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
王府管家的行動力是杠杠的,第二日不到午時,便將衛烜需要的佛像請回來了,并且找人將隨風院的一間廂房改成了小佛堂。等一切弄好后,帶著某種詭奇的心情去復命了,然后陪著此時應該閉門思過抄書的小主子一起察看新布置好的小佛堂。 衛烜看了一遍后,對管家的做事能力表示了贊許:“挺不錯的?!?/br> 管家陪笑道:“世子滿意就好?!?/br> 誰知道衛烜又道:“對了,府里好像沒有個正經的佛堂吧,你去和母妃說一聲,也在府里布置一個佛堂,指不定將來有用呢?!?/br> 府里沒有吃齋念佛的長輩,所以這王府里沒有佛堂,倒是正院里有個小佛堂,可是只是王妃偶爾去拜一下罷了,達不到衛烜的要求。于是在衛烜的要求下,總管只得苦命地繼續改造王府,折騰出一個大佛堂來。 在管家去折騰大佛堂的時候,衛烜便悠閑地回到了隨風院的書房。 此時書房里,路平正伏案辛苦地揮豪,一個長相文秀的丫鬟面無表情地站在旁邊為他打扇,順便整理他抄錄下來的東西。 見到衛烜進來,那丫鬟忙過來請安,然后一聲不吭地退到一旁。 衛烜走過來查看路平抄的東西,發現這字模防得像極了自己的字跡——自然是自己上輩子七歲時的字,若是不知情的人,簡直無法區分出兩者間的差別。衛烜十分滿意,這是路平的得意技,凡是他見過的字體,皆能在練習幾次后便能寫出個七八分神韻相似的字跡,正是天生的模仿高手。 所以,衛烜很爽快地將自己的抄書任務交給路平了。 查看了路平的進度后,衛烜拍拍他的肩膀,贊許了一聲,便又背著手離開了。 路平苦逼地看著小主子悠閑的模樣,只能嘆息一聲。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原來他還有這等模仿技藝,也不知道小主子是如何得知的,簡直是神了。 這件事情再次墊定了衛烜在路平幼小的心靈里高大上的形象,對壽安郡主時常發病什么的反而在其次了。 ☆、第 42 章 衛烜被罰在家閉門思過三天,一時間仿佛整個京城都安靜下來。 雖幸災樂禍者有之,可是大多數人想起家中的孩子也受到牽連一并被罰,并且被罰的份量和衛烜是一樣的,便實在是高興不起來。也因為衛烜鬧了這一出,那些惡意的流言倒是沒了,可是并不代表人們不在心里想,帶有那種惡意的人不少。 流言這種東西都是在市井間流傳,有人故意為之時,止是止不住的,任你是皇親國戚,在這個百姓安居樂業的太平盛世,也要被人拿來傳說一回,也不算得犯法。所以這種事情,便是宮里的皇帝知道了,也沒怎么放在心上。 衛烜脾氣沖動,又是個頑劣不堪的,大家倒是想看他受到挑唆后不管不顧地和繼母起沖突,屆時就有樂子可看了,可惜沒能如愿,而瑞王妃從來都端著個穩字,也不會蠢到去和繼子起沖突,特別是這個繼子最近行事有些神神叨叨的,倒是沒有什么壞心思,與繼子倒是相安無事。 瑞王妃邊養胎邊觀察衛烜一段日子,不得不承認,這個繼子越發的讓人看不懂了。 莫說瑞王妃看不明白,宮里的很多人也看不明白。 鄭貴妃心里有些焦急,衛烜的改變讓她心里有種不妙之感,總覺得是不是有誰在衛烜那里說了什么,方讓他近來頻頻與鄭貴妃一脈過不去。 三皇子衛焧因年紀比他們大,并不和他們一塊兒在靜觀齋讀書,而是與同齡人在另一處學堂,和衛烜接觸不多,倒是相安無事。五皇子雖有心計,可到底年紀小,性子未定,行事沖動一些,和衛烜暗中較量時,起了幾次沖突,現下最狠的一次便是被群毆成了豬頭臉,可謂是吃了一個大虧。 五皇子頂著一張豬頭臉被三皇子領回朝陽宮時,可將鄭貴妃給心疼壞了,三公主也差點認不出這是她的五皇兄。 “五皇兄,是衛烜干的?”