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配合著微微佝僂的身體,怎么看,怎么違和。 樓連看著這群仿佛從哪個二流電影片場里走出來的妖怪,嘴唇微動,半晌無言。 阿銀倒是欣喜:“阿父!” ……父親? 樓連看著眼前這明顯是樹妖的老者,眼睛瞪得更大了。 老者對阿銀輕輕點頭,轉而看向樓連,語氣倒是很客氣:“遠道而來的客人,你好。我叫木鬼,是妖族現任族長?!?/br> 樓連道:“你是阿銀的父親?” 老者嘴角一咧,松弛的臉部皮膚跟著拉扯,像是在苦笑:“說來可笑,我族各自皆無血緣關系,‘父親’也只是個叫法而已,我的本體是……” 樓連:“老槐樹?” “你怎么知道?” “……”木鬼不就是個槐字么。 樓連抱著肚子,更加無語。 老槐樹上前幾步,義憤填膺道:“妖族也是迫不得已。千年前,妖族唯一的王受人類迫害,我們雖然有了能提前卜得同族出生的方法,卻被人類逼得不得不退入深山,從此隱姓埋名……他們大肆屠殺生靈,抹去妖族存在過的痕跡,要我們就這樣從人類的記憶中消失!讓我們再也回歸不了本該有的生活!” 他急急喘了口氣,平復下來激動的情緒,才又緩緩道,“所幸王生前已經悟到六道的存在,并寫下了預言。百年前我們終于與修羅道溝通,才明白原來他們也是‘半成品’,非神、非鬼、非人,死后多半淪入畜生或餓鬼,與我們也沒什么不同……” 樓連已經不想聽他廢話,直接開口:“那你們找到妖族的‘道’了嗎?” 老槐樹不滿樓連的打斷,卻也只能岔岔道:“暫時……還沒有?!?/br> 樓連晃了晃手里的本子:“所以,對于你們‘先祖’留下的話,你們就只看到了標紅的‘鑰匙’和最后那一句‘修羅道’,其余的,什么都沒思考過?” 木鬼還未回答,那些小妖已經嘰嘰喳喳叫了起來:“這些意味不明的話誰看的懂???還‘道’呢,我們連活下去都艱難,哪比得上你,衣食無憂還有人類疼著!” “先祖明明有了修煉的法子,已經超越rou.體凡胎,卻不告訴同族,誰知道他安的什么心?” “若不是少主這百年來與修羅道交易,我們早就被人類發現……” 族長木鬼揚手:“安靜?!?/br> 樓連看著那一雙雙對自己充滿敵意的眼睛,忽然低聲道:“我有些同情煌月了?!?/br> 木鬼:“你說什么?” 樓連搖頭,只覺得可笑:“沒什么?!?/br> 那“先祖”,想必就是當年的煌月了,而先前那夢,就是煌月的回憶。 ——煌月最后找到的修煉路子,恐怕,是一條充滿血腥的殺伐道。 命運推動煌月拿起彎刀,涉江又逼迫煌月拿起屠刀,從此煌月以殺入道,冥冥中,練就了一身殺伐相,在人類與妖族的戰爭中一直修到第八條尾巴。 而炎月這個名字,這個被伽玥爺爺想了整整一個晚上才取出的名字,就這么同赫連伽玥一同消失在了山林的孤冢里。 正因這條修煉的路子太過血腥,煌月才遲遲未告訴族人自己悟出的道,再者他的來歷對妖族來說本就敏感,于是日漸離心也成了注定的結局。撕毀合約、擅自對人類使者發起攻擊是煌月最后的孤注一擲,可惜他沒有借此修成第九條尾巴,他失敗了,連天都要降下雷譴。 也正因此,他才會走到最后人族妖族都不容忍的地步。 天下起殺伐,罪魁禍首,自當遭極罰。 樓連又看向陳舊的手札,現在他幾乎能確定,這一段是屬于煌月的自白了。 只是到現在他仍是想不明白,煌月那句“我不是你的前世,是你的前身”到底是什么意思。 妖族沒有轉世,而他曾是人類,便不可能與那活了近千年的煌月等同——更何況連煌月自己都說了,“你的爸爸mama曾經很努力地想……”,妖族可沒有爹娘。 木鬼看向身后跟著的妖族們:“你們先去吧,這里有老夫在就好?!?/br> 于是小跟班們不情不愿地走了。 待這里只剩下了最后三個人,樓連細細觀察阿銀的神色,發現后者有些不自然。 木鬼道:“阿銀,你也去幫他們吧?!?/br> 阿銀很倔強:“父親,我想留在這里?!?/br> 木鬼輕笑:“怎么,你不相信我?” “不是,我只是……” 木鬼一指坐在地上的樓連:“只是擔心他?!?/br> 阿銀張了張嘴,卻沒說出話。 木鬼嘆氣:“先坐下吧?!?/br> 阿銀點頭,兩人席地而坐,終于與樓連的視線齊平。 樓連問道:“有水么?” 阿銀不知從哪里掏出一瓶礦泉水,開好瓶蓋遞給樓連。 “謝謝?!?/br> “……沒事?!?/br> 冰涼的清水潤過喉嚨,樓連再次開口:“你們到底要我……要用我做什么?”他中途換了一個問法。 遲遲沒有回音。 樓連撫撫肚皮,盤腿坐直了:“你們不會在等‘他’出來吧?根據經驗,只有我睡著時才會切換,可我現在一點不困……不如我們聊聊?你們又要用那些修羅們干什么?” 幾分鐘后,阿銀說:“修羅道的人若能成,六道的秩序就會被打破、重組,屆時我們也就可以堂堂正正地生活在這新六道之中?!?/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