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節
鋒銳的小刀在朦朧夜色中閃爍著森然光輝,雖然并非利器,但因為持有者的冷凝神態,竟莫名添了幾許殺意。 王云慶是個沉得住氣的,他冷笑一聲,快速說道:“族學不禁私斗,但不許同門相殘,你忘了白天的盧中夏了?你也想被杖責三十,幽閉十日嗎?!” “我不想?!鳖櫲缓龅負P了揚嘴角,一抹異常好看的笑容自他唇邊升起,只是趁著那橫貫兩頰的疤痕,現出了幾分可怕之色,“是你想?!?/br> 話音一落,他陡然向前,抬手就給了王云慶一拳。 都是年輕人,誰又比誰脾氣好?加上王云慶等人自恃無懼,二話不說就抬拳揍了過來。 顧然卻是躲都不躲,生生挨了四五拳,臉上掛彩之后他快速看向門邊。 衛崢在門外四處張望,遠遠看到一個身影后立馬回頭,恰好與顧然對視,他快速一點頭。顧然心中明了,他猛地向前一步,單手握緊李飛的手腕,隨后在他滿眼驚訝之下,將手中的小刀放到了他手心。 李飛渾然不知他要做什么,他完全被手腕上的大力給震懾住,這小子,好大勁! 而下一刻,他就看到了自己手中的小刀。 這……這是要做什么? 不待他多想,顧然已經握著他的手,帶著他猛地轉身,隨后用力向前一捅,轉瞬間,那鋒銳的小刀已經沒入了血rou之中。 李飛抬頭,看到的是王云慶因為劇痛而慘白慘白的臉。 腥氣瞬間蔓延,血液直涌而出。 顧然及時抽身離開,就在這一瞬間,房門大開,孫遠之凝眉進來,涼涼地聲音里醞釀著熊熊怒火:“還真是不省心??!” 第16章 第十六章 萬丈鴻溝 孫遠之一進來,李飛等人就傻眼了。 此時屋里的情況,當真是百口莫辯。 李飛手里握著小刀,而刀刃卻直直刺入了王云慶的腹部;王云慶死咬著牙,因劇痛和失血而面色慘白;朱貴昌在王云慶身邊。而顧然在他們左側,靠近門口的地方。 而門邊上,是衛崢和孫遠之。 都說眼見為實,那此刻孫遠之看到的,就是李飛違紀,重創了王云慶。 到底腦子靈活些,那李飛雖然滿心惶恐和驚嚇,但還是快速開口:“孫師兄,不是這樣的,我不是故意傷到王云慶,是顧然,是顧然握住了我的手!” 他說話的空檔,顧然卻已經欺身上前,他頂著一臉青紫,但卻滿臉擔憂地扶住了王云慶。 他這又是做什么?! 李飛在心里咆哮,可隨后王云慶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顧然扶住他的同時,左手竟扣住他的腰,手指力道極大,用力往外撕扯,竟生生讓那傷口又擴大了。 王云慶倒吸一口涼氣,疼得差點沒暈過去。 李飛卻渾然不知,他嘴上仍在辯解著:“孫師兄,你一定要相信我,我并非無意,朱貴昌可以作證?!?/br> 在門邊的衛崢搶先開口:“我可以作證,是你捅傷了王云慶,做下如此喪心病狂的事,你竟然還想誣陷別人!” 那李飛腦袋轉的極快,立馬就說道:“你和我們有仇,你說的話又怎么能算數!孫師兄,你可以問王云慶,他是受害者,他可以證明我是無辜的!” 說完這話,所有人都把視線挪到了王云慶身上。 可此時此刻被顧然‘扶住’的王云慶,意識都快模糊了,又哪里開得了口。 李飛著急地喊道:“云慶兄,你堅持一下,你先告訴孫師兄……” 顧然冷眼看著他,手上再度用力,王云慶張張嘴,到底是沒撐住,昏死過去。 李飛面如死灰,但緊接著他就抬頭惡狠狠地瞪向顧然,那眼神恨不得將其剝皮削骨。 顧然卻沒再看他,他轉頭,著急道:“孫師兄,請您快救一下王云慶?!?/br> 孫遠之抬步過來,這次他備了止血帶,匆匆包扎好后,他抱起王云慶,臨走前冷冷說道:“剩下的事,自有邢者來處理,你們好自為之?!?/br> 說完,他轉身大步離開。 他并不是醫者,王云慶這么重的傷是半點都耽誤不得。 他走之后,刑事堂的黑衣邢者就出現在小院里,他連一句廢話都沒有,直接說道:“李飛重傷同窗,當受杖責三十,幽閉十日?!?/br> 李飛急聲爭辯:“不……不是的,我沒有罪,我沒有……” 那邢者臉上沒有一點表情,只張嘴說了一句話:“蠢,就是最大的罪?!?