三公主火冒三丈,當即便擼起袖子,“我去揍他一頓給你報仇!” “閉嘴!”鄭貴妃厲聲喝斥,一把將她狠狠按住,“你一個姑娘家別嘴里打喊殺的,成何體統?都多大的年紀了,還這么不省心,有哪個公主像你這般盡和男孩子一般打架的?丟不丟人?” 三公主明顯受到了打擊,尖叫道:“我、我、我……我丟人?母妃你不要我就直說,何必這般傷我的心?” 鄭貴妃差點被她氣得一個仰倒,心口疼得厲害。 想她聰明半輩子,進宮后也很快便得了圣心,用了十年方爬到如今的地位,所生的兩個皇子也天資聰明,頗能體諒她,怎地竟然生了這么一個不用腦子的蠢貨!偏偏這蠢貨卻是從她腸子里爬出來的唯一的女兒,出生時便親眼盯著的,想說是出生時被人調包也不行。 旁人若是蠢皆有自知之明,偏偏她蠢卻從未自知,反而沾沾自喜。 三皇子生怕母妃責罰小妹,忙道:“母妃莫氣,meimei還小,待過些年,她大些便會曉得您的苦心了,趁著她還小,好生教導便是?!比缓髮eimei道:“曦兒還不快向母妃道歉?” 三公主扁著嘴,眼里含著淚花,倔強地道:“那衛烜讓人將五皇兄打成這樣,我就不能說兩句了?我就是想要打他又如何?我們才是父皇的兒女,他算是什么東西?我我我……”越說越委屈,哇的一聲伏在桌上大哭。 鄭貴妃到底還是心疼女兒的,見她哭成這樣也難受得緊。 五皇子看到母妃和meimei因為自己的事情差點吵架,也是自責得厲害,忙道:“母妃,都是我的錯,害得三meimei看不順眼想為我出氣。您放心,我以后不會再干這種蠢事了,也不會和衛烜在明面上對上,不讓他作踐……” 鄭貴妃聽得眉頭松了幾分,見兒子滿臉青紫,柔聲道:“還疼么?” 五皇子趕緊搖頭,只是一開口說話扯到嘴角的傷小小的抽了口氣。 鄭貴妃滿臉心疼,將他拉到身邊坐下,見女兒哭聲也小了一些,方道:“母妃知道烜兒脾氣不好,雖然與咱們親近,也不過是看在母妃是他姨母的份上,情份卻沒多少,也怨不得你們心生不忿。罷了,若他真是如此頑劣不堪、六親不認,以后你們離他遠些便是,不能交好,也萬不能交惡,保持一個距離就好?!?/br> 說著,她到底有些難受,這些年伏小作底地去拉攏他,反而做了無用功,神色間也帶上幾分抑郁。 三皇子溫聲安撫道:“母妃也不用太著急,烜弟雖與三弟和meimei不對付,對兒子還算是尊重的,且他也和太子一脈也并不親近,他那種脾氣也難拉攏,他這般暫時對咱們無甚壞處?!?/br> 鄭貴妃抿唇道:“皇后雖然蠢了點,可是太子卻是個精明的人物,若是太子現下趁機拉攏了他呢?你們父皇現下疼他,若是太子將烜兒拉攏了去,對我們可沒好處?!?/br> 五皇子不忿道:“父皇總不可能疼他一輩子,而且……”太后年紀大了,也不可能庇護他一輩子。若是將來,那位子由三皇兄坐上去,哪里由得了衛烜再囂張?想到這里,他心中突突地跳了一下。 對啊,他們父皇現在年富力強,太子又是個體弱多病的,恐怕哪天就病死了也說不定,就算他這孱弱的身子能拖下去,他們也可以想個法子讓他拖不下去,早早地去了西天。反正大家都知道太子的身體孱弱,哪天病死了也在預期中的嘛…… 五皇子想到這里,心里翻騰的厲害,抬頭看向母親和兄長,抿了抿嘴。 鄭貴妃聽到這里,垂下眼瞼,淡聲道:“只要皇上仍念著情份,便會疼他?!比缓笏龂@了口氣,揉揉額角,“瑞王和瑞王妃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皇上比他們年長十歲,也算是看著他們長大的,當年十分愛護瑞王妃,想來是看在瑞王妃的情份上才對衛烜寵愛一些,至于太后為何如此疼愛衛烜,這便不得而知了?!?/br> 三皇子心中一動,他覺得天下沒有那般無緣無故的寵愛,誰都知道太后對衛烜的疼愛已經超出人們的想象,實在是不正常,絕對是有什么原因造成的?;蛟S,這其中有什么重大的緣故?