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寰樂了：“你干嘛呢？疊得還挺好看，手藝不錯啊?！?/br>
    那糖紙并不大，千紙鶴看起來卻很精巧。

    “哈?！睒沁B揪著一只仙鶴的尾巴，仙鶴的兩個小翅膀跟著扇了扇——他不是有意去疊的，似乎反應過來之時，糖紙就已經變成仙鶴了。

    不過這不重要，重要的是另一個問題。

    他問道：“郎姐，你以前帶秦……師兄時，也是答對了，就給糖吃么？”

    郎寰：“不是啊?！?/br>
    樓連：“那為什么……”

    “因材施教嘛?！?/br>
    “??？”

    郎寰笑瞇瞇的：“方飛根本不需要糾正呀，他對于角色的理解是很獨到的，入戲比你快多了?！?/br>
    “……”被學霸的教導主任鄙視的差生樓連，“好，好，我知道了?！?/br>
    “好吃嗎？”

    “??？挺、挺好的?！?/br>
    “好吃就行了?！崩慑灸闷鸢?，打開門，“小孩該多吃點甜的，省得說我虐待你——不用送啦，今天早點睡啊?！?/br>
    然后頭也不回地走了。

    樓連目送郎寰離開，關上門，癱在床上。

    他在想，貓會蛀牙嗎？

    一口氣吃了七八顆糖，好膩啊。

    “甜嗎？”

    挺甜的。

    好久沒吃過糖了，還挺新鮮。

    樓連毫無形象地趴在床上，撅著屁股蹭枕頭，沒一會兒，尾巴就從衣服和褲子中間鉆了出來。

    晃晃尾巴，舒服了。

    “我也想吃啊?！蹦锹曇粲值?。

    “？！”

    樓連猛一扎子坐起，懷疑貓生地揉自己軟軟的耳朵，四下張望。

    什么——什么東西??？

    大概是看他太過驚恐，那聲音極盡柔和色彩：“別怕，是我?！?/br>
    然而樓連更慌了。

    因為一個飄飄蕩蕩的白色人影憑空出現在他面前，沒有雙足，沒有五官，形似幽靈。

    “你、你……”樓連朝后退去，哆嗦道，“你是個什么東西？”

    那人影似乎有些不滿：“你不認得我了？”

    “我該認得你？”

    “那片月見花海，跟著我進去的貍花貓，是你沒錯吧？”

    “？”

    “你跑累了，我還特意停下來，打算等你一會兒，誰知你轉頭就去撲了蝴蝶——小孩，我沒說錯吧？”

    “……”

    好一番交談，樓連才震驚地發現，眼前這個模糊的無臉人，竟就是那“白乎乎”！

    “……我在這個世界停留太久，大概冥府都已經忘了，現在鬼使還沒找上門，我只好來找你。事情差不多就是這個樣子?！卑缀鹾醯?，“我叫白世安，字念安?！?/br>
    樓連直戳中心：“為什么只好來找我？”

    白念安：“因為我在你身上嗅到了同類的味道?！?/br>
    “什么味道？”

    “死人的味道?！?/br>
    “……”

    樓連警惕道：“我不是，你別瞎說啊，我還活著的。還有，死人的味道是什么味道，腐爛的味道嗎？別瞎說了?！?/br>
    白念安噗呲笑了：“小貓，你真不經逗。開動你的小腦筋，便是化了形，你也不會真的是人，又怎么會是死人呢？我騙你呢?！?/br>
    “？”樓連，“你玩我?！?/br>
    “挺好玩的?！?/br>
    “……”

    “那你什么時候走？”樓連問道。

    “說不準，”白念安跟著飄到了床上，白色一長條折起，仿佛是“坐”著的樣子，“一般來說，人死身滅，魂魄由鬼使來勾，前往冥府。之后是轉世還是怎么的都隨緣分，所以冥府有數不清的鬼使，一直在兩界跑，但統領者卻只有兩個，也就是我輩熟知的黑白無常?！?/br>
    “黑無常出手是對付鬼煞、厲鬼，白無常出手則是引領特殊的魂魄——比如身前有大功德的，這輩子有大機緣的，或者是迷了路的?！?/br>
    樓連道：“所以你在等白無常？”

    白念安：“對?！?/br>
    “那為什么一定在我這里？”

    “你挺可愛，我想擼貓?！?/br>
    “……”

    樓連惱羞成怒：“你明明是有夫之夫！多看看你男人不好嗎，回家里呆著不香嗎，為什么要來我這里！”

    這次白念安卻沉默了。

    良久，他的聲音才傳來，有些輕：“人死燈滅，似湯潑雪的道理，你懂么？”

    “嗯？”

    “就是一輩子事、一輩子畢的意思?！卑子扒娜晦D向，給了樓連一種被認真注視的錯覺，“你們妖怪可能不懂。人類的壽命很短，用情卻經常很深，如果每一世的情都將延續，那么靈魂根本承載不住這份重量——所以轉世才會要有孟婆湯?！?/br>
    “我已經死了很久了，如今心愿畢了，與他的靈魂再無相連?！?/br>
    樓連瞪大眼睛，說不出話。

    白念安接著道：“所以我不會再跟在他身邊?！?/br>
    他像是說給眼前的貓妖聽，又像是說服自己，接著道：“我已經跟了他作人的一輩子，作鬼的七八年，見證了大半個中國近代史，仁至義盡了?！?/br>
    人死燈滅……嗎。

    樓連垂眸，捏著只千紙鶴，那兩只翅膀都快被他折斷了。

    “不說這個了?！卑啄畎惨姞畹?，“不早了，你不餓嗎?！?/br>
    現在已經是吃晚飯的時間了。

    樓連沒有說話，撕開一袋貓糧，撈了一把放進嘴里。