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連出離地憤怒了：“呸，你也配叫父親？！”

    他忽然想起“片羽先生”早期的幾首曲子，痛苦、絕望、掙扎，苦苦糾結，不得解脫，若非親為籠中之鳥，又怎能譜得這樣刻骨銘心！

    一個孩子從出生起就被關在家里，不被允許外出，mama不是mama，爸爸心懷鬼胎，還有兩個弟弟，這日子到底要怎么熬才能過下去？樓連越想越心疼，只恨不能將眼前這畜生千刀萬剮。

    正快要氣得失去理智時，肩膀卻被拍了拍，樓連回過頭，落入了一雙漆黑的眼眸。

    “先生……”

    “回去吧?！?/br>
    樓連一愣：“可是……”

    秦方飛眨了眨眼睛，湊近樓連耳畔，吐氣，“樓叔不是要請我吃飯？走吧?！?/br>
    樓連呆住，秒被美色俘虜，嘴巴自己動了：“哦……哦，對，走?！?/br>
    似有若無的輕笑竄過耳朵，樓連紅著臉，夢游一樣地朝外走去。

    “請留步?！?/br>
    白無常卻上前半步，無奈道：“二位，可否稍留片刻，待我等收拾完殘局再離開？”

    黑無常跟著解釋道：“修羅霧障還未散去，殘余魂魄也未收盡，此間封印不能開?！?/br>
    樓連下意識道：“不能出去？那人質怎么辦，‘失蹤’太久外面會亂套吧?！?/br>
    隨即他想到現在在別墅外的這個“罩子”，正是秦方飛下的，一旦他們離開，就不知道封印還會不會存留著了。

    樓連用目光詢問秦方飛，后者似是在思考。

    沒多久，秦方飛就看向白無常：“如果我沒有記錯，這些年來，地獄道和天道已經嘗試與這界人間進行了交接？讓有關部門派人過來做后續工作，我們就先走了?！?/br>
    聽到“這界”二字，白無常眸光微顫，與黑無常對視一眼，終是齊齊低頭：“……是?！?/br>
    等把除樓遠山以外，所有人都送回各家，并拜托橘花消除他們的記憶后，已經是夜晚了。

    慶功宴明明就是昨晚的事，但回到燈紅酒綠的街道，樓連卻覺得恍如隔世一樣。

    送完人，兩人回到公寓，便發現先前一直在昏睡的樓遠山已經醒了，正扶著腰，在擺弄陽臺上的花花草草。

    聽到聲音，三雙眼睛交在一點，樓連張了張嘴：“樓爺……爺?！?/br>
    樓遠山道：“我怎么不記得我生過兒子？只有一個女兒，一個外孫?！?/br>
    樓連眼睛瞪大，下意識朝前走去。

    秦方飛識趣地去拿杯子，燒水泡茶，留給兩人足夠的空間。

    等他回來時，就看到外祖孫倆已經坐在沙發上，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了。

    “……”

    哦，淚千行的只有一個。

    秦方飛輕輕放下茶水，又拿出大包紙巾，拆好，放在樓連面前。

    樓連擤了擤鼻涕：“外公，你都想起來了？”

    樓老爺子的眼眶也紅，但還沒到眼淚鼻涕一把的地步，見小外孫這副模樣，一時間好氣又好笑：“如果我沒想起來，你打算瞞我到什么時候？不就借了點錢嘛，你這個小癟三，連你外公都不認了？”

    樓連不知道樓遠山的記憶現在恢復到什么地步了，只好訕訕地笑，將求救的目光看向秦方飛。

    然后他就看到他家先生聳了聳肩，將“愛莫能助”四個字寫在了臉上。

    “說來，這里是你們的房子嗎？”樓遠山終于不再揪著樓連，看向秦方飛，“是方飛的吧？真麻煩你照顧這小子了，你們……”

    他的目光在兩人之間流連。

    樓連緊張地咽了咽口水。

    樓遠山收回目光，忽然道：“當時在醫院，說是慈善事業的救助，其實是因為連連吧？”

    沒人回答這個問題。

    樓遠山本也不執著于這個答案，他摸著鼻子，有些不自然道，“那祝你們……百年……好合？”

    “??！”樓連頓時又擤了三噸眼淚鼻涕，感動到無以復加，說不出話，“外公……”

    “那樓連……我就收下了?！币恢皇止醋×藰沁B的脖頸，往懷里一按，“謝謝外公?！?/br>
    老爺子瞪大了眼睛，仿佛第一天認識這個人：“雖然我不管，但你別動不動對他動手動腳的——這是我寶貝外孫，我自己都不敢摔著磕著的！”

    樓連感覺自己快要因為脫水暈過去了。

    ……

    最終，三人還是沒“一起回家吃飯”——因為實在太餓了。樓連還能偷偷嗑貓糧，另外兩個人卻十足餓了大半天，只好先隨便買點東西墊墊肚子。加上樓老爺子掛念獨自在家的老太婆，于是商量下來，只好先將老爺子送回家。

    到了老式小區門口，樓遠山就開始趕人。

    “好了好了，送到這里就可以了，你們快走吧，不早了，回去很晚了?！?/br>
    樓連很堅持：“我們看你上樓?！?/br>
    樓遠山也很堅持：“我上去你們就走?！?/br>
    樓連只好點頭：“嗯，我們下次再來看你?！?/br>
    老爺子嘀嘀咕咕地就往樓上走。

    等那略顯佝僂的身影終于徹底消失在視野中，樓連出神地喃喃：“……外公真的老了?！?/br>
    走路慢了，爬樓梯也吃力了。

    好在秦祥跟一幫手下還知道善待老人，沒有綁過樓遠山。

    “貓貓?！币宦暤驼Z從身邊傳來。

    樓連尋聲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