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頁
趙家老爺原本只是個地里掏食的莊稼漢,二十幾年前忽然走了好運,做什么都能發大財,漸漸的積攢起了一筆豐厚的身家,成了這整座銘秋城的首富。 有了錢以后,他倒也有良心,沒有停妻再娶,而是仍守著自己原先娶的妻子,兩人生下二子一女,長女五年前出嫁,二子各育有兒女,一家子其樂融融、生活無憂。 趙老爺原本以為這一生就這么平安喜樂地過下去,誰知道從一年前起,就出怪事了。 府里接二連三地死人,一開始還只是幾個不打眼的丫環奴才,后來他引以為傲的長子死了,不到兩個月,他最疼愛的長孫死了,而就在七天前,長子留在世上唯一的血脈,趙如蘭也死了。 更離奇的是,他們死時身上找不到半點傷口,簡直像是平白無故就那么睡死過去一樣,要找兇手更是天方夜譚。 如果趙老爺是個普通百姓,他傷心過后也許就這么認命了,因為這時候絕大多數百姓都在結界的庇佑下懵懂度日,根本不知道世上還有邪魔一物。 可趙老爺二十幾年前同邪神做過交易,他知道這世上有許多神仙鬼怪,也知道許許多多人力無法理解的神異現象。 所以在其他人都勸說他放棄的時候,他每一次都竭盡所能追查兇手,道士高僧請了不知多少卻半點用處也沒有。 而在七天前,他最疼愛的孫女也去了……趙老爺心里怕呀,怕那不知道在哪里的兇手不知何時又會將手伸到其他家人身上,怕再面對白發人送黑發人的慘境。 懷著勢必要將害他家人的兇手揪出來碎尸萬段的念頭,他又一次找到了極樂山神,獻出壽命祈求他查清真相,還他無辜死去的長子、長孫女一個公道! 心里想著那位神明不知什么時候到,秋日的傍晚,趙老爺坐在大堂中急得汗水都流了下來。 而他那不懂事的老妻還在哭哭啼啼,他伸手用力一拍桌子,罵道:“都別哭了,你們這些婦道人家懂什么?” 大兒媳孫氏坐在右下首,臉上蒼白憔悴,雙眼麻木地睜著,看著有些嚇人。 二兒媳蔣氏抱著自己今年才七歲的兒子趙從善坐在她旁邊,正柔聲哄著兒子不要哭鬧。 趙老爺之前一直沉著臉坐在那里,任憑大堂中眾人哭訴也一言不發,此刻忽然用力一拍桌子,砰的一聲大響把眾人都嚇壞了。 孫氏在一年之內死了丈夫又死了唯一的女兒,傷心之下落下了癡癥,整日里呆木木的,聽見這聲響倒是轉過頭看了一眼。 蔣氏臉色被嚇得臉色發白,片刻后才緩過來。 趙夫人哭聲一噎,反應過來后揪著手里的帕子就要過去捶打趙老爺,“你這無情無義的,我讓你趕緊讓如兒入土有錯嗎?可憐她今年才十歲啊,過兩年……” “老爺,門口來了位戴面具的公子,他說是您請的客人?!?/br> 門外小廝的喊聲頓時把趙夫人的哭喊打斷了。 趙老爺這是也顧不得她了,他眼睛一亮,連忙站起來就往外跑,邊跑邊道:“快快快!快將貴客迎進來!” 沒過一會兒,臨訣就坐在了趙家待客的大堂中。 時間已到傍晚,再加上外頭終日陰雨綿綿,屋里就顯得越發暗了。趙家大堂內陸續點了好幾盞燈,暖黃的燈光暫且將屋里的沉悶之氣掃出去了些。 趙老爺將臨訣迎到上首坐下,等他剛剛坐下就下意識要跪到地上,卻被一股看不見的力量攔住了。 趙老爺年紀大了,腦子卻還活泛,見狀也不敢多言,立刻讓家里人拜見貴客。 見老爺這個時候還請人來家里做客,趙夫人雖然心中不滿,卻不愿在外人面前拂了他的面子,只好擦干凈臉,又換衣上妝出來招待。 趙家一連死了兩位主子,剛去的小小姐還沒下葬,宅子里一片縞素,忽然卻要隆重地招待客人,也是叫下面人一頭霧水。 趙老爺一見到臨訣,就生怕哪里不盡心怠慢了這位神明,恨不得將所有財產拉出來上供。 卻被臨訣擺擺手拒絕了。他道:“先帶我去看看死者?!?/br> 想起如今已經徹底沒了聲息的大孫女,趙老爺眼中就微微發澀,他忙點了下頭,親自領著臨訣去了放置孫女尸體的靈堂。 那靈堂離待客的大堂并不遠,走個十幾步也就到了。 臨訣一進去,目光落在了這滿目素白中唯一一點黑氣上。 那正是靈堂正中央,放置死者尸體的地方。 一具小小的棺材里,死時年僅十歲的趙如蘭僵硬地躺在里頭,如今天氣涼,周圍又放了冰塊,所以尸體還沒怎么發臭,但她的臉已經開始發腫,再也看不出生前鮮活可愛的模樣。 這是凡人眼中看到的。 在臨訣眼里,這具小小尸體的心口處,埋著一點漆黑的氣,臨訣識得這東西。這是妖邪傷人時最常用的伎倆,這團漆黑的魔氣在入體的一瞬間,就會切斷了rou體的所有生機,外面看上去毫無痕跡,且會隨著時間過去逐漸消散。倘若臨訣再晚來兩天,這團魔氣就會消失得無影無蹤,到那時候,即使他能一眼就看出這人是魔氣所害,也沒法立刻追查出源頭了。 好在他來得還算及時。 掃了一眼尸體,臨訣無視站在他身邊滿臉期待的趙老爺,側頭望向跟在他們后頭進來的一眾女眷。 “那個害了數條人命的兇手,是你自己出來,還是要我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