/br> 李飛一怔,進而恍然,這下徹底沒了聲音。 顧然就在他身邊,自然也聽到了這句話,但是他面色不改,紋風不動,就像是什么都沒聽見。 李飛也被帶走了,這窄小的屋子竟一下子空曠下來。 顧然起身,沉默地出了屋子,用木桶接了水,然后用拖把將地上的血跡一點點地擦洗干凈。 之后他又去了沐浴房,用力地洗著自己的雙手。 十根手指已經被洗的微微泛紅,但那黏膩惡心的觸感似乎還在上面,怎么都洗不干凈。 顧然不后悔自己做的事。 他今晚不這樣,那以后的日子將會是一場被欺凌到底的悲劇。 他來族學,是要出人頭地的,而不是被人當成狗來奴役的! 可是……無論怎樣,他都傷了人。 利器刺入血rou的聲音似乎還回蕩在耳邊,血液的腥氣和黏膩也不停地在腦中徘徊。 他不后悔,可是心里卻有一陣陣的涼氣上涌。 他有些想念母親,想念四方鎮。 雖然只離開了兩天,雖然族學和四方鎮不過四個時辰的路程。 可是他卻覺得,它們之間橫跨了一道無法逾越的萬丈鴻溝。 茫茫千里,將其分成了兩個世界。 而他已經做出選擇,就沒有退路。 深吸一口氣,顧然沖了個澡,貼好傷疤后,他已經恢復如常。 回到屋子里,朱貴昌和衛崢都安靜地坐在床上。 顧然進來,朱貴昌起身,直接說道:“你的星種和源種,我已經放回去了?!?/br> 顧然抬眼看向他。 朱貴昌給人的感覺,是個憨厚的,不太愛說話的小胖子,他跟在李飛和王云慶身后,十分的不起眼,似乎只是一個附從者,李飛他們做什么,他就跟著做什么。 但現在來看,很顯然不是這么回事。 顧然接過了種子。 朱貴昌說道:“雖然這么說挺不要臉的,但……交給朋友唄?!?/br> 還真是……有夠不要臉的。 顧然抬頭看他,不看他圓乎乎的五官,單看那雙眼睛,倒是精光四射。 “你之前的兩個朋友,下場可不怎么樣?!?/br> 朱貴昌憨憨一笑:“成王敗寇,愿打服輸,這很正常?!?/br> “改日我輸了,你豈不是也會冷眼旁觀?!?/br> “那是自然?!敝熨F昌依舊笑著。 人沒臉皮則無敵,顧然也是開了眼界了。 “算了,”顧然翻身上床,扔下一句話,“你這位朋友,我要不起?!?/br> 他這般冷言冷語,朱貴昌也不著惱,只撓撓頭,嘆氣道:“多個朋友多條路,干嘛這么死心眼?!?/br> 顧然沒出聲,一直沉默的衛崢倒是開口了:“你一個人獨占了李飛和王云慶的種子包?!?/br> 朱貴昌笑笑:“朋友嘛,我這是代為保管?!?/br> “陰險!”衛崢冷颼颼地刺了他一句。 朱貴昌不在意地說道:“至少我沒傷人?!?/br> 顧然的身體猛然一僵。 衛崢也怔了怔。 朱貴昌似是毫無所覺,只在最后扔了一句:“若是改變主意了,歡迎來做朋友?!?/br> 這一夜再無人說話,三人睡到了天明。 顧然睡得不太好,清晨起來就有些迷迷糊糊,但好在他心里掛著事,天一亮就翻身下床,搶先去了沐浴房。 一把冷水洗了臉,外面就傳來敲門聲。 “我說兄弟!”朱貴昌在外面跳啊跳的,“都是男人,洗個臉還用鎖門?放我進去解解急唄!” 這胖子的心理素質,真是無人能敵。經過昨天那樣的事,他今天還真能稱兄論弟了。 顧然嘴角抽了抽,收拾好了才開門出來。 朱貴昌拿一雙小眼睛在他臉上掃啊掃的,半天才蹦出一句:“你臉上這疤是怎么來的啊?!?/br> 顧然一挑眉,旋即回他一句:“愿打服輸,被人砍的?!?/br> 朱貴昌被他堵得一塞,撓撓頭回道:“你瞧著是個和氣人,怎么還這么記仇啊?!?/br> “我看你似乎也不急,那我再去沖個涼?!闭f著顧然就要關門。 朱貴昌是真急,連聲道:“哎哎哎,別啊,得罪不起你,再憋下去我就尿褲子里了!” 顧然是個好脾氣的人,但這會兒還真有點想讓這死胖子尿褲子里! 不過時間不多了,第一天上課,他可不想遲到。 出了浴室房,顧然轉彎去了小田,教材種已經成熟,兩本書歪歪扭扭地掛在了樹枝上,這樣子不太好看,但顧然卻覺得美極了! 育種基礎和土壤辨識學,這兩本書在外面可是想買都買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