如果能知道,或許可以針對這點,讓衛烜在太后那兒失寵。 想罷,等私下無人時,三皇子便將自己的想法與母妃細細說了。 鄭貴妃聽罷,點了點頭,“本宮以前也曾想過,只是覺得太后疼愛衛烜于我們有好處,便沒有深究,現下衛烜明顯與本宮這姨母疏遠了,也沒必要再顧忌著了?;蕛悍判?,這事情母妃會去探查個明白的?!?/br> 到底是寵冠后宮的寵妃,鄭貴妃也是個果斷之人,衛烜若是不能用,那便棄了。至于家族那里,雖衛烜的母妃才是威遠侯府嫡出的尊貴小姐,但若論能給家族帶來好處的,還得看她,以及她所出的兩個皇子,想來家族定會支持她。 若是將來她的三皇子能登上那位子…… 三皇子點頭,終于松了口氣。 在他的計劃中,他從未將衛烜放在心上,衛烜不過是枚棋子,若是這枚棋子不聽話,那便棄了他。唯一可惜的是,衛烜的殺傷力那般厲害,卻沒能用到他對付皇后一脈。 過了幾日,威遠侯夫人進宮拜見鄭貴妃,也和她說起了瑞王世子。 威遠侯夫人將家中老夫人的話告訴鄭貴妃,“老夫人說,瑞王世子與幾位皇子同出一脈,有共同的外家,理應互相扶持方是,娘娘莫要憂心,老夫人會派人去瑞王府與世子細說,他定不會離了您這位嫡親的姨母的?!?/br> 威遠侯府老夫人的面子瑞王也是要給幾分的,畢竟是瑞王嫡妃的母親,而她也是個深明大義的婦人,極得人敬重。 鄭貴妃眼神微黯,面上卻笑道:“有勞老夫人惦記了,莫是這般再好不過。只是烜兒最近似乎對本宮有什么誤會,近日和本宮疏遠不少,有時候想起,心里真真是難過?!?/br> 威遠侯夫人趕緊奉承道:“許是世子年紀還小,被小人蒙蔽挑唆了罷?!?/br> 兩人又說了幾句話,威遠侯夫人帶著鄭貴妃的賞賜離開了。 等威遠侯夫人離開,鄭貴妃目光微冷。她如何不清楚威遠侯老夫人的意思,不過是心疼已逝女兒留下的唯一血脈,雖然以家族為重,但仍是希望她這個作貴妃的將來能保住衛烜。 鄭貴妃冷笑一聲,衛烜被養成這般可和她沒關系,不過她也樂見其成便是了。那個女人算什么東西?不過是得個好出身,是威遠侯府的嫡女罷了,與瑞王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當了王妃又如何?還不是早早的死了,給其他女人挪了位置? 威遠侯夫人回了府后,便去老夫人那里回了話。 頭發花白的威遠侯老夫人雖不理事了,但是在府里仍是說一不二的主,她年輕時候可是個厲害的主兒,手段頗為強硬,又因老威遠侯性子稍有些軟弱,便縱得她越發的厲害,只是因為年紀大了又逢中年喪女,使得她柔和不少。 聽了兒媳婦的話,威遠侯老夫人垂下眼,嘴角掛著一抹冷笑,說道:“有些人吶,一朝得勢便忘記了當初是誰將她捧成這般的了?!?/br> 威遠侯夫人陪著笑,不敢搭腔。 老夫人的話她是知道的,鄭貴妃不過是旁支的小姐,若不是姿色妍麗,也不會被威遠侯府挑中送進宮。原本是想要挑威遠侯府嫡出的姑娘進宮的,可惜當時的大姑娘與瑞王青梅竹馬,感情深厚,其他的姑娘年紀又幼,最后只能從旁支中選人。 鄭貴妃自幼在老家長大,這鄉下長大的姑娘自然比不得京城中長大的貴女,威遠侯府將她接進府里后,是花了大力氣來調.教的,足足教養了好幾年方將她送進宮。只可惜,這人心最是不足,這位子坐得舒服了,都要忘本了。 “行了,我知道了,你先下去罷?!崩戏蛉藫]手道。 威遠侯夫人聽罷笑著應了一聲,老夫人心里已有主意,她不說她也不問。 等兒媳婦離開,威遠侯老夫人的眼神更冷了。 她手里慢慢地捻著佛珠,目光沉沉地看著皇宮的方向,渾濁的眼睛宛若鬼魅一般。 伺候威遠侯老夫人的麗嬤嬤拿著美人捶輕輕地為她捶腿,見時間差不多了,問道:“老夫人,已到午時了,可是要用膳?!?