了。 師徒倆就支著額頭揉太陽xue,揉了會兒,陳冀江說:“不行,還是得去趟太醫院,藥還得備著?!?/br> 徐世水一驚:“師父?” 陳冀江已經起身悠哉哉地往外走了,跟他說:“你跟這兒留著,別一會兒里頭叫人沒人應。這藥啊……我是怕阮姑娘明兒個下不了床?!?/br> 徐世水一臉恍悟,心說師父你很懂??! . 寅時,天邊剛泛起點微光,謝昭準時地醒了。 看看懷里臥著的美人兒,他想讓她接著睡來著,甫一挪才察覺她抱著他的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