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節
袁滿在電話那頭魔音穿耳,高登只好對化妝師頷頷首算是道別,拉開洗手間的門就直往外沖。 不料剛開門出去,就與一位稍有些年紀的太太迎面碰上。 那太太見這么一人高馬大的男人從女洗手間里大喇喇走出來,著實一愣,不確定地抬頭瞄一眼門上的提示牌——女廁,沒錯啊。 面對這位太太驚疑的目光,高登同樣著實一愣。 在那0.01秒間,高登以為這就是他今天最糟糕的時刻了,但是0.01秒后,高登決定收回上述想法—— 因為化妝師正在這時跟了出來:“高先生,這次的費用你打到我支付寶就行……” 高登面前的這位太太當即臉色僵白,瞅瞅化妝師,再瞅瞅衣衫不整的高登,頓時恍然大悟,也頓時……眼里只剩兩個字——變態。 “那個……”能容他解釋一下么? 可這位太太一見他開口,就跟被人踩著了尾巴似的一蹦半米遠,腳步不停逃之夭夭,高登望著那太太的背影,只覺欲哭無淚,他的一世英名就這么……毀了…… 鄭衍敘醒來,是在醫院。 他躺在病床上,睜眼看著天花板,周圍的裝修以及竄進鼻尖的醫院獨有的消毒水氣味,都在提醒他,這是哪兒。 扭頭看一眼窗外,還是白天,窗簾敞著,卻并不敞亮,初春的霧霾如同他此刻的腦子——暗沉沉的,教人咀嚼不出半點頭緒。 他閉上眼睛,還自己一片黑暗,方便他整理一下思緒。 婚禮現場,袁滿受辱跑開,自尋短見,成功撞車。他阻止不成,又從小暈血,憑著強大的意志力扛著眩暈,正準備繼續施救,袁滿卻醒了。 然后當著他的面,半邊臉掉了…… 他本就暈血暈得不行,又眼睜睜見這女人掉了半邊臉,一下子沒扛過去,兩眼一拉黑,暈了。 接著他就來了這兒…… 一聲開門聲,適時地斷了鄭衍敘的思緒。 他正要睜眼,卻聽見熟悉的聲音—— “他到底什么時候能醒???” 是袁滿的聲音。 中氣十足,毫無異狀,一點也不像是剛被車撞過。 鄭衍敘眉一皺,眼周肌rou一放松,雙眼便又緩緩地闔上了。 顯然袁滿不是一個人,緊接著便有另一個聲音響起:“不知道,醫生說他是暈血外加受驚過度?!?/br> 這聲音…… 貌似是和她合伙開公司的那個娘炮,高什么登來著…… “他怕癢,還暈血,以后干脆改口叫他‘小公舉’得了,哈哈哈!” “……”鄭衍敘的拳頭默默地,握緊了。 竟敢,嘲笑他? 以為這就是結束?不,下一秒鄭衍敘就感覺到一股呼吸欺近,這氣息,帶點香水味,應該是那女人的…… 以為她這是要關切他?那就大錯特錯了——她!竟然!就在這么近的距離里,捏著嗓子叫他,幸災樂禍,一遍又一遍:“小公舉?鄭小公舉?敘敘小公舉?” 袁老師還在樂此不疲地玩著她發明的這個新游戲,絲毫沒有察覺到這個病房里,已幽幽刮起一陣冷風。 冷得高登都忍不住搓了搓胳膊:“我怎么突然覺得有點冷?”一邊自言自語著,一邊走去門邊調室內溫度。 那邊廂,袁滿也調戲夠了,拉過一張椅子坐在病床旁,終究還是流露出了一絲擔憂。 老人家常說人是禁不住嚇的,三魂七魄給嚇散了,那人也就傻了——鄭衍敘萬一真被嚇傻了…… 袁滿不敢往下想。 想找點別的事兒來干吧,也就只能抓抓癢了。前幾次特效妝捂出的痱子還未消,這邊廂,她是越抓越癢,越癢越抓,剛調完室溫往回走的高登見狀,無奈搖頭:“我該說你什么好呢?好端端地干嘛折騰這些?把自己化妝成個胖子,費時費力不說,到底有什么樂趣可言?” 聞言,袁滿終于停止抓癢,扭頭看向高登——自然也就錯過了病床上鄭衍敘那倏忽一皺的眉頭。 高登是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袁滿沉默著沉默著,終是兩手一攤:“還不是因為你們男人,一個個都顏控得要死,連這小赤佬都不例外……” 她口中的小赤佬指的是誰? 答案已不言而喻。 鄭衍敘閉著眼睛,磨牙霍霍——看我待會兒怎么收拾你! 但顯然,袁滿這席話,高登可不信,當即懷疑地一挑眉。 袁滿撇撇嘴,她可是證據確鑿:“這小赤佬跟他好基友聊天被我聽見了,他自己說的,他見我瘦了,就對我動心了。你說我能甘心么?” 她明明說得如此嚴肅,還隱隱氣憤,可高登怎么把這當笑話聽了?