/br> 威遠侯老夫人淡淡應了一聲,開口道:“今日沒什么胃口,叫廚房做些清淡易克化的食物過來罷?!钡人藕虻拇笱诀哳I命下去后,她又道:“好久不見烜兒了,也不知他近來在做什么?” 麗嬤嬤忙笑道:“前幾日世子在家中閉門思過抄書,現下又是每日進宮讀書,都沒聽過他去哪里玩鬧之事,想來應該也是悶得緊?!?/br> 威遠侯老夫人聽罷也笑了,說道:“烜兒被寵壞了,年紀又小,哪里是坐得定的性子?只盼著他長大后能明些事理,不要辜負他娘對他的期望?!闭f著,想到早逝的女兒,她又嘆了口氣。 烜兒娘是她的心頭rou,可是威遠侯府的家族榮耀也不能不顧,當年女兒的死她總覺得有些蹊蹺,只是因著宮里的鄭貴妃最后沒往深處查罷了?,F下看著衛烜慢慢地長大,威遠侯老夫人心里也越發的難受,女兒只留下這么個孩子,雖然備受寵愛,可她卻是知道外孫是為何被寵愛的,當有一天出現一個能替代外孫的人時,她的烜兒可要成了笑話了。 想到這里,老夫人便對麗嬤嬤道:“你明兒去瑞王府看看烜兒怎么樣了,給他捎些補身子的東西過去?!?/br> 麗嬤嬤趕緊應答一聲。 **** 衛烜聽王妃派人過來說外祖母使了府里的嬤嬤過來看他,不免有些恍然,慢慢地記起了上輩子離京時的事情。 對這位外祖母,衛烜并不怎么親近。 有太后那般寵愛,衛烜也只親近太后,而且太后性子頗有些霸道,并不能容許威遠侯府老夫人過份插手衛烜的事情,也不喜衛烜與她過于親近,這估計還有年輕時太后與威遠侯老夫人這對姑嫂間的一些斗法。威遠侯府老夫人看得明白,自然也不會去外孫面前湊,方使得衛烜和外祖家并不親近。 對于這位外祖母,衛烜唯一的印象便是上輩子離京時她偷偷派人送了他一百萬兩銀票讓他帶去邊境,那時候他不太明白其意,直到后來在邊境中得知太后的作為,心里也頗為難受。 原來他只是個隨時可以被替換掉的替代品罷了。 收回對往事的沉思,衛烜乖巧地去見了威遠侯府老夫人派過來的人,是老夫人身邊伺候的麗嬤嬤,正是上輩子他離京前見的那人,不過看著年輕了不少。也是,現在是十年前,自然年輕許多。 “我們老夫人知道世子最近正在長身子的時候,便讓老奴送些補品過來,只盼著世子健健康康才好?!丙悑邒咝χf道。 衛烜淡淡應了一聲,問道:“外祖母現下如何了?她老人家身子可好?” 麗嬤嬤這些年一直負責過來送東西,這還是第一次聽他詢問老夫人,心里有些歡喜,面上卻不敢透露太多,只笑道:“老夫人身子還算硬朗,世子不必掛心?!?/br> 說了幾句后,麗嬤嬤便告辭離開了,不敢久留。 等麗嬤嬤離開后,衛烜去查看那些東西,發現無不是名貴的補品藥品,可見威遠侯府老夫人對他極為掛心,也并不像表現出來那般的不聞不問。 外祖母如此行事,不過是為了避開宮里的太后。 衛烜看罷嘆了口氣,讓人先收好,等哪天有空再送去給阿菀補身子。 他身子健康,并不需要這些東西,反而是阿菀,最需要好生地補著。威遠侯府是開國重臣,百年下來家族起起伏伏,卻穩固如山,直至今日,所送來之物皆是珍品,不是外頭那些東西能比得上的。 衛烜坐著想了會兒,長吁口氣,將那些擾人的東西摒棄,轉身又投入了計劃之中。 ***** 轉眼到了四月,很快便到佛誕日。 阿菀和孟家姐妹們商量在佛誕日時一起去寺里上香,對此心里是一直惦記著的,眼巴巴地看著母親,希望能被放行。 康儀長公主心里并不太樂意讓她出門,擔心她身子弱,到時候人多沖撞了她。但是想到也需要去寺里上香祈求佛祖保佑女兒身子健康,便允許帶她一起去。 康儀長公主和jiejie康平長公主商量后,決定兩家一起結伴去枯覃寺上香。 一大早,兩家人便在巷子口集合一起出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