甚至當即“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得了吧!他顏控?他顏控的話,早跟陳程眉來眼去八百萬遍了,哪還輪得到你???” 這倆好基友為個顏值問題爭得面紅耳赤,誰也沒注意到,病床上的鄭衍敘,雖閉著眼睛,卻贊同似的點了點頭——顯然還是男人更了解男人。 那邊廂,袁老師爭論不過,竟撒起了潑,喪氣地嚷嚷著,煩躁地抓著頭發:“我怎么知道你們男人怎么想的?他當著他好基友的面是一套說辭,剛在婚禮上當著博晏的面又是另一套說辭,啊啊啊啊??!煩!” 高登直接過去拍她后腦勺,一方面實在是怒其不爭,一方面女廁門口的帳還沒跟她算,自然沒好氣:“你丫就是個嘴把式,教起別人談戀愛來一套一套的,擱自個兒身上就死活繞不過這個坎?!?/br> 袁滿無法反駁,直接雙腿一蹬,躺尸得了。 “如果他就是喜歡瘦的你,漂亮的你,你要怎么辦?” “……” “是個正常男人都會這樣啊,我覺得沒什么錯?!备叩羌哟a道。顯然,男人終究還是站在男人這邊的。 可袁滿還是不說話。 實在因為這個問題她問過自己無數遍,可至今也沒想明白。 袁老師突然玩起了深沉,高登還真有些適應不了,得!那他換個方式問:“那如果他真的眼瞎,就算你200斤他也啃得下去的話,怎么辦?” 袁滿當即眼睛一亮,這個好辦!她立馬就坐直了:“那就啃唄,各種花式來一遍?!?/br> 說著甚至撅起了嘴,做預演狀??吹酶叩呛喼标囮噽汉?。 高登搓搓胳膊,看一眼手表,頓時便有些趕著結束這話題:“那你自己繼續糾結去吧,我還有事,先走了,你最近又碰上什么難題……” 袁老師聽到這里,望著高登的眼睛里,不禁流露出一絲感動。果然是好基友,她有什么難題,他都兩肋插刀、拔刀相助。 “……千萬別再來找我??!”高登卻是鄭重其事地補充道。 袁滿當即垮下臉來。 高登可顧不上她了,又看一眼手表,就這么匆匆走了,背上分明就寫著四個字——見色忘友。 應該是去找陳程了吧……袁滿悻悻然撇嘴。 轉眼間病房里就只剩下袁滿一人,無聊極了,盯著病床上的鄭衍敘看了好一會兒,又忍不住湊近了:“小公舉?” “……” “小公舉?” “……”依舊沒有回應。 袁滿無奈感嘆:“暈血暈成這樣,我也是醉了……” 邊說著邊起身,準備去拿自己擱在沙發上的手機,玩會兒游戲打發時間也好—— 她的手腕被一把抓住。 袁滿渾身一僵。 余光里,之前分明還半死不死地躺在病床上的那個人,竟然!徑直坐了起來。 袁滿本能地咽了口唾沫。 慢悠悠地扭頭看去,只見病床上的鄭衍敘正看著她,一臉冰寒料峭。 袁滿扯起一個笑容:“你醒啦?” 他靜靜地看著她,嘴角一勾,答非所問:“你怎么不問問我什么時候醒的?!?/br> 袁滿本能地,又咽了口唾沫。 實在是出于鄭衍敘的目光恫嚇力驚人,袁滿不被牽著鼻子走都難:“你……什么時候……” 他卻不等她問完,已危險地一瞇眼,打斷:“在你一遍遍在我耳邊喊著小公舉的時候?!?/br> “……” “……” 沉默交替間,袁老師的膽子,噼里啪啦,全碎了。 鄭衍敘朝她勾勾手指。 事后多年袁滿都還存著疑惑,自己當時怎么就那么聽話?他勾勾手指,她就真的湊了過去…… 以至于事后令她后悔多年,卻只能感嘆,真是“一朝被壓,一輩子被壓”…… 但當時當刻袁老師可沒想那么多,又本能地咽了口唾沫之后,亦步亦趨湊了過去。 他一把就箍住了她的后頸。 鼻尖險些撞在鼻尖上,袁滿下意識地向后撤了撤,可惜他臂彎箍得極緊,她只退了不到半寸,又陷進他的眸光里。 “你怎么不問我,我要干嘛?” 他看著她的眼睛,一瞬不瞬。 “你……” 哎,這男人還真是說話不算話,明明是他讓她問的,可她剛問出口一個字,就被他堵住了嘴。 當然,這個想法在袁滿腦海中一閃即逝,沒留下半點痕跡——只因他堵住她嘴的工具,是他的唇。 袁滿還未反應過來呢,他卻已淺嘗即止。 袁滿看著他清冷的眸光,自己都犯糊涂了,到底是希望他繼續,還是希望他停止? 不等她理清雜亂的思緒,鄭衍敘已輕巧地一個翻身,直接將她反壓在病床上。 袁老師這回終于淡定不了了:“你干嘛???” 他看著她,幾乎是無辜:“不是你讓我各種花式來一遍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